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客廳電話鈴聲響起,猶如機械鬧鈴一樣煩人。
這種搖把子電話,鈴聲沒的選,出廠是啥樣就是啥樣。
替顧客着想?
注重人機工程,搞人性化設計?
不存在的。
“不用管它,我爸會在書房裡面接電話。”
盧苗給羅旋盛碗‘千絲豆腐湯’,柔聲道:“打電話到家裡面來的,99%都是找我爸談工作。
我一個月除了你,會固定在1號、15號給我打個電話之外,基本上不會有人打電話找我。”
羅旋放下碗。
這一頓飯,自己只吃了個7分飽,就實在是沒胃口再吃了。
盧苗家的飯菜,偏向於注重食材和造型,味道都很清淡。
好看,
但其實吃起來,卻並不好吃。
就像後世,
爲了宴請身份尊貴一些的客戶,羅旋選擇的“宮庭宴”、“私房菜”一般:菜品好看,但要麼味道很一般。
要麼就是分量很少。
讓人吃的憋屈!
不過,這碗高湯熬製的‘千絲豆腐湯’的味道,卻還不錯。
羅旋正埋頭喝湯。
卻聽見書房中,傳來盧剛的聲音:“什麼?真是我家苗苗帶着人,把你家的槓子給打了?”
羅旋的聽力過人。
隔着那麼遠的距離,盧剛接電話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很清晰的傳到了自己的耳中。
只是電話那頭說的內容,羅旋就聽不清楚了。
只聽盧剛苦笑道:“這倒是讓我感覺到很意外呀。向來表現的乖巧柔順的苗苗,竟然還會帶人去打你家槓子?
這是怎麼回事?
我估計咱家苗苗,連認都不認識槓子,他們怎麼會有過節的?”
“打的好?”
“你看看你這爹當的.哦,今天中午發生的事情?那我明白了,肯定是羅旋這傢伙出手,打了你們家的槓子。”
“什麼??”
“1打4?槓子他們還被打成了大熊貓?這.老李啊,不是我說你,你是咋教你們家槓頭打架的?”
“哦哦哦,口誤口誤!哈哈哈.幾個軍武出身的大老粗,養出來一幫子兒子。
竟然被一個剛剛從鄉下來的小夥子,給胖揍了一頓?哎喲,老李呀,別說了!說出去我都嫌替你丟人.哈哈哈!”
“羅旋你過來一下。”
盧剛在書房,語帶興奮的叫嚷道:“老李說,他要對你說一聲謝謝!”
羅旋隔着房間回道:“我還在吃飯呢。麻煩叔你轉告他,不用謝,舉手之勞而已。
如果他不嫌棄的話,以後我遇到他家那個熊孩子,見一次就打一次,可好?”
盧剛笑道:“有點意思。你把槓頭打成了熊貓,現在老李還在他家院子裡,吊着那倒黴孩子,用皮帶抽呢!”
“槓子這熊孩子也真是的,出去打架,打贏了回家捱揍。打輸了回家,也得捱揍。”
盧剛哈哈大笑:“而且還會被揍的更狠!老李嫌槓子打輸了,丟了他的臉哈哈哈!”
在這個時期,
那些大院裡面的老兵,是不會寵自己家的孩子的,更不會護短。
如此嚴厲的家教面前,那些熊孩子還敢出去惹是生非?
其實主要還是因爲,他們的父母在解放時期,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GM事業當中去。
對孩子,就不免有些疏於管教。
當時那種顛沛流離的環境下,其實也沒辦法,去對孩子進行悉心培養。
而後進入和平時代之後,各項建設事業進行的如火如荼。
恢復重建家園的任務繁重、事情瑣碎。
這些領導同志,又哪顧得上去好好的教育孩子們呢?
再說了,
他們的文化水平普遍也不高,哪知道搞什麼‘心理疏導’、‘性格養成’這些洋玩意兒?
這些把畢生的精力,都貢獻給了國家的同志們,他們教育孩子的策略
就是沒有策略!
如果這些熊孩子闖了禍,那就一個字:打!
若是還不改?
那就接着打唄。
和槓頭、憨五炸年齡差不多大的那一批人,如今已經慢慢長大,陸陸續續的開始進入社會。
以至於現在社會上,無所事事的年輕人蠻多的,天天遊手好閒的他們,已經開始影響到城市管理的正常秩序了。
羅旋吃完飯,徑直去盧剛的書房受訓。
“坐。今天你不用把我當成舅.叔也成。”
盧剛招招手:“你就把我當成是你的同學,是你的朋友,是你兒時的玩伴。咱們倆坦誠布公的、好好談談,可以嗎?”
羅旋在椅子上坐下,沒吭聲。
老虎拍着狐狸的肩膀,說要把狐狸當成朋友、當做玩伴,來敞開心扉的聊聊天。
而且這頭老虎,還讓狐狸不要害怕.
當猛虎對着狐狸笑眯眯的、說這些話的時候。
那一雙要命的獠牙,在狐狸的瞳孔中,是那麼那麼大!
那麼那麼的長!
狐狸能不害怕麼?
盧剛微微一笑:“說說,你爲什麼總是想回農村生活呢?”
羅旋低聲道:“我的身上,全是土腥味。我的骨子裡,瀰漫着的都是泥土氣息。
這不是我喝着羊肉湯,穿上洋裝,身上就能變得洋氣起來的。
就好比泥菩薩,鍍上再多層的金裝,他的骨子裡還是泥胎一樣,改不了的。”
盧剛靜靜地盯着羅旋,
柔聲道:“我知道你小時候,確實吃了很多苦。或許你的骨子裡,對生你養你的那片土地,總有一股抹殺不掉的熱愛。”
“可你有沒有想過,憑你的聰明才智。上完高中,考上一所重點大學。”
盧剛勸慰道:“到時候你身邊所接觸的人,都是社會精英、都是未來各行各業裡面的中流砥柱。”
“羅旋,你有沒有想過,這會給你帶來多大一筆人生財富?”
盧剛道:“隨着我們的各項建設事業,全面鋪開,國家正急需各種各樣的人才。
我並不是看不起中專學校,而是我覺得,你是一位可造之才。
你以後的成就,並不會僅僅止步於一位中專生,所能創造出來的價值。羅旋,你覺得我說的對嗎?”
羅旋點點頭:“叔說的對。”
盧剛笑笑:“那你現在,是什麼樣的打算呢?有沒有轉學到江內市,第一中學的想法?”
羅旋搖搖頭:“我想去學醫豬騸雞、給牛穿鼻子,順帶學會怎麼給母豬配種。”
“gm事業沒有高低貴賤,都需要我們廣大的熱血青年,積極投身到gm的各項建設事業中去!”
羅旋說的擲地有聲:“我要掌握先進的養殖技術、母豬配種技術。爲gm事業養好豬,多多的養豬!”
盧剛:“⊙﹏⊙”!
在我面前,唱這調調?! шшш ▲тт kǎn ▲CO
太糟心了!
還讓人沒法反駁.
“不愧是山裡出來的孩子,就認死理!只可惜了,這麼好的一顆苗子.”
這是這一次談話之後,盧剛對羅旋的終極評價。
好在盧剛不像老李,教育他兒子槓頭之時,那麼簡單粗暴。
他最終選擇了尊重羅旋的意願,而不是用拳頭,讓羅旋屈服於自己的意志。
——其實,盧剛估計自己,確實也幹不過羅旋。
所謂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
身上同樣有南華宮華茂老道、和姬續遠,親自傳授的武功的盧剛。
他隱隱也能看出來:如今個頭比自己,還要高一點點的羅旋,身上的功夫恐怕不低!
至少羅旋這傢伙,以1敵4。
單槍匹馬的,能把槓頭那4個熊孩子,頃刻之間就幹趴下這一點來看。
盧剛自問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要知道槓頭那些大院子弟,他們身上從來不缺乏營養,個個長的跟牛犢子一樣。
而且這些熊孩子,武夫家出身,身手自然不會太差。
槓子他們,從小都是挨着自個兒家的爹打大的,所以也特別的抗揍。
1打4?
靠!
就是幹翻4頭豬,也得好好的費一番力氣.
當晚,羅旋住在盧剛家中。
“羅旋哥,這是你的房間。”
盧苗把羅旋帶到臥室,開口道:“這個臥室,其實我爸已經給你準備了有4年了。
在我們第一次去紅星公社之前,我爸就讓勤務員、和家裡的阿姨去供銷社,把嶄新的牀單被套,給你買回來了。
當時我爸,那可真是信心百倍呢!說只要咱們一去鄉下,和你說一下,要把你接到城市裡來生活。
你當時,肯定就會跟着我們來。結果沒想到”
羅旋笑道:“沒想到我是一條田園犬,喜歡恣意的奔跑在鄉間,而不喜歡在城市中,被這樣的樊籠給囚禁起來?”
“你想當小狗狗,想得美。我爸說你是頭驢,一頭生產隊飼養室的倔驢!”
盧苗嬌笑道:“羅旋哥,要不你早點休息吧!今天舟車勞頓一天了,又打了一場架、受我爸的了一回審。羅旋哥,你恐怕已經累得不行了吧?”
羅旋道:“還好吧,我倒沒覺得累。
而且你爸,也不是在審問我而。他只不過是和我心平氣和的、談了談有關我,對於將來的打算。”
盧苗兩眼放光:“你真的不累?”
羅旋搖搖頭:“不累。”
“哇!那我可以和你聊天了?”
盧苗咯咯嬌笑:“那我就躺在這牀上和你聊天,哈哈,你知道嗎?
我想在你這張牀上躺一躺,這個想法都好多年了。
我也知道我這種想法很奇怪,可我就是剋制不住。”
說着,
盧苗縱身一躍,一下子就撲倒在牀上,
滿臉興奮的嬌笑:“自從家裡面,把這張牀佈置好之後,我就一直想在這上面躺一躺。
可一想到沒經過你的允許,我又怕你生氣今天,我總算可以如願以償了,咯咯咯.”
花癡!
女孩子圖謀男孩子牀上的氣味,那叫可愛。
要是反過來的話,那就成了耍流氓了
這張牀是比較罕見的彈簧牀,上面鋪的被褥又特別的厚實。羅旋先前進來的時候,當時就在想:
這啥天氣啊,還給我鋪這麼厚的墊子,也不怕燒了檔?
可現在盧苗這一躍。
羅旋便知道這張牀的好了:牀墊晃晃悠悠;長得玲瓏有致的盧苗身上,也是悠悠晃晃.
“喂,羅旋哥。”
盧苗仰躺在牀上,一雙美麗的長睫毛眨巴眨巴:“今天你打架可真厲害!那個槓子,可是出了名的皮實。
你居然把他打成了熊貓?
咯咯咯,一想到他鼻青臉腫的樣子,我都覺得好笑。”
羅旋問盧苗:“那個槓子他們,究竟是什麼來頭?他們也是住在這個院子裡的嗎?”
“不是。”
盧苗搖搖頭:“這裡是屬於地委的大院。而槓子他們,住的是Bu隊上的大院。”
“不過,羅旋哥,你以後在市裡面閒逛的時候,還要稍微小心一點。就怕他們糾結起來一大幫子人,來對付你。”
盧苗挺起身來,
柔聲囑咐道:“像槓子他們這幫子人,我也聽說過。一般打輸了就打輸了,他們後面絕不會偷偷摸摸的耍那些陰謀詭計,更不會拍黑磚。”
盧苗這麼一說,
羅旋倒是明白過來,她爲什麼說的前後矛盾了:槓子他們身爲江內市的痞一代,屁股後面,自然還有大把身份不如他們尊貴的小弟。
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癟三,眼見自家大哥吃了虧。
帶頭老大倒是很光棍:打輸了就打輸了,栽了跟頭就栽了跟頭。
人家也就認了。
可架不住槓子他們手下的小弟,想要在自家老大面前,掙表現啊!
所以,
盧苗這才叮囑羅旋:不必擔心槓子他們找麻煩。
但要防着一點,他們手下的那幫子小癟三.
這一夜,盧苗和羅旋聊到深夜,直到牆上的自鳴鐘敲了三聲。
盧苗這纔回房酣然入夢
一夜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