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聽着呢。”司寇綰溫柔說道。
李綺華舔了舔乾枯的嘴脣,聲音低到聽不清:“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小順。”
聽見她終於願意開口說話了,司寇綰心裡高興極了,笑眯眯的點頭道:“放心,我不說,不過那小子跟狗一樣,又精又淘,恐怕哪天就悄悄爬上你院子外的槐樹,那我可就瞞不住了。”
聽到司寇綰這句話,李綺華腦中不禁浮起自己第一次對頭時,從樹上掉下來的那個少年,心底涌上甜蜜,隨即被苦澀吞沒。
從她出嫁的那一刻起,她和他就不可能了,那個清澈赤誠的少年,只能活在她的夢裡。
“綺華。”司寇綰溫柔的喊了她一聲。
李綺華擡眸,目光遲滯的看向她。
“你才十七歲,還是花一樣的年紀,你的身邊還有那麼多關心你的人惦記你的人,你如果不把身體養好,這些掛念你的人該有多傷心?”
李綺華抿脣,驀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她相見的場景,那個畫面像渡了一層白光,乾淨透徹,充滿着勃勃生機。
可是現在,她的眼前只有黑暗渾濁,全無生機,她已經看不到未來了。
“傷害你的人還沒死,你怎麼能死呢?你若是死了,你爹孃以淚洗面,你的表姐傷心欲絕,還有小順,你是他情竇初開初識愛滋味的姑娘,他對你的感情是真摯純粹毫無雜質的。”
李綺華忽然笑了,看着司寇綰輕輕問道:“你是什麼時候看出我們之間的情愫的?”
“一直就知道。”司寇綰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臉,“但我知道你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她的聲音徐徐落下,而李綺華的臉也跟着暗淡,聲音像秋天的樹木蕭瑟枯萎。
“那時候是他追不上我,現在,是我配不上他……”
“你又錯了。”司寇綰打斷她,表情極爲認真,“在感情面前,沒有配與不配,只有愛與更愛,如果夠愛,不論任何階級都能衝破。”
“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小順也看不上我了。”李綺華的聲音很平靜,臉上甚至掛着一絲微笑。
司寇綰摸了摸她的頭,“綺華,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小順一個男人,如果他知道了你的遭遇而嫌棄你,那隻能說明你們之間的感情太脆弱,你的人生還那麼長,你怎麼知道你不會遇到一個與你情深意篤,只要你一個眼神他就能爲你捨命的男人呢?”
李綺華怔神。
“每個人的一生都會經歷很多的事情,而每一種經歷都會是一種寶貴的財富,因爲它會讓你懂得很多的事情,只有這種財富是屬於你的別人無法盜取的,這就好像水和船的關係,你如果利用的好,你可以乘風破浪越飛越高,可如果你懼怕它不懂得如何利用它,那最後,船翻人掉入水中,越沉越深,直到溺亡。”
司寇綰的聲音柔柔的暖暖的,李綺華聽的很認真,眉間有思考之色。
“綺華,我想說的是,不論你和小順之間是個什麼結果,但是起碼,你不能變成他心裡的噩夢,我希望你們再見面時,你還是活潑健康的李綺華,那麼以後你在他心裡,便是絢爛美麗的彩虹。”
“我明白了。”李綺華彎了彎脣角,看向司寇綰,“我明白你要告訴的東西了,不管生活如何殘酷,我都要活的精彩,是不是?”
“對!”見她真的聽進去了,司寇綰感到非常高興。
“嫋嫋,謝謝你。”李綺華滿臉感動。
“好,我收下了,你要快快養好身體。”
“好。”
兩人又說了些話,司寇綰便起身離開了李府,腳步明顯比來時輕快了許多。
“走,本皇帶你去吃好吃的。”司寇綰對絳紫說。
“多謝陛下!”絳紫滿臉歡喜。
街上很熱鬧,司寇綰也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熱鬧了,她帶着絳紫走走停停,看着絳紫流連在各種小吃之中,臉上浮現淡淡笑意。
然而……
“這位姑娘好生面熟啊,在下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背後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司寇綰擰眉回頭,就見葉霖天拿着一把白色摺扇,風流的搖着扇子,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原本還不錯的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葉公子,真是巧啊。”她敷衍的應了一句。
葉霖天‘啪’的收了摺扇,大步走過來,到了她近前,一臉恍然的用扇子敲了一下額頭,舉手投足之間,與那民間的蒗蕩公子哥沒兩樣。
“噢!原來是司寇姑娘,昨日我們纔在一起吃過飯,你看看我這記性,竟然就給忘了。”
司寇綰不想理他,繃着臉,不給他一絲好臉色。
葉霖天也不在意,十分厚臉皮的往她跟前湊了湊,指着一家點心鋪子說道:“那家週記點心鋪不錯。”
“沒興趣。”司寇綰根本不看他指的方向,直接冷漠的回了他三個字。
“司寇小姐莫要因爲對我有意見就辜負了這麼好的手藝,這家點心鋪子的綠豆糕可是一絕,你不是愛吃綠豆糕嗎,這家是新開的,我保證你沒吃過。”葉霖天笑嘻嘻的說。
司寇綰的臉卻越來越沉,看向他的目光也變的犀利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綠豆糕?”
葉霖天一怔,但只瞬息之間神色便恢復正常,且十分無賴的回道:“我猜的,看來我與司寇小姐是心有靈犀呀,竟然一猜就讓我猜中了。”
不要臉!
司寇綰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到他,冷淡的告辭,“葉公子慢慢逛,我先回了。”說完就擡腳走人。
葉霖天也並未爲難,而是在背後匆匆補了一句:“遊江之行就在明日,司寇姑娘千萬不要忘了!我會派人去接你的。”
喊完這句話後,明顯看到那道嬌俏的背影腳步快了幾分,他勾脣一笑,轉身回了宮。
在御書房批了些皺着,天色便暗了下來,錢滿罐輕手輕腳的走進來,神色間帶着幾分爲難。
“皇上,容妃說今晚做了您最愛吃的菜,問您去不去?”
葉霖天皺眉,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不去。”
錢滿罐早就預料到會是這個答案,表情沒什麼變化,但心裡卻十分苦惱。
也不知道是怎麼會是,皇上這半年從不寵幸任何妃子,說是膩了吧,卻又對選秀納妃的提起給予否決。
總之,皇上這半年清心寡慾的像個和尚,他真怕是身體出了什麼問題。
“皇上,聽說那凰族的女皇陛下醫術高超,要不……讓她給您看看?”錢滿罐冒着被罰的風險,顫顫開口。
就見桌案後的人擡起頭來,兩道冰冷的目光殺過來。
錢滿罐立刻閉嘴,匆匆退了出去。
葉霖天煩躁的放下筆,端起桌上的點心,起身走到高大的書櫃前,擡手一推,那書櫃竟然從中間開了一條縫。
他側身進去,卻見裡面是一間小小的儲藏室,放着各種他珍藏的書畫等,而在右手邊的一面牆上,還開了一道門,門上掛着一把大大的鎖。
葉霖天將碟子放在桌子上,從袖子裡拿出鑰匙,上前打開門鎖,帶上點心走了進去。
順着一條向下的階梯,便是一間小小的房間,地上鋪着稻草,稻草上坐着個人,身子靠着身後的牆壁,兩隻手上被嚐嚐的鎖鏈鎖着。
聽見腳步聲,那人猛的睜開眼,骯髒的臉被蓬亂的頭髮遮了一半,他的頭頂開着一扇小小的窗子,有一縷光芒從上面照射下來,清楚的照在他的臉上。
這個男人竟然和葉霖天長着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被囚禁的滋味怎麼樣?”葉霖天將碟子放在地上,半蹲在骯髒男人面前,目光中帶着濃重的恨意。
骯髒男人眼神有片刻失焦,隨即聚攏,用力搖頭,嘴裡發出嘶啞的‘嗚嗚’聲。
葉霖天擡手像拍狗一樣在他頭頂拍了一下,低笑道:“快點吃,可不是每天都有飯吃呢。”
骯髒男人用力點頭,彎腰低頭像狗一樣去吃碟子裡的糕點。
“哈哈哈……”葉霖天大笑着起身,離開了這件小屋子。
——
次日,一大清早錢滿罐便過來了。
司寇綰看過莊六孃的身體之後,隨着錢滿罐離開。
葉霖天在城門口等着,皇帝出城遊玩,必定會興師動衆,城門口侍衛侍女還有百姓紛紛擠在那兒,圍的水泄不通。
但是在司寇綰的馬車駛來時,人羣十分自然的分出一條道。
葉霖天看見行來的馬車,臉上浮現笑意,垂下車簾吩咐車伕上路。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出城,直奔玉帶碼頭。
司寇綰靠在馬車上,昏昏欲睡,心情非常差。
如果想要安全的接回爹孃的話,就一定要和大夏聯姻,可打心底裡她是不願意的,而且她已經和葉至珩說好了,統一了凰族便聯姻。
現在凰族已經統一,可葉霖天還橫在中間,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
馬車緩緩停下,車伕在外稟報:“陛下,碼頭到了。”
絳紫立刻下車,轉身來扶她下車。
站穩後,春風拂面的葉霖天走了過來。
“司寇小姐,我們在這處上船。”
司寇綰淡淡點頭,跟着他上船,將將站穩,便感覺眼角閃過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一怔,隨即立刻擡頭朝那方向看去,雙眼頓時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