傅佩嵐答應了馮霄照應馮秀,自然會多加留心,只可惜還沒等她摸出頭緒,肚子裡的孩子便等不及要出來。
1995年1月8日傍晚,農曆臘八節,傅佩嵐在市婦嬰醫院平安誕下一個女孩,重八斤二兩。
馮霄看着小車裡的胖娃娃,笑得合不攏嘴,仔細的將她抱起來,用額頭輕輕貼了貼女兒的小臉後才交給傅佩嵐餵奶,隨後又小心翼翼的放回嬰兒車。
“媳婦,咱們寶寶真可愛。”馮霄盯着女兒的小臉,傻笑了一會兒後又看向牀上的妻子,拉着她的手,“謝謝你。”
傅佩嵐抿脣一笑,“名字選好了麼?”
爲了給孩子起名字,他已經抱着字典翻了兩個多月了,可是直到她進醫院,寶寶的名字還沒正式確定。
“我想好了,就叫平安,馮平安。”馮霄笑道。
“平安……”傅佩嵐慢慢讀了一遍,皺了皺鼻子,“好普通的名字,你想了這麼怎麼最後偏定了這個?”
“她是我們倆的掌上明珠,我希望她平安長大,幸福一生。”馮霄笑了笑,轉頭給自己小閨女又添上一牀小被子,雖然病房裡很溫暖,可現在是冬天,小孩身子弱一旦着涼就不好了。
傅佩嵐沉吟了一會兒,雖然名字不炫目,好在挺着還順耳,平安長大幸福一生,這何嘗不是她的願望。
“將來女兒嫌棄可別怪我沒提醒。”傅佩嵐溫柔的看向身旁的小車,她的小平安……
“我閨女長大一定能體會到爸爸的良苦用心,是吧小丫頭?”馮霄又用指肚摸了摸女兒的小臉,眼中滿是溫柔和憐愛。
因爲平安生在晚上,所以當日來探望的都是住在附近的至親,至於馮楠和傅大姐等人因爲離得遠,都是第二天下班後過來的。
馮媽媽極爲喜歡這個大孫女,每天早早過來替換馮霄,抱着孩子就不肯鬆手,傅媽媽見馮家沒嫌棄女兒生了個丫頭,暗暗鬆了一口氣,笑着說道,“瞧我們小平安生的多俊,要我說啊,還是馮霄和我家小四基因好,這樣漂亮的小姑娘,可比那些臭小子強多了。”
馮媽媽一邊輕輕晃着胳膊哄孫女睡覺一邊笑着附和親家母的話,“是啊,這孩子還特別乖,哭了鬧了我哄哄就好,十分省事。”
“可不,女孩比男孩好帶的多,懂事又知道心疼人,教育好了一樣能給家裡爭光,你看我家小四就知道了,姊妹六個裡就她最有出息。”傅媽媽誇讚道。
“我家這幾個孩子也是這樣,除了馮霄就數秀秀工作好掙得多,又在省城落了戶。”
馮媽媽見傅媽媽神態輕鬆,眉眼帶笑也漸漸放下心來,她算是怕了這位一言不合直接動手的親家母。若是平日碰上這種人她自然是能避則避,可是傅媽媽不同,她是佩嵐的親媽,如今兒媳婦又給她添了個胖孫女,她總不能永遠不見孫女的姥姥,與其躲躲閃閃雙方尷尬,不如忘記以前的不愉快,孩子是個安全的話題,多說說總不會得罪人,於是便接下親家母勾出的話題,漸漸聊起了自己在省城生活的小女兒。
傅媽媽也彷彿忘記了以前對這位親家母的種種不滿,笑意盈盈的和她說起了孩子教育,她可是培養了兩個大學生,剩下的幾個孩子也都生活的不錯,自認還是有些發言權的。
可是等馮媽媽中午回家做飯,傅媽媽立刻變了臉色,愁眉苦臉的坐到兒女牀前,糾結的看着外孫女,抱怨道,“你說你怎麼就生了個丫頭呢?”
傅佩嵐捧着湯碗慢悠悠的喝着,“我從省城回來不就告訴您是女兒了麼?”
“唉,我那時還想着可能是b超照錯了,沒想到真是姑娘!”傅媽媽的語氣滿是失落和懊惱。
傅佩嵐翻了個白眼,“您剛纔可還一直和我婆婆說女孩好呢!”
“我那不是替你圓場嘛,我就不信老馮家不想抱孫子!”傅媽媽哼道,“你那個妯娌本來就事兒多,你這一胎若是個小子就能把她壓得死死的,可現在……指不定在背後怎麼笑話呢!”
“我壓她幹嘛呀?自己日子過好就行唄,我要是天天算計着轄制她,多累!”傅佩嵐不在意的說道,就像元旦那天馮鑫說的,趙慧嫺到現在還沒生呢,有什麼資格笑話她?
平安現在是馮家唯一的小輩兒,不論男女都一定會被重視,至於日後,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不過分,她也不是非要在妯娌中爭個先,女兒是自己的,總不能一味的指望別人疼愛,何況她現在孩子都生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你想的容易,這妯娌之間呀,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誰背地裡沒點小心思?有幾個能處和睦?更何況這中間還橫着你那個糊塗婆婆。”傅媽媽嗤笑,“你看你大嫂命多好,一下子生了兩個,有兒有女,讓我一點毛病挑不出來!依着我說,等到馮霄那個什麼經銷部開起來了,你再懷一個,到時候就算被捅出去也無妨,反正也有了後路,不怕被處分……”
傅佩嵐知道她也是爲自己好,只是無論男女都是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像傅媽媽那樣事事都以兒子爲先,哪怕馮家更喜歡男孩,她也不會爲了討好公婆或是和趙慧嫺爭寵盲目的生二胎。
並不是不喜歡再有一個孩子,而是平安還太小,她沒有精力去照顧兩個娃娃,她是母親,她有責任讓她的孩子健康快樂的成長,而不是像自己一樣,從小活在羨慕和渴望之中,最終心理失衡。
雖然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說,傅家的孩子其實都算不得幸福,無論是被漠視的女孩,還是被看重的兒子。傅沛齊的自私可以說成是本性,但傅家的家庭環境卻絕對加重了他不健康的心態。
一個家庭有機會生育雙胞胎甚至是龍鳳胎絕對是天降喜事,若是得不到同樣的疼愛,甚至連表面上的平等也沒有,那絕對是件悲劇。兩個孩子年齡相隔太近,在他們還沒學會兄友弟恭尊長愛幼是便先懂得了偏心和貪心,日後即使明瞭事理,也無法寬容以對了。
這是她和傅沛齊的悲哀,明明應該是最親近的姐弟,卻成了如今這番模樣,無論誰對誰錯,都是失敗和遺憾。這樣血淋淋的教訓,她必須謹記,即使她能保證不偏心,卻無法肯定女兒不會多心,小孩子往往是最敏感的,在平安沒有體會到父母之愛,相信父母永遠不會冷落她之前,她不會再要第二個孩子,傅媽媽如何勸說都沒用。
傅媽媽見女兒不肯聽勸,恨得不行,重重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就傻吧,趁着年輕不要孩子,等歲數大了身體怎麼吃得消,到時候也沒精力帶了!”
平安纔剛剛出生,沒有個j□j年哪裡會明白事兒?到時候佩嵐都三十多了。
“我心裡有數,您放心吧。”傅佩嵐笑了笑,“對了,聽說您前兩天又給三姐踅摸了一個男友?相看了麼?”
這兩天醫院裡人來人往,不僅馮秀特意請假從省城趕回來,就連林學敏也跟着新婚丈夫過來探望,她一直都沒找到機會詢問。
傅媽媽的臉色有些不好,“快別提了,虧我還以爲老周家的怎麼那樣好心主動給佩瑤聯繫對象,根本是沒安好心,什麼阿貓阿狗都敢往我面前送,感情是個瘸子!”
傅佩嵐一口湯嗆在嗓子裡,咳了一會兒才磕磕巴巴的問道,“怎麼回事?”
周嬸子是傅家的鄰居,當年傅媽媽嘲笑她女兒十七歲未婚懷孕,兩個老太太甚至扭打在一起,兩人都掛了彩,因着這件事兩家一直有些不對付,不過這些年周嬸子也只是看傅媽媽不順眼,對他們家這些孩子還是有說有笑的,並未見她遷怒,怎麼如今會做出這樣不厚道的事情。
“當時她和我說什麼軍轉幹部,家裡的獨生子,住着一百多平的大樓房,長得相貌堂堂,我爲了替佩瑤攏住這門親事甚至舍下老臉奉承了那個臭/娘們好幾天,簡直氣死我了!”憶起那場相親,傅媽媽險些嘔出一口血來,她活到五十二歲就沒吃過這麼大的虧。
“您不會又和周嬸子動手了吧?”傅佩嵐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還能留着她?”傅媽媽尖叫。
嬰兒車裡的小平安被外祖母的叫聲驚醒,哇哇哭鬧起來。傅佩嵐趕緊把她抱在懷裡哄着,譴責的看了傅媽媽一眼,“媽,您這嗓門什麼時候能小一點?這屋子裡可不只我一個產婦,驚着平安沒什麼,別人家可未必忍得了。”
“我這不是一時沒注意嘛。”傅媽媽訕訕的笑了笑,待外孫女重新睡下,這才小聲繼續說道,“她不要臉我自然不能留着她,當場就啐了她一臉,拉着你三姐回了家,結果她倒不依不饒了,跑來說什麼人家男方看中了我們佩瑤,願意出一萬塊錢的彩禮,我呸,我再愛財也不至於把閨女嫁個瘸子。”
這幾年傅佩瑤的性格雖然沒什麼長進,可是因着妹妹開着服裝公司,她的衣着打扮很是精緻時尚,加上容貌秀美談吐柔和,無論是誰第一眼見了都會驚豔半晌。這半年來她相了六七個男朋友,個個同意繼續接觸,只是有的相處了幾次後男方覺得合不來,便告訴介紹人作罷,有的卻是傅佩瑤挑出了不滿意之處,斷了聯繫。
傅佩瑤今年週歲二十六,虛歲二十七了,柳樹巷一帶與她同齡的姑娘就算沒有結婚也大多有了穩定的男友,因此她的婚事便成了傅家的大事。
“她不嫁出去,我怎麼給你弟弟相看呀。”傅媽媽嘆氣,雖然現在結婚不講究長幼有序了,可是家裡有個大齡姑娘總是不好聽的。
“沛齊纔多大,您急什麼。”傅佩嵐擔心傅媽媽會因爲着急討小兒媳而將三姐匆匆嫁出去,“大哥快到三十歲才娶媳婦,現在不也過得挺好。”
傅媽媽撇撇嘴,她並不是很看得上這個大兒媳的,“嬌生慣養的好什麼,就你大哥人傻被迷得昏頭轉向。”
傅佩嵐知道自家母親一向喜歡挑剔別人,也不接她的話,只關心的問了問雙胞胎的近況,又表示會拜託朋友幫忙提傅三姐留意合適的男友,讓傅媽媽不要過於憂慮,傅佩瑤各方面條件都不錯,終身大事還是要仔細塞選雙方情願纔好的。
“早知如此,當初不如讓她嫁給那個張浩了,聽說那小子不知怎麼入了廠長的眼,現在也算出息了。”傅媽媽的語氣里居然有了一絲悔意。
作者有話要說:胖閨女的名字糾結了好久,最終還是隨意選了個念起來順口的,起名無能的人真的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