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來啦!”顧嫋嫋急忙站起來,昨天她也好好想了一下他爲何生氣,肯定是覺得她將他叫老了。
看看,今天叫了大哥,果然這人就沒有發脾氣。
‘大哥’沒說話,幽幽看她一眼,然後身影一晃,消失了。
顧嫋嫋暗暗咂舌,又仰頭看一眼天上的月亮,這纔回屋去。
等屋門關上,黑暗的轉角里慢慢現出一個高大的影子,月光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良久,影子一晃再次消失。
阿棟蹲在月亮門旁邊的假山後面,直到蹲麻了腳才聽到外頭有動靜。他小心的探出半邊腦袋,見是春喜才鬆了氣。
“春喜妹妹,這裡這裡!”他壓着嗓子喊道。
茫然四顧的春喜聽到低喊聲,小心的朝四周看了看,才擡腳走過來。
兩個人躲進假山後面極其隱蔽的位置。
“不是說以後不要再找我了嗎,以前你送我的東西我都還給你,求求你別再找我了!”一照面春喜就忍不住抱怨起來,滿臉的不高興。
阿棟面色微暗,從懷裡摸出一根銀簪,上頭鑲着一顆瑩潤飽滿的珍珠,樣式簡單大方。
春喜眼睛一亮,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簪子接了,“這次我就收了,不過是最後一次了,以後……”說着,她嚴重露出一絲羞澀,“以後我們的路不一樣了,不過,以前你待我好,以後我也會盡可能的幫你的,不讓人欺負你。”
“妹妹什麼意思?難道……”阿棟吃了一驚,心中隱隱有些猜到了。
春喜將手放在脣邊輕輕一‘噓’,眼底有掩飾不住的得意,“我們是好朋友我才告訴你的,你可別出去瞎說,現在八字還沒一撇呢。”
阿棟抿了抿脣,而後苦澀的笑了,“希望妹妹心想事成。”
看他這模樣,春喜心中也不落忍,便轉了話題,“這簪子哪兒買的,真好看。”
阿棟道:“是在富貴銀樓買的,大前天大公子說想挑禮物送給大小姐做及笄禮,我家公子也一起去了,我也就順道看了看,看到這根簪子的時候,就覺得你戴肯定好看!”
這馬屁將春喜拍的喜滋滋的,笑了笑又問道:“大前天……就是大公子出事的那天了。”
阿棟點頭,‘嗯’了一聲。
“大公子怎麼就摔成了這樣,當時也沒個人在身邊,到底出了什麼事都沒人知道。”春喜唸叨。
阿棟有些猶豫。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啊,有話你就說啊,我說你怎麼跟個女人一樣,一點都不乾脆!”春喜語帶鄙夷。
阿棟就說道:“那天三少爺要去東街看書畫,我們就和大少爺分開了,後來三少爺讓我去街尾買些糕點,路過巷口的時候我看見成材和大少爺站在一起,那個時候成材應該是從學堂拿東西回來了,然後等我買了糕點再回來,就聽說大少爺出事了。”
春喜抿着脣,一臉的迷茫。
阿棟看見她表情,眼底閃過一絲輕蔑,隨即斂了神色,又加了一句。
“可是成材回府說他從學堂回來找到少爺的時候,少爺就已經摔倒暈過去了,這也太奇怪了,難道是我眼花了嗎?”說完還不解的撓撓頭,表情十分迷惑。
春喜木呆的眼珠子忽然一亮,臉色跟着緊繃起來,喃喃道:“成材是冬姑的兒子,當初就是夫人將成材放在大少爺身邊的……”
阿棟見之,心中一喜,暗道事情成了,卻裝作沒聽明白的問道:“你說什麼?”
春喜搖頭,低低說道:“你回去吧,我也要走了,這麼晚了被人發現我們在一起不好。”
“好,那你路上小心。”
“好。”
兩人道別之後分開,周圍安靜片刻,忽然響起一個低低的聲音。
“王爺,要不要屬下去告訴顧小姐?”月光鋪灑,這才發現,原來假山上面竟然站了兩個人,一高一矮,天氣太熱,遮面的黑巾已經扯了下來,這二人,赫然正是葉至珩和他的侍衛趙典。
月色下,葉至珩的臉透着一絲神秘,鋒刃的棱角如冰峰般冷硬,他掃了趙典一眼,淡淡道:“跟你有關係?”
趙典一噎,諾諾不敢言,心中卻忍不住腹誹。
既然跟咱們沒關係,那爲什麼還要天天晚上跑過來?還不敢露臉,裝成鏢師裝神弄鬼,這事兒要是讓死對頭幽王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真是彆扭又驕傲的人呀……
天氣燥熱加上心中有事,顧嫋嫋睡不着,索性爬起來在打開窗子坐在窗子吹吹風。
夜裡,整個京都都安靜下來,螢火蟲在靜謐的天地間盡情舞蹈,從樓上往下看,漆黑的空間裡熒光浮動,似身在銀河,美輪美奐。
她撐着腦袋,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在師父身邊的事情。
那時候的日子真是逍遙呢,釣魚抓蝦摘野果,還有清涼的山泉水,她可以跳下去盡情的玩耍,晚上,她和師父坐在石頭上一邊吃摘來的野果,一邊仰頭看月亮裡笨拙伐木的吳剛,嘴裡哼着師父教的曲子。
師父教她的曲子曲調悠揚,曲風有些神秘,和她以往聽到的不一樣,曲子很特別也很好聽,只不過沒有名字。
想着往事,又看到月亮裡伐木的吳剛,她便忍不住將心裡的曲調哼了出來。
曲調從窗口飄出,飄向屋頂,落在屋頂那個男人的耳朵裡。
月光如水灑在閣樓上,閣樓亮着燈的窗口撐頭坐着個小女孩,而屋頂則屈膝坐着個男人。
前院裡,蹲在樑上裝鬼的趙典覺得很憋屈……
清晨,顧嫋嫋神清氣爽的起了牀,梳洗乾淨去正房吃早飯,就看到顧興帆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人又憔悴了幾分。
看來他的內心很是煎熬啊。
這人啊,就是不能做虧心事,做了虧心事,半夜必定鬼敲門。
飯後,顧嫋嫋帶着秋菊去魏王府。
府門口的侍衛見她過來熱絡的和她打招呼,也不通稟,直接就讓她進去了。
熟門熟路的來到逸雲軒,趙典引她去書房。
葉至珩側身坐在書桌後面,一手拿着書卷,一手端着一杯茶,聽到敲門聲,將茶從脣邊拿開放在桌上,低低說道:“進來。”
趙典推開門,彎腰請顧嫋嫋進去,等她進門之後,又輕輕將門關上了。
“民女見過王爺。”顧嫋嫋上前行禮。
葉至珩‘嗯’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書卷,人微微往後靠。
已經接觸這麼久來,看到他這小動作,顧嫋嫋就明白,這是讓她診脈了。
她上前一步,將牛皮袋放在書桌上,小手輕輕搭上他跳動的脈搏。
從脈象來看,他的弱症明顯改善許多。
她收回手,起身後退一步,問道:“看脈象王爺的病症好了許多,只是不知道王爺自己有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呢?”
他點頭,“臭味越來越淡了。”
聞言,她心中歡喜。
“那真是太好了,最多十天,王爺就能和正常人一樣了,到時候就可以……”就可以找媳婦兒了。
後半句卡在嗓子眼生生嚥了回去。
這廝那麼驕傲,說他房裡事他肯定要翻臉。
可雖然下半句被嚥了回去,葉至珩還是聽懂了,臉色果然就不好看了,卻並未發怒,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眼睛盯着她。
她避開他的視線不敢和他對視,卻又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很慫,又將視線挪回去,兩人隔着書桌對視。
看着看着,她就發現不對。
這雙眼睛……好熟悉……
她正要細看,他卻冷哼出聲。
“你敢直視本王。”語氣裡含着威脅和殺氣。
顧嫋嫋就想到之前被他折磨的時候,心中一抖,立刻收了視線,不敢再看。
很快趙典推門,將熬好的湯藥送了進來。
顧嫋嫋低着頭上前,將銀針浸泡,再慢慢扎針。
扎完針,她的手心已經浸了一層汗。
葉至珩微微靠着椅背,雙眼閉闔,從舒展的眉眼裡能看出,他的心情很愜意。
顧嫋嫋在桌子對面坐下,雙手撐頭看着他的臉。
確切的說,是他的眼睛,只是雙眼闔着,也看不真切。
就在她發呆的時候,那雙閉闔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眼底射出兩道冷芒,似要刺穿她的瞳孔。
她唬了一跳,立刻坐直了身子,不敢再看。
“偷窺本王也屬於冒犯。”他淡淡的說。
“民女沒有偷窺。”她理直氣壯的解釋。
“直視行爲更惡劣。”
“……民女知錯。”
一刻鐘,取針。
顧嫋嫋將銀針清理乾淨,一根一根,小心翼翼的收回牛皮袋裡。
葉至珩垂着眼眸,看着她珍惜的動作,問道:“你師父送你的?”
“是啊。”她低着頭回道。
“你師父醫術很厲害。”這句並不是在問她,而是在陳訴一個自己認爲的事實。
“是啊,民女小時候身體也很差,都是師父用藥膳慢慢調理好的。”一提到師父,顧嫋嫋的語氣就難掩失落。
“爲什麼說找到兩顆玉扣才能找回你師父?”他問。
顧嫋嫋搖頭。
“師父這麼說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師父從沒騙過我,既然她說找到兩顆就能找到她,那麼就一定是這樣的!”
“那麼,現在兩顆都在本王手中,爲何沒有你師父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