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爲咱們顧家是什麼人家?”顧鎮川面色沉沉,聲音比臉色還沉。
喬氏心跳了一下,立刻反應過來,剛纔自己太心急,戳了老爺的痛腳了。
一瞬的無措之後,她立刻使出自己的殺手鐗。
“老爺您這麼兇幹什麼,胎兒還那麼小,前些天還見了紅,您別又嚇到他。”她捂着肚子聲音嬌嗲,模樣更是楚楚可憐。
顧鎮川冰冷的面色果然緩了幾分,聲音也柔了幾分。
“興和他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身世也不好,人家官家小姐哪裡看的上?與其找個破落官家女,還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商賈人家,往後他想讀書便讀書,不想讀書也可以照看家族生意,總之一生富貴自自在在,絕不會吃了什麼苦去,這纔是最重要的!”
喬氏心中不甘,她是打心眼裡瞧不起商賈女,可瞧着顧鎮川的表情她也不敢再說什麼,只能閉了嘴,心中暗暗祈禱自己的寶貝兒子千萬不要和那商女對上眼。
次日,顧嫋嫋清早起來,應了祖母的要求也爲了陪莊六娘散心,她今天也會去上清寺。
上清寺對她來說沒有一絲好印象,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光是聽到‘上清寺’這三個字就能叫她心情壓抑好長時間。
不過只要莊六娘能高興,她也就無所謂了。
她特地挑了一身湖藍色長裙,清爽靚麗的顏色會讓她的心情也輕快幾分,半綰的烏髮只簪了一隻藍寶石步搖,每走一步髮鬢的步搖便晃一晃,發出悅耳的脆響,讓人的心情又輕快了幾分。
去到正房時顧老夫人和莊六娘都已經準備好了,顧興帆和顧興順去學堂了,今天有大事要辦的顧興和獨自坐在太師椅上,面上有些緊張。
吃過早飯之後,顧鎮川出門辦事。顧嫋嫋扶着顧老夫人,顧瑾萱扶着莊六娘,後面跟着個顧興和,一行人出得顧府,上了門口的馬車,直奔郊外的上清寺。
馬車行了一個半時辰,上清寺慢慢出現在視線之中,顧瑾萱撩開窗簾,看着窗外絢爛的景色,緊繃的小臉鬆緩幾分。
馬車在山腳下停穩,顧嫋嫋和顧瑾萱率先下車,然後轉身來扶老夫人和莊六娘。
後面顧興和也下了馬車,古道邊綠樹下,長身玉立的少年像春天的青竹,清秀俊逸,不少路過的小姑娘都要偷偷看上幾眼。
本來就有些緊張的顧興和就更加緊張了,窩在衣袖裡的手都出了一層細汗。
平時穩重古板的一個人,此時卻像個小孩子一樣無措緊張,看着他這樣子,顧嫋嫋嘴角就勾了勾。
上清寺在半山腰,爬上去需要體力,顧老夫人年紀大了,爬上去太吃力,只能走走停停,一行人折騰了近一個時辰纔上到半山腰。
穿過上清寺的寺門,隨着香客往裡走,來到廣場進入大殿,拜了菩薩燒了香,顧老夫人用自己的銀子捐了香油錢,給子孫們求了平安符。
莊六娘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朝殿外望,在看到遠處走來的一行人時,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等人走到近處便熱情的迎了上去。
顧嫋嫋扶着顧老夫人跟了上去,就見來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穿着華麗卻不張揚。
“周姐姐,我們可是好多年沒見了,今天可真是巧了,竟然在這裡遇到,真是緣分啊!”莊六娘是上前攜了周氏的手,滿臉的驚喜,好像就真的是偶遇一樣。
周氏一雙杏眼笑成一條縫,面對多年沒見的好姐妹,她也是心潮澎湃,握着好姐妹的手,眼角隱隱有些淚光。
“是啊,當初你來了京都,我以爲我們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我現在也來了,咱麼又見到了!”
兩人好一番寒暄,這纔想起來介紹身邊人。
“這是我家婆婆,特地來這兒給小輩們求平安符的。”
“老夫人好,好些年沒見,您還是這般健朗!”周氏很會說話,幾句話將顧老夫人逗的呵呵直笑。
三個長輩敘舊說話,顧嫋嫋站在一邊看向周氏身邊的女子,眉眼和周氏有幾分相似卻比周氏更美麗幾分,看人時眼神柔和,氣質更是大方,想必這就是顧興和今日要對頭的王家小姐了。
除了王小姐之外,周氏身邊還有位年輕公子,面相憨實眼神溫和,身量比顧興和矮些,長相也一般。
耳邊聽着三個長輩說話,她心中也簡單的知道了王家的情況。
王家和顧家不僅家世差不多,就連經歷都差不多,都是江南一帶的富商,後來遷入京城的,不過不同的是,顧家是十幾年前就過來了,而王家是今年才遷過來的,主要原因是爲了王家長子的學業。
這邊三個長輩終於敘舊完,纔想起來介紹幾個小輩。
顧嫋嫋就知道這位王小姐全名叫王翠芝,周氏身邊的那位公子是她的侄兒,名周揚,是江南富戶,此番來京遊玩的。
說到江南富戶,而且還姓周,顧嫋嫋就免不了想起了船上那位奸yin母女逼迫母女跳河身亡的周姓富戶,不免多看了他幾眼。
察覺到她的目光,周揚轉眸朝她看來,彎脣一笑,笑容溫煦原本不算英俊的五官因爲這個笑容亮眼幾分。
她也禮貌的回了一笑,心中暗道自己疑神疑鬼,這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嘛。
莊六娘也笑着將顧嫋嫋三人介紹一遍,說到顧興和時,他的臉紅成了猴子屁股,平時沉穩從容的一個人,此刻卻緊張的連手怎麼放都不知道。
寒暄一番之後,周氏也看出顧老夫人面帶疲累,便主動招了小沙彌一起去客院歇息。
寺廟的客院有兩座,一座靠南一座靠北,先前顧嫋嫋算計沈姝蘭的客院是靠南的,此番沙彌帶去的客院是靠北的。
一行人在客院安頓下來,顧老夫人累了在房裡歇息,莊六娘和周氏坐在一處說話,幾個小輩就在下邊坐着喝茶吃點心,偶爾交談幾句,只是場面並不熱絡。
聊了一陣,周氏藉口有事先回去,於是兩家人告別分開。
王家人離開之後,莊六娘又找藉口將顧嫋嫋和顧瑾萱支開,顧嫋嫋心裡清楚,這是要詢問顧興和的想法了。
她笑眯眯的看了顧興和一眼,拉着雲裡霧裡的顧瑾萱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顧老夫人休息好,顧家一行也下山回城。
晚上吃完晚飯等人都走了,顧嫋嫋問莊六娘。
“大哥如何說?”
莊六娘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小模樣比那媒婆還八卦,禁不住颳了她的鼻子,嗔道:“這是你應該操心的事情嗎?快回去睡覺。”
顧嫋嫋吐吐舌頭,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其實對於顧興和的想法她是心知肚明的,顧興和這個木頭絕對是同意的,在吃茶點時他一直偷看人家王小姐,人家離開時,他盯着人家王小姐的背影捨不得挪開。
之所以這樣問也只是爲了逗莊六娘笑一笑而已。
從上清寺回來之後,莊六孃的心情明顯好了一些,雖然還是時常流露出悲傷的表情,但是比起之前是要好上了許多。
次日莊六娘便和王家通信,開始商量上門提親的具體事宜。
因着這件喜事,沉悶的府裡氣氛終於活躍了幾絲。
可顧嫋嫋卻沒有絲毫鬆懈,殺顧興貴的兇手還沒找到,莊六娘也處在危險之中,她不可能千日防賊,所以一定要儘快將那個惡賊找出來。
小廝那兒沒有線索,她就再去找顧興和三兄弟問一問,這四個都是一起出的門,都在一個學堂,肯定會知道一些的。
如果這三人還是問不出什麼,那她就從府外找。
顧興貴那麼一個大活人,去了哪兒肯定會有人看到,做了什麼也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只要找到那天他去了哪兒,見了什麼人,再一推敲,絕對能摸到兇手的尾巴。
第二天晚上,琢磨着三弟兄都回府了,她帶着一包點心去了顧興順的院子。
看到她過來,顧興順十分驚訝,看着她問道:“你來找我什麼事?”
經歷了顧興貴的死之後,顧興順也沒有先前那麼調皮了,稚嫩的小臉竟也顯出一絲成熟來。
顧嫋嫋走過去在桌邊坐下,將手裡包着的糕點拿出來放在桌上,打開油紙包,露出裡面的桂花糕。
“聽說你這幾日沒怎麼吃飯,是不是沒胃口?我白天出門時看到有賣桂花糕的,我嚐了還挺好吃,就帶回來給你一些,你嚐嚐。”
這還是顧嫋嫋第一次用如此溫柔的語氣和他說話,顧興順怔了一瞬,眼眶忽然有些紅,扁了扁嘴,收了淚,拿了塊糕點吃了一口,嚥下後又將後面半塊全吃了。
一連吃了五塊又喝了三杯茶水,他的眼眶終於不那麼紅了,這才擡眼看向她。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快說,你來找我是要求我做什麼事?”
這要是以前聽到他這樣的語氣,顧嫋嫋直接收回自己的糕點走人了,可今天聽到他這樣的語氣竟有些感動與鬆快。
她笑了笑,說道:“沒什麼事就不能給你買吃的啦?別忘了,我可是你姐姐。”
顧興順撇嘴,卻沒有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