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之後,葉至珩迅速看向懷裡,待看到那張恬靜的睡顏時,他提起的心落下來,這才往殿門望去。
在他看過去時,大門再次被敲響,寂靜的夜幕中,這響聲顯得格外的明亮。
葉至珩張了張嘴,又閉上了,他低頭看看懷裡的司寇綰,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腦袋放在枕頭上,抽出自己的手臂,輕手輕腳的爬起來。
以往的夜間,內殿都有丫鬟值守,但自從葉至珩來了之後,司寇綰出於害羞,便將值守的丫鬟都撤了。
於是葉至珩下牀之後快步撩簾出去,並低聲詢問。
“誰?”
門外巨大的敲門聲一頓,隨即傳來侍衛焦急的稟報聲。
“回稟東夏王!稔機大人打過來了!”
一聽這話,葉至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兩條長眉緊緊擠在一起,沉吟片刻之後,他對門外的侍衛說道:“墨大人那邊通稟了嗎?”
“已派人前去!”侍衛回答。
“好。”葉至珩點頭,轉身撩簾朝榻上的人兒看了一眼,然後旋身開門走了出去。
葉至珩大步往月寒殿走去,那侍衛看了看毫無動靜的寢殿,猶豫片刻之後快步跟了上去。
此刻宮裡包括丫鬟們都歇下了,萬籟俱靜燈火熄滅,但月寒殿卻依舊亮着燈。
看見葉至珩大步走過來,守在暗中的侍衛立刻出現,將殿門打開,恭迎他進去,那態度,儼然他纔是這玉華宮的主人。
要是司寇綰看見這一幕,估計又會被氣的不輕。
葉至珩大步走進去,精緻朝亮着燈的那件小屋子走去。
推門進去,一眼便看到兩位花甲之年的老人相對立在一張桌子前,身子半躬着,兩顆花白的腦袋快挨在一起了,嘴裡還在憤憤的爭辯些什麼。
“我都說了不是這樣,你這樣根本奈何不了屍陰蟲!”
“我用不着你來教,你是帝姬派來監督我的,你好好看着就是,製作解藥是我的事情,你莫吵我!”
儘管屋門響起,兩位老人也沒有要停止吵架的意思,知道葉至珩走到跟前,戎長老才發現不對擡起來頭。
“咦,東夏王這麼晚怎麼過來了?難道是帝姬她……”戎長老臉色突變,身子微微顫抖。
葉至珩輕輕搖頭,對戎長老道:“我有話要與長老說。”
聽見不是帝姬出事,戎長老的心放鬆下來,但見葉至珩的面色十分凝重,臉色便也跟着凝重起來,轉頭看向凃庸準備交代幾句,卻見他低頭埋在藥材中,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兩人的話一般,不禁搖了搖頭。
真是個毒癡!
從屋裡出來,走遠了些之後,戎長老才問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稔機繃不住帶人打過來了。”葉至珩語言簡練。
聽見這話,戎長老緊繃的臉色反倒鬆懈了幾分,忍不住輕笑道:“這次還算沉得住氣,竟然忍到這時纔出手,不過這時候來也好,也省得帝姬繼位後花心思找他謀逆的證據。”
葉至珩卻不似戎長老這般放鬆,他低聲說道:“我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陰謀。”
“陰謀?”戎長老皺眉重複,仔細想了想,搖頭道,“現在是陽謀,他害怕帝姬繼位,所以準備帶人背水一戰,對了,帝姬呢?”
“歇下了。”葉至珩眉目緊鎖。
“東夏王不必太過擔心,既然帝姬歇下了,那這裡就要辛苦東夏王坐鎮了,稔機那些人出了死侍有些厲害之外,其他全是酒囊飯袋,東夏王只需坐在一旁觀戰即可。”
見戎長老依舊一副輕鬆模樣,葉至珩抿了抿脣,輕輕點頭道:“好。”然後轉身離開。
從月寒殿出來之後,葉至珩沒有去宮門處觀戰,而是回了蒼穹殿,剛剛走進去,便赫然發現司寇綰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坐在塌邊望着被火光映紅的窗櫺發怔。
“怎麼醒了?”葉至珩急忙走進去,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打量,雙眸清澈精神沒有任何問題,他心一鬆,脣邊揚起一絲微笑。
司寇綰擡眸看向他,皺眉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
“稔機忍不住,帶人打了過來。”葉至珩語氣淡淡。
稔機雖有死侍,但玉華宮外的野人不容小覷,稔機他沒有絲毫勝算,所以他不擔心。
他唯一擔心,只有她,只有在她身邊守着,他才能放鬆。
這些天的夜晚,他不知道被她傷害過多少次,在他的身上,刀傷灼傷牙印爪印等等,全是被她發狂時傷的。
每每到了夜間,她便會從一個溫柔的妻子變成兇蠻的怪獸。
雖然知道她的冷漠行爲是因爲中毒,可是每次看見她用那種如看仇人般的目光盯着時,葉至珩的心還是如刀割般的痛。
像此刻這般清醒的時刻,還是這幾天來的頭一次。
葉至珩的心情不由輕快了些。
“不用擔心,他討不到好,你好好歇息,我在這裡陪着你。”葉至珩上前在她身邊坐下,擡手扶住她的肩,想將她抱回去。
然而,手將將落在她肩上就被推開了。
“不行,稔機他狡猾的很,我怎麼睡得着,我得去看看!”司寇綰焦急的看着葉至珩,不顧他的勸說便要起身。
葉至珩立刻將她的身體拉回來,自己站了起來,“那你歇着,我去。”
司寇綰的眼底頓時浮起一抹晶瑩,聲音微微哽咽,“阿珩,我去吧,你歇着,這些日子因爲我的關心,你根本沒有睡過一個整覺。”
葉至珩一凝,眼底有些驚訝,隨即泛開一抹波光,“看來真是什麼都瞞不住你……好了,你被逞能,我去看看,你自己好好歇息。”
說着,葉至珩便不顧她的反抗起身走出了房間,出來後他在門口站定,吩咐門外的侍衛。
“小心看好帝姬。”
“是。”侍衛連聲應答。
葉至珩回頭看向亮着燈光的內殿,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擡腳往宮門處走去。
外頭腳步聲漸漸遠去,司寇綰看着微微晃動的珠簾,清澈的眼珠在瞬間變得通紅,柔和的小臉涌出一層駭人的戾氣。
她慢慢站起來,在屋子裡尋找起來,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對人造成傷害的東西,她的眼底閃過一抹失望,轉身來到了梳妝檯前。
以往珠光寶氣的梳妝檯上,自從她夜間失控之後,所有尖銳的的東西,全部被收了起來,就連牆上也被遮了一層軟綿的錦墊。
這些都是葉至珩吩咐丫鬟做的。
司寇綰着急在的屋子裡轉了幾圈,最後一轉身,將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燭臺上,紅色的燭淚從燭臺滑落在桌上,微弱的火光隨風浮動,脆弱的彷彿一個哈欠就被被吹滅。
她伸手將燭臺拿起來,低頭看着搖曳的燭火,被火光映紅的臉上,慢慢凝出陰森的笑。
她走到榻前,用蠟燭點燃了粉色的紗帳,又擡起自己的衣袖,將自己的袖子點燃,做好這些之後,她似乎鬆了一口氣,將燭臺往錦被上一拋,自己擡腳爬上榻,靜靜趟在了烈火中……
將將走出蒼穹殿,葉至珩便覺得眼皮跳了一下,他擡頭看向被火映紅的宮門,皺了皺眉。
正在這時,一個侍衛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聲音在過度的驚嚇中變了調。
“東夏王!寢殿着火了!”
侍衛說完便便感覺面前拂過一道疾風,等定睛看清楚時,發現面前哪裡還有人,便立刻轉身朝蒼穹殿跑去。
來時走了一炷香時間的路程,回來時卻只花了一口茶的時間,葉至珩疾風一般衝到蒼穹殿,看到的是滿目的烈火,寢殿的位置,全部淹沒在了火海之中。
戎長老正焦急的吩咐人救火,丫鬟,侍衛,來來去去,吆喝聲哭泣聲,現場一片混亂。
葉至珩猛的搶了一個丫鬟的水盆,兜頭朝自己澆下,然後大步衝了進去。
戎長老至感覺到一股冷風拂過,再回頭,剛剛還站在自己身邊的葉至珩便消失了,他呆呆的看向禍害,表情充滿了悲愴。
眼前全是火,儘管有內功護體,身上的水分還是在以極快的速度蒸發,如果不能在最快的時間裡找到她,他便也沒有出去的必要了。
葉至珩按照記憶中的方向衝到了內殿,火紅一片中,他還是一眼就看到了躺在牀上的司寇綰。
已經被燒成了活人的司寇綰。
他快步衝到牀前,顧不得大火,直接用雙手抱起她便往外衝。
沒有燒掉的房樑砸在他身上,他也沒有因慌張而摔倒,出來的路十分順利。
當戎長老擡頭是,看到的,是一團火。
周圍潑水的丫鬟和侍衛立刻圍上去,一人一盆水,火滅了。
——
稔機攻城一波便被墨燃殺回稔府龜縮,但皇城的危急卻越來越緊急。
墨燃匆匆進入蒼穹殿時,看到的便是一個包成糉子,不省人事的人。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一把拉住從旁走過的戎長老,雙手微微發抖,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落。
戎長老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蒼老的臉上又添了幾條新的皺紋。
擡頭看着墨燃焦急的神色,戎長老長嘆搖頭。
“情況十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