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財這人橫是橫,但精也是精,看到葉至珩周身的氣派和眉宇間天生的貴氣,便知道此人定身份不凡,不能惹,立刻收斂了神色。
“這位大人,我們是來討公道的,我家孩子遭了這顧家小姐的毒手,我們是來伸冤的呀。”周大財收起橫色,面露委屈。
“這裡是民宅,伸冤去大理寺。”葉至珩臉色冰冷,眼底泛了殺氣。
周大財心中一凜,默立片刻,朝妻子和老母親使了眼色,帶着家丁灰溜溜的走了。
周氏看了看顧家衆人,又看看葉至珩,想了想,低着頭扶着牆悄悄離去。
看着周家人全部離開,莊六娘臉色鬆了些,朝着葉至珩深深一禮。
“今日多謝王爺救場,若是沒有王爺,這些人不知道怎麼鬧呢。”
葉至珩謙虛側身,沉聲道:“下次遇到這種事情就派人給王府送信。”
莊六娘聽了心中十分舒坦,這魏王平時看着冷冰冰的,但是在嫋嫋的事情上還真上心,想必心中對嫋嫋是十分看重的。
有了王爺的看重,那以後嫋嫋過門了也不會受欺負了。
“哪裡還用麻煩您,這些人回去知道了王爺您的身份,定不敢再上門來的,今日王爺既然都上門了,那就留下來吃飯吧。”莊六娘客氣的留飯,心中想着魏王爺日理萬機,哪裡有那時間留下來吃飯,所以也只是客套客套。
葉至珩掃了顧嫋嫋一眼,見她低着頭,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淡漠樣,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輕輕點了點頭。
“好。”
莊六娘怔了一下,隨即大喜,立刻吩咐丫鬟去準備,然後用力推了木頭樣的顧嫋嫋,“娘想起來還有些事情,嫋嫋,你就帶着王爺在府裡轉轉,咱們府裡地方雖然不大,但景色不錯。”
冷不丁被點了名,顧嫋嫋心中不爽,還讓他帶着他轉悠,那是一百個不願意的。
“娘,魏王爺他有手有腳的……”
“那就依伯母的,勞煩顧妹妹,帶本王在這裡轉一轉。”葉至珩忽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顧嫋嫋皺眉,擡頭看向他,表情很不友好。
“王爺……”
然而,剛剛開口,胳膊上就捱了莊六娘狠狠一揪,痛的她直抽冷氣。
“娘,你做什麼揪我啊?”她哀怨的質問。
“你衣服皺了,娘給你理一理,好了,娘還有事要忙,你快些帶魏王爺去轉轉,聽見沒有?”莊六娘笑呵呵的說着,朝葉至珩一禮,轉身離開。
只是在轉身之時,趁着衆人不注意,狠狠盯了顧嫋嫋一眼,裡頭的警告威脅十分明顯。
顧嫋嫋心中有些委屈,不明白,那麼疼愛自己的孃親,現在爲什麼會幫其一個外人來了。
她擡頭看向葉至珩,見他眉眼帶笑,心下更是難受,撇了撇嘴,擡腳往前走,速度很快。
然而,葉至珩手長腳長,輕輕往前跨兩步便與她並肩而行,側頭看向身邊嘟嘴滿眼委屈的女子,嘴角劃開一個柔和的弧度,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身邊被霸道的氣息籠罩,偏頭間瞧見那抹春風得意的笑,顧嫋嫋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一世爲什麼會和這樣一個惡魔般的男人糾纏在一起,明明上輩子毫無交集。
她只是想要保護家人平安,只是想要賺到很多的銀子,只是想要過安靜的生活,爲什麼這個男人偏偏要出現破壞她苦心經營的一切?
怒火從心底爆開,蔓延到四肢百骸,無法抑制。顧嫋嫋猛的停腳。
她一停,葉至珩也停了下來,視線離開她,看向眼前的景色。
此處正好臨着一片小湖,湖水碧波盪漾,湖面被大片荷葉掩蓋,碧綠的荷葉間盛開朵朵白蓮,清幽的荷花香氣隨着水波送來,沁人心脾。一條窄窄的木橋架在湖邊,順着木橋上來,是一座視野開闊的涼亭,涼亭四周被嬌豔的月季包圍。
若是坐在裡頭喝上一杯茶,欣賞美人嬌嗔的模樣,倒也不錯……
“王爺……”
“上些茶點,本王很喜歡這裡的景色。”
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顧嫋嫋決定和他好好談談,可是剛剛開口話就被他打斷了,以至於剛剛想起來的話,一股腦全忘了。
“……秋棠,去泡壺茶,那些糕點過來。”頓了一下,她才轉身吩咐。
秋棠應聲而去。
這邊,葉至珩已經率先上了涼亭,徑直坐在石凳上,然後擡手朝她招了招。
顧嫋嫋抿了抿脣,慢慢走了過去,在離他三步遠的距離停下,垂頭看着腳面。
“坐下來,本王想和你好好談一談。”
顧嫋嫋眼底疑惑,擡頭看他一眼,見他神色認真,便聽話的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今日本王給你一個機會,你可以將你心中的疑惑全部問出來,只要本王知道的,都告訴你。”葉至珩看着她,漆黑的眸子清澈明亮,讓人一眼便可以望到底。
“王爺什麼意思?”顧嫋嫋皺眉,從前的經歷告訴她,他一定又有什麼陰謀。
“凃紅依的事情,你想知道嗎?”葉至珩看着她。
顧嫋嫋心中一跳,抿緊了嘴脣。
她當然想知道了,她想知道在她離開知道他們到底如何了,爲何這次回來卻沒有看見她呢?
可心中想,嘴上卻不敢問,就好像此刻她若是問了,便是像他示弱低頭了。
葉至珩一隻看着顧嫋嫋,看見她眼神猶豫閃躲,輕輕一眨,便只剩下迷霧,讓人看不懂,他的眼底添了一抹煩躁。
“不是誰都可以有這樣的機會的,你是第一個。”
顧嫋嫋的思緒被拉回,正好秋棠將差點放在桌上,輕輕的退了下去,她睫毛輕顫落在冒着熱氣的茶水上,袖子裡的手緊緊攥着袖口,半晌纔開口。
“您真的會如實回答嗎?”嚴肅的語氣。
“是。”葉至珩點頭,眸子裡的煩躁褪去,浮起一抹笑意。
會問那便代表在意,在意即是喜歡的。
“民女想知道,等塵埃落定和您和離的時候,民女的嫁妝可不可以全部還給民女?”顧嫋嫋眨着明亮的杏仁眼,漆黑的瞳仁裡倒映着他黑沉沉的臉。
“顧嫋嫋!”他壓抑着怒火。
“嗯?”
“再給你一次機會。”
“王爺莫不是想貪民女的銀子?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若是連女子的嫁妝都貪,那以後出門臉還汪哪兒擱?”
“顧!嫋!嫋!”葉至珩低吼,那張總是冰冷平淡沒有多餘表情的臉上,此刻被憤怒點燃,漆黑的眸子裡映着暴掠的火光。
“民女在。”看着這樣的他,顧嫋嫋卻忽然冷靜了下來,“王爺不用惱羞成怒,若您真相要民女的嫁妝,那民女捨不得也要給,只是民女賺的都是血汗銀子,您好歹給民女留點,有了這銀子,民女也能找個周正些的公子嫁了。”
聽到她一番話,葉至珩漆黑的臉色慢慢轉綠,他張開薄薄的嘴脣,露出森白的牙齒,冷幽幽的說道:“顧嫋嫋,你若是和本王和離,不知嫁妝帶不走,連你的命你也帶不走!”
面前冷風一掃,他人已經出了涼亭,轉身消失了身影。
顧嫋嫋側身坐着,望着他離去的方向,久久吐出一口氣。
涼亭下,柔兒耳聰目明,將一切都停了個清楚,更看見了,在葉至珩走時,顧嫋嫋臉上那某瞬間掩蓋的難過,臉色慢慢沉下來。
猶豫片刻,她緩緩走上前。
“小姐。”
“你說。”顧嫋嫋收起心思,看向柔兒,臉色淡然。
“魏王爺心不在小姐這兒,而小姐也不是最適合魏王的人,我覺得以小姐的姿容才華,進宮才最合適。”
顧嫋嫋眉一擰,眼神冷下來,浮起一絲銳利。
“你不是第一次遊說我進宮了。”
柔兒低頭。
“我想知道原因。”顧嫋嫋正了身子,周身自然的泛開一股威嚴。
柔兒抿緊脣,半晌鬆開,“我不會害小姐。”
如此神態語氣,分明有問題。
顧嫋嫋的神色完全冷了下來,“你在隱瞞什麼?”
“我是爲小姐好。”柔兒擡眸,視線與她相對。
顧嫋嫋卻輕輕閉上眼,轉頭看向別處,她不用看,她知道她的忠心。曾經那麼多次,她就她於水火,若果沒有她,她早就變成白骨了。
也是因爲這樣,她心中將她看做姐妹,也是因爲這份看重,讓她不能容忍絲毫的隱瞞。
“你不想說是你的自由,我不爽是我的自由,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我身邊不需要你保護。”顧嫋嫋一字一頓的說完,起身出了涼亭。
柔兒擡眸,看着那道薄怒的身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如果能確定……她如何會隱瞞呢……
回到正院,莊六娘聽說葉至珩走了,立刻就在顧嫋嫋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說你是怎麼回事?每次看到魏王都一副欠你銀子的死樣子,你要怎樣?不說別的,前些日子人家才救了你大哥一命,你就是對待救命恩人也不該是這個樣子呀!”
何況還是你未來的夫君呢!莊六娘氣的很。
“娘您幹嘛呀,好疼的。”顧嫋嫋摸着被敲的地方,痛的直皺眉。
“我幹嘛?我恨你傻!娘知道你不喜歡魏王,可是現在聖旨都下了,你不嫁也是要嫁的,何況魏王待你真是不錯,你就知足吧,別想三想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