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好,本王接你回去。”葉至珩的聲音溫柔如水。
顧嫋嫋壓住上翹的嘴角,伸手握住了紅綢,隨着他的牽引來到了大廳正中央。
顧鎮川和莊六娘坐在上方,看着一根紅綢相連的兩個人,眉眼間的疲憊被滿屋的紅色蓋住,露出真心的喜悅。
“爹孃放心,嫋嫋,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的。”葉至珩看着高堂上的兩人,眉宇間的凌厲被喜慶的紅色軟化,尊貴的自稱也變成了親切的‘我’字。
“好好好,你們快去吧,小心晚了吉時!”顧鎮川連連擺手,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
“是。”葉至珩點頭應聲,然後輕輕拽了拽紅綢,雙膝一彎跪了下去。
從蓋頭的縫隙裡,顧嫋嫋正好可以瞧見葉至珩跪在地上的挺拔身影,只見他穿着一件大紅色錦袍,胸口掛着一朵傻氣的綢花,烏髮被金冠束起,上插一根金色簪子,側臉菱角分明,眉眼英俊挺拔。
似乎是發現了她的目光,跪在地上的人猛的轉頭看了過來。
顧嫋嫋慌張的偏了頭,就聽見他說。
“嫋嫋,拜別父母。”
顧嫋嫋一囧,這纔想起來自己方纔竟一直望着他的側臉在發呆,她急忙矮身跪下,朝着高擡深深一拜。
顧鎮川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葉至珩,激動的老淚縱橫,他從未想過堂堂魏王爺會跪拜在自己面前。
莊六娘早就激動的哭了,她看着跪在面前的葉至珩,心中明白,這位魏王爺對自己的女兒絕對是真心的,不然一個擁有王爵在身的王爺是根本不需要給白身下跪的,就算是迎娶他們的女兒。
如此做派,只不過是看重她的女兒,所以故意當着衆人的面擡高顧家。
靜了片刻,顧鎮川才顫抖着開口:“好孩兒,快去吧,莫要晚了時辰。”
“是。”葉至珩點頭回應。
顧嫋嫋也跟着點頭。
隨後葉至珩輕輕拉拉紅綢,站了起來。
顧嫋嫋腳下用力,穩穩的站起來。
兩人各自牽着紅綢的一端,並肩往府外走去。
紅毯鋪就的路兩邊圍着看熱鬧的賓客,在今天之前大家對這樁婚事還諸多猜忌,有陰謀論,有拜金論,總之是衆說紛紜,但現在,大家開始一致認爲,是真愛論。
耳邊全是祝福與誇讚,顧嫋嫋抿了抿嘴,眼底泛起一絲笑。
就在這時,紅毯盡頭的大門處,緩緩走進來一人,身穿鎧甲,一臉的肅穆。
看清來人,葉至珩眼底閃過一絲暗沉,立刻朝立在人羣中的趙典魯德二人看了一眼,二人立刻會意,隱沒在人羣之中。
做完這一切,葉至珩才緩緩開口,“幽王這是來參加本丸的婚禮的麼?不過你似乎是走錯地方了。”
葉庸眼神陰鷙的看着面前這對新人,嘴角一勾,慢慢出聲,立刻帶起一股肅殺之氣。
“本王可沒有走錯地方,今早接到人舉報,說顧家藏有謀逆之物,本着壞人不可放過的原則,本王特地帶兵過來搜查。”
搜查二字落下,顧嫋嫋的手一抖。
難道上輩子的劫難到來了嗎?可是,這些日子她一直嚴加看守,府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問題的!
葉至珩順着緊繃的紅綢看到那隻握緊的白嫩小手,安慰性的拉了拉紅綢,然後擡頭看向葉庸。
“搜查?特地帶兵在本王大婚之日搜查,幽王可真是有心了。”
“呵,魏王這話可不對,本王是秉公執法,爲了皇朝的安慰不辭勞苦,今日還請魏王行個方便,讓本王搜一搜這府裡,若是沒有問題,本王定賠罪離開!”葉庸朝着葉至珩一拱手,態度十分誠懇。
這時顧鎮川已經走了過來,弓着腰給葉庸行了禮,然後笑眯眯的詢問。
“今日真是真是蓬蓽生輝啊,小女大喜之日竟然能迎來幽王大人!”顧鎮川半躬着腰,一臉討好的看着葉庸。
而葉庸卻看都不看顧鎮川一眼,更別說答話。
顧鎮川一臉尷尬,彎着腰聽着耳邊的鬨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顧嫋嫋頭頂蓋了蓋頭,看不到外面的情況,但卻能想到自己的父親此刻面對的是怎樣的境遇,她鬆了紅綢,擡手去揭頭上的蓋頭,然而手還未擡起來,就被一直溫暖的大手緊緊按住了。
葉至珩低沉醇厚的聲音隔着蓋頭,在耳邊響起。
“你的蓋頭只有本王能掀。”說罷將紅綢的一端塞進了她的掌心。
顧嫋嫋握着紅綢,緊緊咬住嘴脣,心中焦急煩躁,還有恐懼。
就聽葉至珩揚聲說道:
“幽王耳朵不好,那本王來替本王的岳父重複一遍,本王的岳父說,今日幽王能來參加本王側妃的婚禮,他老人家十分高興,頗有些受寵若驚。”
“是是是。”顧鎮川連連應和。
看着葉至珩凌冽冰冷的眼神,葉庸怔了一下,這纔將眼睛挪到顧鎮川身上認真打量了一眼,臉上的輕慢收了幾分,倒是認真拱了拱手。
“顧老爺有禮。”
“幽王有禮!”顧鎮川立刻又大大的行了一禮。
耽擱這許多時間,葉庸早就不耐煩了,而且他也深知葉至珩的狡猾,害怕拖的時間太長被他找到破解的辦法,便立刻將話題帶到了正題上。
“多的話先不多,捉拿反賊纔是緊要,本王就不和魏王扯皮了。”葉庸一邊說一邊楊手,隨着他的手勢,一羣穿着鎧甲的士兵衝了進來。
“給本王仔仔細細的搜!”
命令之聲落下,士兵立刻分散要去府內搜查。
聽着震盪的腳步聲,顧嫋嫋的後背心冒出一層冷汗,雖然這些日子她把手的十分嚴格,但也不能肯定沒有遺漏,特別是顧興和那裡。
昨晚她悄悄問過顧興順,知道兩人之所以打架,是因爲晚歸的顧興和拒絕搜查導致的。
當時情況太亂,她也就忘了注意顧興和到底有沒有帶什麼異常的東西回府。
這麼一想,她的心裡越發恐懼,一隻手攥緊了紅綢,另一隻手就想掀蓋頭。
和之前一樣,手才擡起來就被按了下去,然後就聽到葉至珩威嚴的低喝。
“慢着!”
上過戰場的人和沒上過戰場的人可完全不一樣,葉至珩臉上沒什麼表情,聲音也沒有任何憤怒,但這低低的一聲卻像是渾厚的鐘鼓一樣,狠狠敲在在場衆人的心上,那踏出去沒幾步的士兵立刻停腳,不敢再前一步。
看着這一幕,葉庸臉色一沉,惡狠狠的看向葉至珩,冷冷的反問:“怎麼?魏王難道是想包庇反賊?”
葉至珩的臉色更冷,“還未搜查便一口一個反賊,幽王這樣,難免讓本王覺得你就是故意挑了今天的日子來找茬的。”
“你!”心事被說中,葉庸有些惱羞成怒,又怕葉至珩這個時間暗中操作,也不敢再和他耍嘴皮子,朝他說道,“本王親自去搜。”
說罷帶着士兵往府裡走去。
顧鎮川早被嚇出了一身冷汗,他完全弄不明白,怎麼女兒成個親就變成了反賊,他不敢怠慢,立刻跟了上去。
立在一邊聽了全場的顧嫋嫋再也忍不住,丟了紅綢就要去揭蓋頭,預料到葉至珩會阻止,她揚起一隻手準確的握住葉至珩伸來的手,另一隻手已經摸在了蓋頭上。
將將碰上,就被強硬了拉了回來。
她忍着怒火低吼道:“你放開我!”
“本王說了,你的蓋頭只有本王能揭。如果栽贓是既定的事實,你現在進去也於事無補,本王已經派了趙典魯德進去排查,結果如何,只能等着。”葉至珩壓着嗓子說道。
顧嫋嫋掙扎的手一頓,慢慢放鬆下來。
是啊,如果栽贓已經是既定的事實,那這個關頭不管做什麼都是於事無補,若真應了上輩子的大劫,那隻能怪她太蠢,在知道軌跡的情況下,竟然還是避不開。
“你不要自責,這段時間你做的很好。”
顧嫋嫋一怔。
他是在安慰自己嗎……
“你放心,就算是最壞的結果,本王也有辦法保得你家人平安。”這一刻,他的聲音染了一抹溫柔。
顧嫋嫋輕輕咬住嘴脣,那慌亂無措的心立刻像找到了安放的港口一樣,她動了動手,這才發現,從方纔到現在,她和他的手十指相扣,緊緊握在一起。
像是觸電了一樣,她猛的縮回手,用腳勾起落在地上的紅綢,緊緊的牽住了一端。
後院裡。
顧興和聽着外頭熱鬧的吹打聲,心情鬱悶到了極點,他覺得自己最近的日子糟糕透了,而那個惡毒的妹妹卻過的風生水起,現在更是要被魏王隆重的接回王府去了。
再看看自己這處空寂的小院子,更覺得淒涼。
“興和,不要這樣,你還有我。”王翠芝俯身緊緊擁住丈夫的身子,溫言軟語的安慰。
感受到背上的溫度,顧興和的心裡多了一絲溫暖,他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嘴角勉強勾起一絲笑意。
就在這時,身後聽到一陣響動,兩人齊齊回頭,就見屋子裡竟然多了一個男人,濃眉大眼絡腮鬍,黑黢黢的臉,一看就不像好人。
“額……不好意思,我時間緊迫,鑽了窗子,你們繼續,我在屋裡看看就走。”
聽得這番話,顧興和的臉由綠轉紫,他猛的站起來,衝着絡腮鬍黑臉男大喝。
“哪裡來的小賊!來人,給我把這小賊抓起來丟到官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