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辦法?”葉至珩問。
“王爺又不懂藥理,說了您也不懂。”顧嫋嫋睨他一眼,“好了,妾身要去倉庫看看,那些人一顆都不得放鬆,王爺您在這裡休息,您的身子可不能勞累。”
“好。”葉至珩點頭。
顧嫋嫋笑着轉身,走出小廳,嘴角的笑容慢慢塌了下去,明亮的小臉頓時變成暗淡愁苦。
什麼別的辦法,這些都是她爲了安他的心騙他的,昨晚她看過了,骨削之毒除了老鍾說的赤練花之外,別無他法。
她自然不能看着他死,他救過她許多次,這次中毒也是因爲她,她怎麼忍心看着他死呢……
既然他的身子不行,那就讓她去吧,若是這趟能取回赤練花,那便是萬事大吉,若回不來,那必定是埋骨在了深山之中,他的毒無解,他們還可以在地府相遇……
老鍾聽完顧嫋嫋的話只有,臉色鉅變,一雙下塌的老眼瞪的溜圓,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他看着顧嫋嫋皺着說道:
“王妃可否再看看,那幽冥山的兇險,沒有誰比草民厲害的!草民的師父就是在幽冥山中受了傷,儘管他老人家醫術高明,也只是強行拖了幾年壽元,你手無縛雞之力,去了不就是找死麼!”
顧嫋嫋心意已決,豈是老鍾幾句話就能打消的,她朝老鍾笑笑,說道:“您不用再說了,我心意解決,只是那幽冥山如何去,您還得細細和我說說,若是能畫出來那是最好。”
“還有瘟疫的事,不知道幾時血玉參幾時能到,我先將調製解藥的方法和您說一說,治療瘟疫的事情,就要勞煩您了。”
“還有,王爺那兒您千萬不要說,這一去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若是六天後我還不回來,就請您幫我把這封信交給我家王爺。”
接過顧嫋嫋遞來的信封,老鐘有種接到遺書的感覺,心裡猛的生氣一絲悲涼,他老眼一溼,忍不住問道:
“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草民覺得,這種事情您還是要告訴王爺的好,從您的話裡草民也聽出來了,王爺的身體怕是不行了,既然這樣,爲何不一起去呢?這樣萬一……也能在一起……”
老鍾覺得自己說這些話十分不吉利,但他心裡就是這麼覺得的,此番找不回來赤練花,王爺是個死,那爲何不一起去,還能有情人一起做個伴呢。
“骨削您想必知道的比我多,也是我們家王爺身體底子好,這要是一般的人恐怕早就死了,此番若是好好靜養,跟着我去了幽冥山,面對猛獸,他必定要出手,一旦動用內力,他必死無疑。”
老鍾長嘆一聲,手下信,認真的踹進衣袖裡,鄭重的點頭,“草民明白,王妃您只管去,六天後,草民會將信交給王爺……”
“好。”顧嫋嫋點頭,自己拉了一把凳子坐下,推了推桌子上的一張白紙,催促道:“我對地裡全然不懂,您將幽冥山的方位畫出來,我好前去,山裡有那些需要注意的,一一寫下,我好提前做好準備。”
“好。”老鐘點頭,拿起桌上的筆認真寫畫起來。
夜幕十分,顧嫋嫋坐着馬車回了府衙,葉至珩在小廳喝茶等她。
兩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梳洗睡下,倒有些老夫老妻的自然默契。
燭火吹滅,他的手攀上來,她沒有動,只輕輕說道:“王爺,這些日子妾身要住在臨時居所了,倉庫裡的病人情況越來越危險,妾身要時刻照顧在身邊纔好。”
葉至珩的手一頓,靜默片刻,他輕輕‘嗯’了一聲,伸過來的手順勢摟進他懷裡。
“睡吧。”
顧嫋嫋有些驚訝,原以爲他會追問,她還想好了好些藉口來搪塞,就是怕露餡被他看出來,誰知道他竟一句也沒問。
也好,多說多錯,這樣最好。
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天還未亮顧嫋嫋就醒了,幽州雖然不遠,但她對路途陌生,所以心中總是惦記着,想着早些出發纔好。
睜開眼往身邊看了看,這一看卻愣住了,身邊竟然一個人都沒有,葉至珩呢?
想着也許失去如廁了,便沒放在心上,可等了一刻多鐘,人還沒回來。她的心一沉,猛的坐起來,翻身下牀套上鞋就匆匆走了出去。
灰濛濛的天已經能看清物體的輪廓,她匆匆走到外室,就看到小廳裡燃着一盞豆黃的蠟燭,那太師椅上坐着個人。
那筆挺的背影,一看就知道是她。
心頓時落會遠處,她快步走過去,奇怪的問道:“王爺怎麼半夜不睡覺,跑這兒來坐着?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聽見聲音,葉至珩擡起頭,黑暗中雙眸亮晶晶,視線落在她單薄的身上,立刻起身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肩上,然後淡淡回了一句,讓顧嫋嫋難以置信的話。
“怕你跑了。”
“啊?”顧嫋嫋有些心虛,卻又不敢相信,她故作鎮定的反問,“王爺在說什麼呢?”
“本王說,怕你趁本王睡着偷偷下藥跑了。”葉至珩定定看着她,一字一頓的說。
顧嫋嫋假笑,“王爺在說什麼,妾身好端端的跑什麼。”
“難道你不是想偷偷去幽冥山找赤練花,上演一出悲情戲碼,好讓本王對你死心塌地嗎?”
“……”
“說什麼病人需要隨時照顧,老鍾就不能行嗎?還給老鍾留了封信。”葉至珩一句句說着,將顧嫋嫋驚的目瞪口呆。
“王爺您……老鍾!”看着葉至珩慢慢從衣袖摸出那封她親手寫下封好的信,顧嫋嫋已經氣的語無倫次。
“老鍾這個叛徒!”梗了好半晌,只擠出這麼一句。
葉至珩掃了她一眼,擡起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輕輕撥開火漆,然後伸出食指和中指將信紙夾出來,瀟灑抖開。
“能與王爺成親,也是妾身的幸運,您爲妾身中的毒,妾身爲您找藥而死,兩不相欠,到了地府說不定還能遇上呢。”他輕輕念出信上的內容。
顧嫋嫋一張臉紅成了蝦子,寫這封信的時候她差點將自己感動哭了,可現在聽見他念出來,卻只覺得害羞難堪,還有無盡的憤怒。
她氣氛的伸手想將信紙搶回來,葉至珩早有準備,只稍稍擡高了手臂,她便碰不着,氣的直跺腳。
“王爺是覺得很可笑嗎?妾身的真心在您眼裡就如此可笑嗎!”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聲音裡更是帶上了幾絲哽咽。
葉至珩垂眼,月光下看見她忽閃的淚光,眼神頓時變得揉軟,他放下胳膊,將信紙摺好放回信封,然後小心翼翼的收回袖袋中。
最好這些之後,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帶着無盡的憐愛。
“本王不是爲你中的毒,是爲自己的真心中的毒,就算是死了,那也無憾,至少保護了你,可若是你卻這一趟丟了性命,那本王的毒不是白白中了,折磨不是白白受了嗎?”
“本來只用死一個,現在偏偏要死兩個,不僅讓沈青山那個老傢伙得意,更是如了那些黑衣人的意。”
他的聲音在這黎明中格外好聽,顧嫋嫋咬着嘴脣,心情難受到了極點。
“昨天本王已經往京都送了信,交代好了身後事,本王死後,你想嫁人也隨你,你想留在王府也隨你,你放心,本王安排好了,沈青山不敢對你怎麼樣,以後你遇事要小心,莫要再像以前那般任性,那些權貴官宦沒你想的那麼簡單,輕輕動一根指頭都可以讓你萬劫不復。”
“記得每年去本王的墳前看一看,對了,不要帶你那夫君去,本王怕自己忍不住從墳堆蹦出來掐死他。”
說到這裡,葉至珩低低笑起來,粗糙的大手在顧嫋嫋柔嫩的臉頰上摩挲,竟是十分柔情。
可顧嫋嫋卻悄悄掉了眼淚,心中酸澀難受,十分不甘心。
她仰起頭看着他,表情認真的說道:“王爺,赤練花就在一步之遙,您讓妾身眼睜睜看着您死掉,您覺得,妾身後半輩子能安逸嗎?如果無能爲力那是沒辦法,可明明有辦法卻不爭取,您讓妾身如何甘心。”
葉至珩擡起另一隻手,用雙手捧住了她的臉,伸出大拇指,刮掉她臉上的淚。
“有求生的機會,本王自然不會放過,這赤練花,本王自己會去取,你在這裡等着,六天後,看不到本王,就等瘟疫治好後回京,找魯德來給本王收屍,當然,幸運的話能有屍可收。”
葉至珩笑了笑,笑的有些無奈。
“如果您沒有中毒,身體正常,妾身相信以您的本事一定可以平安拿到赤練花,可現在,您一分內力都不能用,去了完全是個死字,這去與不去根本沒有區別。”
顧嫋嫋擰眉,心中不禁生氣一股怒氣。
葉至珩勾了勾脣,緩緩開口喊了一聲‘阿影’。
“什麼?”顧嫋嫋沒聽清,皺眉詢問,然而話音防落,赫然發現方纔還空無一人的小廳裡,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一個黑衣人,站在黑暗的衣角,不仔細根本看不見!
“這是阿影,本王的暗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