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自己辛辛苦苦累的飢腸轆轆,這廝卻已經吃上了。顧嫋嫋心中別提多氣了,低着頭走過去,行了一禮後開口。
“見過王爺,天色已晚,宮門快要囉嗦,民女今日先回,明日再來打掃。”
話語謙恭聽不出毛病來,可葉至珩就是從裡頭品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心情又好了幾分。
他掀了眼皮,瞧一眼她敢怒不敢言的樣子,腦海裡就浮現起她瞪着那雙杏眼和他對着幹的不馴模樣,嘴角急不可查的勾了一下。
顧嫋嫋低着腦袋等了半晌,卻沒聽到迴應,忍不住擡頭一看,就見他沒事人一樣在吃飯,她心中的怒火‘嘭’一聲噴高。
見着他夾了一塊色澤可口的紅燒小排,她忽然一彎腰,對着桌子十分粗魯的打了個噴嚏。
“啊啾!……”
這聲噴嚏打的猛烈洪亮,整整對着那塊色澤可口的排骨。
張嘴往裡送的人手一頓,將到嘴的排骨移開,嫌惡的丟進瓷盞裡,黑臉臉色轉頭盯住她。
顧嫋嫋慢條斯理的拿出帕子來擦了嘴角噴出的口水,低着頭嬌羞的說:“真是抱歉,這天兒忽冷忽熱,民女便着了風寒,總是忍不住打噴嚏,還望王爺見諒。”
“風寒?本王怎麼覺得你是故意的。”他的聲音陰沉沉的,顯然十分生氣。
“王爺誤會!民女哪有那個膽子敢對王爺的膳食打噴嚏,但這些不是民女能控制的,不如民女以後離您遠些,也省得惹您嫌惡。”顧嫋嫋說的一臉委屈,實則心裡高興的要死,明面上不能反抗他的強權,暗地裡噁心噁心他總可以吧,總不能因爲她一個噴嚏就拉她去殺頭吧。
就見他青着臉做了半晌,似乎是沒了食慾,起身往殿外走去。
顧嫋嫋立刻跟上。
出的藏書殿,晚霞漫天,時辰已經不早了,葉至珩走在前面,高大的背影撒了一層斜陽,顯得格外偉岸。
她跟在後頭走出皇宮大門,等看到大道上孤零零的一輛馬車時,楞在了原地。
葉至珩頎長的身子停在馬車邊,微微停留片刻攀上馬車,關了車簾。
趙典看着關上的車簾,轉頭看向身後可憐巴巴望着這邊的顧嫋嫋,有些猶豫,張張嘴正要請顧嫋嫋上車,車裡卻傳來一聲輕咳,他立刻閉了嘴。
顧嫋嫋抿着嘴脣,雙手握拳,心中恨的不行。早上她可是做了馬車過來的,不管多晚,車伕都不可能拋下她先回去,現在她的馬車沒了,很明顯,是這個男人做了手腳。
京都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從皇宮會顧府若是走路的話,起碼的得走近兩刻鐘,那還不得走斷一雙腿!
想着想着,就更加生氣,見趙典扭頭看她,她以爲會像之前那樣叫她上車,正要上前,卻見他身子一轉上了車,馬鞭一揮,留下一片塵土。
馬車轉瞬消失在視線裡,直到再也看不見了,她才惡狠狠的罵出口。
“王八蛋!本小姐咒你一輩子生不出兒子!”
罵完才覺得心口的鬱氣減了幾分,擡了腳一臉苦悲的往回走。
從長長的官道出來,終於到了西街,到西街中上月仙橋到了東街,又從東街中到東街頭穿過無數條巷子,終於到了顧府大門前。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顧府門口也掛上了燈籠,已是入夜時分,但大門卻開着,秋菊在門口探頭探腦。
一眼看到從巷子口走來的小姐,秋菊喜上眉梢,立刻衝上來,焦急的問道:“小姐,您怎麼現在纔回來,老爺夫人都嚇死了,還以爲您在宮裡出了什麼事被關起來了。”
晌午時,送顧嫋嫋去皇宮的馬車忽然回來了,問他小姐爲啥沒回來也說不上來,莊六娘那顆心便吊着了,擔心女兒是在宮裡闖了什麼禍事,左等右等到天黑還是不見人,便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擔憂,急的人在府裡團團轉,卻又沒有個地方能打聽,只能留門讓人在門口守着。
顧嫋嫋跟着秋菊一路到了正院,在小廳等消息的莊六娘看到她進來,立刻站起來,上來兩步拉住她的胳膊一陣絮叨,她幾句話將人敷衍過去,然後有氣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問道:
“娘,府裡還有飯菜嗎?”
莊六娘啥也沒問,直接轉身吩咐丫鬟去拿飯。
丫鬟速度很快,不多時溫熱噴香的飯菜端上了桌,一陣風捲殘雲只剩了一個空碟子。
莊六娘見了又是一陣心疼。
吃飽喝足,顧嫋嫋和莊六娘說了幾句便起身回自己的院子,路上她問秋菊。
“工坊裡如何?”
秋菊答:“所需的貨都已經齊備,劉二姐將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只等明日一早隨船去江南,小姐不必擔心。”
她便徹底放心。
江南的契約已經到了時限,這些日子她的工坊裡緊趕慢趕,再有分發出去一批,契約所需的貨終於趕了出來,只等劉二姐去交了貨,便又可以大賺一筆。
但是她要的遠不止眼前這些,她要像周家小姐那樣,將生意做大,讓顧家變成大周最大的商賈。
帶着這個美好宏遠,她閉眼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早早起牀,吃了早飯吩咐秋菊幾句,便獨自去了皇宮。
先去永壽殿給太后娘娘診脈,脈象無力紊亂,十分危險,再看面色,雙眼發青嘴脣發白,總是忍不住的嘔吐,從前紅光滿面的人,現在卻真的像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婆婆,看着竟是老了十多歲。
紅玉對她怒目相視,那模樣,恨不得生吃了她。
薄太后被折騰的夠嗆,面對顧嫋嫋,就算有葉至珩的安慰也沒了先前的信任,加上身上游走性疼痛,脾氣也差,對顧嫋嫋就沒了好臉色。
葉至珩只稍坐了片刻便出去了,顧嫋嫋接了紅玉端來的玉壟子汁開始扎針。
行鍼的一刻鐘李,薄太后足足吐了三次,因肚子裡沒了東西,一直是在乾嘔,十分痛苦。
“我告訴你,太后若是有個什麼事,你顧家十八族都得陪葬!”送她出來的紅玉寒着臉警告。
顧嫋嫋抿脣不語,現在這個情況就是她說的再多也顯得蒼白,只等兩天,兩天後膚勾蟲一定就能徹底殺滅,到時候便可解了玉壟子的毒,她身上的重擔便可以卸下來了,以後,再也不要趟這種渾水。
出了永壽殿又去菁華宮,給容妃診了脈象問了問情況,一切都正常,又順勢將自己新做出來的美白膏送了兩盒給她,方告辭離去。
從菁華宮出來,她還不能回去,她還要去藏書殿清掃。
去到藏書殿,守殿門的御林軍認得她,朝她笑笑便放了進去,走到殿門口便看到趙典。
她眉頭一擰,那廝怎麼又在這兒。
見她走過來,趙典笑眯眯的從身後拿出一塊抹布,身子一挪,又露出一桶水來,笑眯眯的看着她。
“顧姑娘來的很快。”
顧嫋嫋皮笑肉不笑,“那是自然,王爺可不喜歡等人。”
接了抹布,又彎腰將死沉死沉的一桶水提進去,將水桶放在角落裡,先扭頭打量一番,並沒有看到那廝的身影。
她撇了撇嘴,打溼了抹布從第一排擦起,從這頭擦到那頭。
此時她的肚子已經餓了,早上她特地多喝了一碗白米粥,可這白粥真的不抗餓,感覺吃的越多餓的越快。
重重嘆息一聲,仰頭看到高高的上頭,尋思要不要也一起擦一擦,就聽見身後有人叫她。
“嫋嫋!嫋嫋!”聲音壓的很低。
顧嫋嫋立刻回頭,就見身後半開的窗櫺外,李綺華不顧形象的趴在窗口,手邊還放着個木頭食盒,食盒蓋的緊緊的,她就是聞到了香氣。
“綺華!”從認識到現在,這是她第一次叫這個女人叫的如此親熱,也是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女人如此可愛。
“快來,知道你沒吃,我給你送吃的來了。”窗櫺有些高,李綺華說話有些吃力。
顧嫋嫋急忙過去,拉住她的胳膊感激的說道:“你這個徒兒爲師收了!好了,你快些下去吧,別摔了。”
“好勒師父!”李綺華喜笑顏開,手一鬆跳回地上,朝她揮揮手,從小道溜了。
顧嫋嫋縮回腦袋,將食盒拿起來,找了個隱蔽的角落坐下來,將食盒擱在腿上,打開蓋子,香味涌入鼻尖。
一個魚香肉絲,一個香酥排骨,一碗清湯一碗白米飯。
真香!
她拿了筷子夾了一塊炸的酥酥的排骨,口水一下涌了出來,然而,就在排骨快要入口時,面前忽然罩下一片陰影。
她僵硬擡頭,嘴巴還大張着,待雙眼聚焦在那張煞臉上時,筷子上的排骨‘啪嗒’一聲掉了下來。
“藏書殿乃聖賢之地,你竟敢在此地吃飯,這是褻瀆聖賢。”他緩緩開口,一本正經的嚴肅。
顧嫋嫋內心怒吼一句胡說八道,面上卻依舊恭敬萬分,她將筷子放回食盒裡蓋上蓋子,抱着食盒站起來,一臉慚愧的說道:“王爺說的是,民女簡直粗鄙至極,民女這就出去,吃完再進來!”
說完就像走,卻走了一步被人提了衣領拽了回來。
“你的書架子還沒擦完,這些東西,本王就幫你代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