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上次他已經都聽見了，所以顧嫋嫋沒打算瞞他。
顧興順‘哦’了一聲，慢慢點了點頭，眼睛看着前方發起了呆，就連顧興平調皮的揪他的頭髮都沒能喚回他的神。
轉眼三天過去，顧嫋嫋終於將鞋面子都繡完了，還剩下許多手帕與錦囊，距離婚期也只剩下十天。
清早起來，顧嫋嫋裹着從葉至珩那裡‘撿’來的披風，伸手朝窗外探了探，一手的寒氣。
天氣已經轉涼了，恐怕過不了多久，便要下雪。
半月前秋棠就將冬衣都找了出來，洗乾淨放好，此時正好拿出來穿。
她拿了一件藍色的煙水百花裙，外罩一件白色鼠錦上衣，配上簡單的首飾點綴，倒是十分清新。
和李綺華在城門口匯合，而後出城直奔上清寺。
在山腳下下車，顧嫋嫋恭謙的朝李夫人行禮，攀談一番後，和李綺華手拉手往山上去。
進了上清寺裡頭，李夫人先去大殿上香，顧嫋嫋也上前上了一炷香，將將把香插到香爐裡，就聽李夫人說。
“嫋嫋啊，你和魏王爺的婚期快到了，你也來求支籤，保你早生貴子。”
顧嫋嫋轉頭，就見李夫人拿着籤筒，笑眯眯的望着她。
她笑着擺手。
“這些都是順其自然的，該有就有，沒有就是沒有，求籤也沒用。”
李夫人卻很堅持，一副過來人的語氣。
“這王府和一般的人家可不一樣，加上魏王府的情況又和別的人家不同，你進了門若是能早早誕下子嗣，那地位纔算穩呢。”
說完，不等不顧嫋嫋拒絕，已經將籤筒放進了她的手裡。
顧嫋嫋抱着籤筒也不好再放回去，想了想，閉上眼許下自己想求的事情，輕輕搖晃籤筒。
很快，一隻簽在搖晃中掉在地上。
李夫人立刻彎腰撿起來，遞給她，說道：“快拿去給大師看看。”
李家是官宦之家，常年在寺廟供奉金身，是有錢有權的主，此番一來，那難得一見的空塵大師也過了來，立在一邊笑眯眯的看着這邊，見到顧嫋嫋遞來的籤，伸手接了。
細細的看了幾眼，而後臉色慢慢沉重起來。
“大師這是什麼表情，難道是子嗣有些困難嗎？”
李夫人眉頭一皺，聲音微微沉下來。
李綺華也湊了過來，好奇的觀望。
顧嫋嫋同樣看着空塵大師，心中禁不住跳了一下。
只見空塵沉吟許久，慢慢掀了眼皮看向顧嫋嫋，沉聲說道：“這位女施主…求的恐怕不是子嗣籤吧。”
一語中的。
顧嫋嫋看着空塵下撇的嘴角，忽然生出些心驚肉跳之感。
是的，她求的不是子嗣籤，而是平安籤，爲顧家的平安存亡而求的籤。
上輩子，顧家家破人亡，今生她不希望重蹈覆轍，自劉啓明往府裡栽贓之後，她便對府內府外管理極嚴，不明不白的東西絕對進不了府，更上不了貨船。
只是，儘管是嚴防死守，她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離前世顧家出事的時間還有兩年，只要一天不過那個時間點，她的心就一刻都放不下來。
所以，當李夫人讓她求籤時，她便下意識的求了平安籤。
“大師……可是看出什麼了？”深深吸了一口氣，顧嫋嫋輕聲問道。
空塵將籤放在身後的木桌上，高深莫測的開口說道：“我猜你這支求的是平安籤，可否告訴貧僧求的是哪出平安，貧僧也好爲你解籤。”
上輩子的事情不能說。
顧嫋嫋抿住嘴脣沉默。
“嫋嫋，你發什麼呆，快快和大師說啊，看看會有什麼劫難，這樣你心裡有個底，也好規避呀！”李綺華輕輕推了她一下，小聲的提醒。
李夫人看她嘴巴抿的死死的，也是十分着急，正要勸說，就聽空塵說道。
“女施主不願說也不要緊，那就要聽貧僧多嘮叨幾句了。”
“大師說。”顧嫋嫋擡眼緊緊看着空塵。
空塵慢慢說道：“如果你求的是一人平安，那麼，這個人最近必定會有血光之災，性命堪憂。如果你求的是一家平安，那麼，這一家最近會有家破人亡的大難。如果你求的是一國平安，那麼，這個國，將不復存在。”
“總而言之，這是一隻下下籤，籤相兇險，女施主要多家注意。”
說罷，空塵轉身離去。
聽完空塵的話，顧嫋嫋垂在身側手在微微顫抖，心沉到了谷底。
“嫋嫋，你沒事吧？這種東西其實也就求個心安，根本不會靈驗的。”
看到顧嫋嫋青白交加，隱隱冒出冷汗的蒼白小臉，李綺華一邊安慰，一邊責備的看了李夫人一眼。
李夫人此刻也是十分後悔，本來是個好心，想替她謀劃謀劃婚後的事情，誰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嫋嫋啊，那空塵的話你也不必太相信，你會的一手醫術，就算是那半截身子入體的人你也可以救回來，這些日子你自己仔細些，一定不會發生什麼大事的。”
李夫人理所當然的以爲顧嫋嫋求的是一人平安。
而顧嫋嫋呢，她只覺得耳朵裡‘嗡嗡’作響，兩人的安慰完全聽不進去，腦子裡只想着一個問題。
明明自己都嚴防死守成那樣了，爲何還是會重蹈覆轍呢？而且較上輩子的時間提前了快兩年，是爲什麼呢？因爲自己的重生而打斷了上輩子的軌跡嗎？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上輩子是顧家的貨物裡被人藏了大量的兵器，那這輩子呢？劉啓明已經拿兵器栽贓過她一次，難道說還是兵器？
只是一瞬間，冷汗已經浸溼了她的後背心，十月裡天氣寒，風一吹，她不禁打了個寒戰。
忽然手上一暖，肩膀被人緊緊摟住了。
“嫋嫋，你看你，平時不是很穩重的麼，怎麼一隻籤就將你嚇住了？走啦走啦，我們去後院歇息，你別想這麼多了。”
李綺華攬過她的肩，強拉着往客院走去。
到了屋裡被暖盆包裹，融化了身上的寒意，顧嫋嫋亂跳的心定了定，輕輕推開了李綺華的胳膊。
“我沒事了，謝謝你安慰我。”
李綺華在桌邊坐下，白了她一眼。
“什麼呀，明明是你自己想開了，你想開了就好，等會兒幫我看看那人怎麼樣，你眼光毒，看人準，我下半輩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好。”顧嫋嫋點頭，在她對面坐下，理了理心情，終於將騷亂的不安壓了下去。
兩人喝了杯熱茶，吃了些糕點，李夫人就派人來了。
“小姐，夫人說讓您去後花園轉轉。”
李綺華明瞭的起身，拉了顧嫋嫋的手，兩人一起出門往後花園走去。
後花園裡，李夫人和一位身量高挑的美婦人走在一起，兩人有說有笑的，身後還跟着個面貌俊朗的青年，看那氣質儒雅斯文，眼神也是清澈正義。
顧嫋嫋立在高高的綠植後頭，眯眼細細瞧了一眼，然後湊到李綺華耳邊低低說道：“很好的公子，渾身的正氣，氣勢溫和，不錯不錯。”
“我咋覺得他長的很猥瑣呢……”李綺華也細細看了幾眼，一臉嫌棄。
“你要求太高了。”顧嫋嫋白她一眼，用力將她拽出來，朝着李夫人走去。
到了近前，李夫人立刻笑眯眯的拉了李綺華的手，向那美婦人介紹。
“這就是我家的假小子，綺華，這是你鄭伯母，你快行禮。”
李綺華面上露出好看的假笑，大方一禮，“小女見過鄭伯母。”
“哎呀，綺華都長這麼大了，伯母還是在你很小的時候見過你呢，真是歲月催人老啊，一轉眼伯母就一眼人老珠黃了。”對方看着李綺華一臉滿意，溫和的打趣道。
於是李夫人又指了指身後的那位公子。
“這是你鄭表哥，你們小時候見過的。”
“李表妹！”鄭表哥第一次對頭，又一下看到兩個美嬌娥，霎時紅了臉。
李綺華看着對方害羞靦腆的模樣，心中便十分反感，但面上還是十分得體的回禮。
“鄭表哥好。”
見兩人已經見了面，李夫人和那美婦人對視一眼，雙雙尋了藉口要離開，臨走時還順便將顧嫋嫋叫了去。
“嫋嫋啊，伯母最近身子有些不適，你懂醫理，你來給伯母瞧一瞧。”
顧嫋嫋立刻點頭應下，不顧李綺華殺人般的目光，跟着李夫人離開了後花園。
如此一來，偌大的後花園裡，就只剩了李綺華與鄭表哥，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期期艾艾半天，鄭表哥擠出一句話來。
“李…李表妹長高了。”
李綺華一頭黑線，卻又不得不禮貌的回上一句。
“是呢。”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
李綺華微微轉身，低着頭不耐煩的用腳輕輕踢地上的小石子，而對面的鄭表哥見此情景心中是越發的緊張起來，一張俊臉紅成了蝦子，鼻尖都冒出汗珠來。
後花園裡靜悄悄的，只有偶爾傳來的一兩聲鳥叫聲。
估摸了下時間，李綺華覺得差不多可以離開了，便轉身朝鄭表哥一禮。
“這地兒冷的緊，我想回客院歇歇。”
“好！好的！”鄭表哥慌忙回答。
李綺華不再看他一眼，轉身往客院走去。
然而，走了沒幾步，身邊的玉蘭樹上忽然一陣晃動，緊接着便是一聲悶響。
李綺華嚇了一跳，一轉頭，就看到一人趴在地上正慌張的想要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