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楚河漢界

關曉琪在這些目光中依然從容,看向關怡正,將這個問題無聲地拋給了這位“哥哥”。

關怡正接觸到關曉琪的目光,自然瞭解她的意思。

“古戰,不要胡說,她是我妹妹。往後,你們要像對待小情一樣對待她!”

“像小情一樣?”駱浚訝異,“她到底是誰呀,跟小情一待遇。沒聽說你家還有江南的親戚呀?這衣服像是那邊水鄉的風格。”

關怡正猶疑着要如何開口,就被關怡情一聲“哥”給打斷。

大眼睛裡似乎蓄了一層淚,看上去水潤水潤地惹人憐,“哥,你怎麼這會纔來,我都要悶死了。”

關怡正一直繃着的臉看到關怡情便立馬柔和下來,摸着關怡情的頭笑:“阿晨不是在這裡陪着你嗎?”

“他?”關怡情的嘴巴嘟得高高的,足以拴住兩頭驢,“他哪裡是來陪我的?分明就是欺負我鬱悶我的!這半天,他自己都不知道發了多少回牢騷抱怨過多少回了!”

沒等着樑晨開口,古戰和駱浚先苦了臉,“大小姐,不帶你這樣的!是你自己嫌我們煩把我們轟出去的!”要不是因爲樑晨,和關怡正,他們才懶得在這裡陪着這個刁蠻任性的大小姐呢!

被揭穿事實的關怡情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反倒是一臉理所當然,“誰讓你們一個兩個都欺負我來着?”

“那怎麼叫欺負,分明就是你大小姐輸不起!咱們哄着你玩還得哄着你贏呀?!”駱浚炸了毛。

關大小姐委委屈屈看向關怡正,眨巴眨巴大眼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搖着關怡正的袖子都起了層層細摺。關怡正最是見不得關怡情難過,自然是毫無原則地站在自家妹子這邊。駱浚和古戰再有理的辯解也在這位愛妹心切的哥哥守護下而變得蒼白無力。而剛剛還在衆人關注中的關曉琪,也因爲關怡情突來的‘委屈’而徹底被衆人遺忘在了一邊。那病牀,就好似一條楚河漢界,將他們劃分在了兩邊,而關曉琪這邊,只有孤零零一個人。

關曉琪自始至終都是在一邊淡淡地看着關怡情仗着關怡正頤指氣使的這一幕,自然也沒有漏掉她在‘不經意’間透過來的目光,隱隱帶着勝利者的高傲與深刻到骨子裡的自信。

她以爲,不管她願意與否,這場爭奪戰總是會有個開始有個過程的。只是那至少也得等着這位任性的大小姐回到關家再說。不過現在看來,這位大小姐現在就已經向她開戰了。

只是一句話,便輕易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搶奪回去。雖然這一行爲在關曉琪看來無比幼稚。

“看來,往後關家的日子不會太平許久嘍!”少年的話恰恰說出了她的心聲。

關曉琪偏頭,正看到仍舊靠着窗子的樑晨。少年的臉逆着漸漸強烈的陽光,爲他英挺的輪廓鍍下一圈金色的光輝。有那麼一剎那,關曉琪竟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溫暖的影子。或許,是因爲他打破了她的預計。楚河漢界劃分下來,他站在了河裡…

接下來的情況,便順理成章。面對着關怡情的撒嬌耍賴,關曉琪成了這個病房裡的透明人。駱浚和古戰對關曉琪唯有的那麼點好奇也在關怡情的插科打諢中消磨殆盡,打足了心力來應付這個刁蠻的小公主。

關曉琪也不氣惱,自然更不會拿着自己的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不識相地湊上去跟着人家套近乎。

徐靜到底是沒有忘記老爺子的吩咐,下午的時候便過來了。一進門就朝着關怡情的牀邊奔過去,關曉琪的存在比空氣還空氣。

“小情,看媽媽給你帶什麼來了?你最愛吃的蒸餃!”

食物的香氣吸引了大小姐的注意,關怡情的眼睛都亮了,“是孫記的嗎?!”

“除了孫記的蒸餃,哪家還能滿足你這刁蠻的胃呦!”看着女兒終於變得紅撲撲的臉蛋,徐靜眼裡盡是安慰。

“關曉琪,你最喜歡吃什麼?”這話在這麼和諧氛圍中不是一般的突兀。

關曉琪看向聲音的發源地,樑晨正一臉性味地看着她,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是感興趣的樣子。這個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關怡正皺着眉看向樑晨,有些不解他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問這種問題。徐靜的手只是微微頓了一下,便頭也不回地道:“曉琪若是喜歡吃什麼,回頭就告訴小宋,小宋會給你買來的。”

差別待遇麼?明顯得這麼自然。關曉琪卻只是點點頭,聲音平淡得幾乎沒有起伏,“我知道了。”

關怡情看着關曉琪,本以爲媽媽這麼露骨的話說出來,她一定挫敗難過死了。可是她看到了什麼?她連眼睛都沒有眨,就那麼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難道,她一點都不傷心麼,還是從來就沒有存過期待?如果沒有,那麼她又何必來搶她的愛?!或者,她只是在假扮乖巧!那她還真是選擇了一個好的方法!關怡情的目光驀地冷了下來,看來這個威脅,比她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徐靜似乎也感覺自己剛纔的話有些過分,只是坐了一小會,便準備帶着關曉琪去買衣服。關怡情似是不相信徐靜竟然要帶着她去買衣服,“媽媽,你纔來了這麼一會就要走麼!”

關怡情委屈的神情軟了徐靜的心,摸摸她不過生病幾日就瘦了好幾圈的臉,心疼更勝,“你姐姐連一身衣服都沒有,媽媽要帶着她去置辦一些。乖乖養病,瞧瞧你,這小臉都瘦了好幾圈了。”

“媽媽,我不要住院了,我要出院!”

“胡鬧,大夫說你可以出院了麼?”

關怡情沉默了。

徐靜的臉色微沉“既然大夫說沒有,那你就得在醫院裡待着!”

看關怡情不再鬧着出院,徐靜這才緩和了臉色。又安撫了關怡情幾句,這才帶着關曉琪出門。

關怡情看着關閉的房門,小臉上多了一抹陌生的堅毅,“哥哥,去告訴醫生,我要出院!”

“曉琪,等以後小情回來,你,多照顧她。”就在曉琪以爲這一路又是沉默的時候,徐靜卻意外地開口。

不過這話說得卻十分好笑。她多照顧關怡情?作爲一個母親,她有多麼愛她的孩子,那麼對於她的另外一個女兒來說,這位母親就有多麼殘忍。

“您打算讓我怎麼照顧她?在她的世界。”關曉琪還是忍不住了,忍不住去挑釁。

徐靜似是沒有想到她會反問,有一瞬間的怔愣,不過轉瞬,便反應過來。似乎也發覺自己那話有些過分,徐靜的眼神越發柔和起來,帶着淡淡的歉疚,“我只是擔心小情。雖然,你纔是我的孩子,可是小情,小情也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我欠了你很多,但是我都會彌補你,我只希望,你不要心生怨恨,更不要把這些情緒加諸於小情身上,她是無辜的。”

“她是無辜的。”關曉琪細細咀嚼着這句話,良久,“那麼,誰纔是這裡面的始作俑者?我麼?”

似是沒有想到關曉琪會這樣回答,徐靜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後變得複雜。

接下來的途中,兩人都不再說話。

徐靜顯然是經常來這裡買衣服,算得上是熟門熟路,直接帶着關曉琪去了一家店裡。

她們一進去,便立馬有人迎了上來。那人顯然是跟徐靜很熟悉的,臉上的笑還算隨意,“好媽媽又來給女兒買衣服了?唔,最近你不是應該很忙嗎?”

“跟你這個大忙人相比,我哪裡敢說忙啊!倒是應該說你,怎麼最近有空待在國內?”

那人撇撇嘴,一臉無奈的樣子,“還不是因爲你,你不是老嚷嚷讓我給你家小情做一身衣服麼?我這做好了都不見你來拿,只好在這裡恭候大駕了!哎,小情來了沒呢?這個是?”那人似乎剛剛看到關曉琪的模樣,臉上閃過驚訝。

徐靜臉上的笑淡了些,“曉琪,這位是樑晨的阿姨,韓薇,是一名童裝設計師。”

“這就是…”見徐靜微點頭,韓薇臉上的笑容不變,“你好,你叫曉琪是麼?那你應該認識樑晨那臭小子,我就是那臭小子的阿姨啊!你就跟小情一樣叫我韓姨就好。”

在韓薇的笑容裡,關曉琪看到了善意與平和,“韓姨,你好,我叫關曉琪。”

“嗯,真是個乖巧的孩子,你真是有福氣了,一下子得了兩個乖巧聽話的女兒,我都要嫉妒你了!”韓薇說這話的時候很真誠,沒有半點客套敷衍的意思。

徐靜只是笑笑,關曉琪總覺得她的笑容裡帶着許多苦澀。韓薇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接下來也不再與徐靜談論這些,而是帶着關曉琪去量數據。

徐靜並沒有跟過去,只是在那一排排衣服前面一件件看過去,是不是拿出來打量一下,然後再放回去。不過看到合適的,就直接掛在了手臂裡。不用說也知道,那些衣服都是給關怡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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