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興順!你是摔不死嗎?這裡可是二樓,你膽子長毛啦!”顧嫋嫋看到窗口的臉嚇了一跳,站起走到窗前一看。
就見顧興順騎在院子那顆香椿樹的樹杈上,前些日子顧嫋嫋嫌這香椿擋了光,便讓人將樹砍了一半,只留下光禿禿的樹杈子,顧興和騎在樹杈上剛好和窗臺一樣高。
“要死了!快下去!”顧嫋嫋氣極,一手扶住他的胳膊一邊吩咐丫鬟,“快把被子衣服軟的東西拿下去墊起來!”
李綺華看清情況也嚇了一跳,連忙站起來將他另一條胳膊摁住,嘴裡罵道:“顧興順,你是屬猴子的嗎,總愛爬樹!”
丫鬟慌忙抱了厚厚的被子‘蹬蹬’往下衝,不一會兒便在樓下喊起來。
“少爺,奴婢墊好了,您快下來吧,小心着,別摔了!”
這些人緊張擔憂生怕他摔死,而那個當事人卻像沒事人一樣,騎在樹杈上根本沒有下去的打算,反倒睜着那雙黑漆漆的杏仁眼看着李綺華,笑呵呵的問道:“李姐姐,你要說親啦。”
正是變聲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粗啞,卻也不難聽,只是聲音太大,樓上樓下的丫鬟全聽了去。
顧嫋嫋眼睛一瞪,“你嚷嚷什麼,怕人聽不見是不是!”
“無所謂,這種事情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說就說了,我可不像那些小姑娘一說這些就好臉紅。”李綺華連連擺手,她本就不是那害羞的性子。
“還是李姐姐溫柔。”顧興順看着李綺華,眸色晶亮。
本來落落大方的李綺華卻被這一眼瞧的心中一跳,有些秘密被人窺探的慌張,臉也‘唰’的紅了,怕自己的異樣被看見,她裝作無意的扭頭看向別處,只是一隻手還要按着顧興順的胳膊,所以免不了就和他的視線對上。
“就你愛貧嘴,快點下來,不然我拿針紮了!”顧嫋嫋整顆心都系在弟弟的安慰上,並未發現好友的異常。
“我下去就是了,這麼兇做什麼。”顧興順收回落在李綺華臉上的目光,朝着顧嫋嫋扁了扁嘴,抱着樹杈慢慢往下滑落。
顧嫋嫋和李綺華一人一邊巴在窗口上,緊張的看着,等他安全落地才鬆了口氣,齊齊轉身往樓下跑去。
顧興順拍掉身上的樹皮碎屑,轉身看到顧嫋嫋怒火熊熊的眼睛,立刻擺手告饒。
“我下次絕對不會這樣了,姐你別生氣,我要再這樣,就隨你用針扎,絕對不躲!”
本來滿胸的怒火,看到這副求饒的表情,再加上又是在外人面前,顧嫋嫋只能壓下怒火,低低叮囑了一句:
“自己說的話自己記住了!”
“嗯嗯!”顧興順連連點頭。
這時候去魏王府送信的秋棠回來了,走到顧嫋嫋身邊回話。
“小姐,魏王不肯接您的信,還說有什麼事情,讓你親自去王府和他說。”
顧嫋嫋皺眉,默默嘆了一聲,之所以寫信就是不想看到他,可這人卻偏偏不肯放過她……
“好,我知道了。”她淡淡應了一聲。
秋棠有些着急的添了一句,“王爺說讓您立刻就去,不然後果很嚴重。”
“怎麼了?”
“怎麼了?”
李綺華和顧興順異口同聲的詢問。
顧嫋嫋擺手,“沒事,就是要出門一趟,綺華你自己看看藥書,興順你回去歇着,別再瘋玩了。”
李綺華點點頭,對她道:“好,你去吧。”
“回來給我帶好吃的。”顧興順說。
顧嫋嫋點點頭,帶着秋棠走了。
庭院裡就只剩了李綺華和顧興順,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氣氛有些奇怪。
“你說親後就要嫁人了嗎?”沉默良久,顧興順開口問。
李綺華點頭,“我比你姐還大倆月。”
“哦。”
又是一陣沉默。
“女人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你可要好好看看。”顧興順側頭看着那顆被砍禿嚕的香椿說。
李綺華擡頭看到他青澀的側臉,逆光下能看到下巴上幾根短絨絨的鬍鬚,喉結還不明顯,卻也露出了形狀,不知怎的,她的心劇烈的跳了兩下,一股不知名的情緒在心底蔓延。
臉又起了一絲熱意,她輕輕抿嘴,垂了眼,“我當然知道了。”
“哦,那就好。”
又是一陣沉默。
“那我先回去了。”顧興順看了她一眼,擡腳往外頭走。
李綺華咬住嘴脣,心底涌起一絲怒氣,也不知道是衝誰,看着那道沒心沒肺的背影,跺跺腳,轉身上了樓。
話說顧嫋嫋,坐着馬車直奔魏王府,進了王府大門,跟着趙典去了小廳,葉至珩坐在太師椅上等她。
“民女見過王爺。”顧嫋嫋行禮。
葉至珩點頭,“免禮,坐。”
顧嫋嫋在他下手的太師椅上坐了,就聽他問。
“和太后如何說?”
顧嫋嫋低頭回話,“回王爺的話,暫時是打消了太后娘娘賜婚的心思,只是太后娘娘心思堅定,聽語氣,等您和民女成婚後,會有行動。”
“什麼行動?”葉至珩看着她問。
“這……民女暫時不知。”顧嫋嫋搖頭,“太后娘娘的心思民女不敢揣度。”
“呵……”葉至珩不明不白的笑了一聲,“只怕是你根本就不上心。”
看着他明顯不信任的表情,顧嫋嫋心裡有些生氣,皺眉說道:“王爺,用人不疑,這句話您應該比民女要懂,如果您不相信,那民女也沒有辦法。”
見她生氣,葉至珩的眼底卻露出一絲笑意,“不要和本王說這些沒用的,你只要知道,若是這兩人進了門,你會死的很慘。”
又威脅她!他就只會威脅人嗎!
顧嫋嫋咬牙,忿忿的應了一聲,“民女知道!”
“那就好。”葉至珩一臉滿意。
“今天的事就是這樣,王爺您慢坐,民女先回,下回有消息再向您稟報。”
顧嫋嫋不想再多看他一眼,行禮後也不待他應允,自己就起了身準備走人。
等到她的叫踏過門檻,主位上的人才慢悠悠的開口。
“等等。”
“王爺還有事……”一回頭,一抹紅色迎面飛來,顧嫋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低頭一瞧,是個大紅色繡並蒂蓮的錦囊。
“這是什麼?”她舉着錦囊問。
葉至珩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隨即恢復常色。
“季青聽說本王成親,特地差人送了禮來,有你的一份。”
“前將軍……”顧嫋嫋眸中閃過一抹驚喜,指頭翻動,將那錦囊打開來,伸出兩根指頭,將錦囊裡的物件拿了出來。
是一把巴掌大小的梳子,看着像是桃木,彎彎的柄上用精巧的手法雕刻了飄飛的蒹葭。
“這梳子真好看!”顧嫋嫋嘴角翹起,鄭重的將木梳放回錦囊裡,小心的系在腰帶上。
“王爺替民女回前將軍,就說民女收到了,非常喜歡,謝謝他的好意。”
葉至珩看着她的動作,嘴角快速勾了一下,然後淡淡點頭,“這裡沒你什麼事了,下去吧。”
“是。”顧嫋嫋立刻行禮退下。
從王府出來坐在馬車上,顧嫋嫋又將錦囊解下,拿出那桃木梳子細細看了起來,真是越看越喜歡,她摸着上面浮刻的蒹葭,腦中就想起了詩經的一段。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心中默唸了詩經,再看這梳子,就更覺得美好。
回到府裡,李綺華盯着她腰間的大紅色錦囊問道:“這是什麼?”
顧嫋嫋笑眯眯的將錦囊解下來,拿出裡面的梳子給她看。
“這是一個朋友送給我的,你看這蒹葭,刻的跟真的一樣,是不是很好看。”
李綺華接了梳子,拿到眼前細細看了看,而後擡頭盯住顧嫋嫋的臉。
“誰送你的?李慕?”
顧嫋嫋白她一眼,將梳子拿回來,小心的收進梳妝盒裡。
“你瞪我做什麼,蒹葭的意思是喜歡,木梳的意思是白頭偕老,送你梳子的人是告訴你他喜歡你想和你白頭偕老。我跟你講喔,你和魏王的婚事都定了,婚期也近了,就算你對李慕還有什麼想法,你也得掐斷了,不然讓魏王知道了,你不死也要脫層皮。”
見她越扯越遠,顧嫋嫋有些無奈的解釋:“這是我在天應州結識的朋友送我的新婚禮,他人不能來,差人送來的,還是王爺他轉送給我的。”
“啊?”李綺華兩條淡眉攏在一起,表情十分困惑,“那也該是刻並蒂蓮呀……”
顧嫋嫋將梳妝盒放好後,不耐煩的打斷她。
“你就別操這些閒心了,你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情,你這年紀說親是正當的,你就算看不上也要從裡頭挑一個,除非你打算削了頭髮做姑子去。”
一說到親事,李綺華將將撫平的心緒再次翻滾起來,她瞅了顧嫋嫋一眼,嘴脣動了動,最後還是死死的閉上了。
“幹什麼做這樣子,有話你說。”顧嫋嫋看見她猶豫糾結的小表情,柔聲開口。
“沒,沒什麼。”李綺華卻閉緊嘴。
見她不肯說,顧嫋嫋也不再問,而是轉了話題,同她說起了藥理。
待到傍晚,李綺華留在院子裡蹭了晚飯纔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