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節嘍!”
中午開飯,姜歲寒比小孩子還高興,一早就坐到了飯桌旁。
桌上置辦着美酒佳餚,當然最矚目的是那盤奇形怪狀的糉子。
姜歲寒看得稀奇,忍不住拿筷子搗了搗,“這啥玩意兒?”
南寶衣從竹簾後款款走出。
她重新梳妝打扮過,淡粉菱花襦裙輕如雲朵,銀流蘇髮釵恰似流光映雪,臉頰浮紅嬌豔如桃花。
她優雅落座,“小女不才,這是我親手包的糉子,還請姜公子品嚐。”
“糉子?!啊哈哈哈,這玩意兒竟然是糉子?!”姜歲寒毫不留情地笑出了豬叫聲,“南姑娘,你確實很不才啊!”
南寶衣:“……”
按照話本子上演的,姜神醫應該誇讚她心靈手巧。
接下來他們會談古論今,最後互生情愫!
她皮笑肉不笑,涼幽幽地盯了眼大笑不止的少年。
姜歲寒脊樑骨發毛。
他連忙收斂笑容,絞盡腦汁地誇讚:“南姑娘不走尋常路,能把糉子包的如此,如此,咳,清麗脫俗,實在是難得啊!瞧瞧,這還用彩色絲線縫了一遍呢,這些糉子真是,真是美貌與內涵並重……”
南寶衣團扇遮面,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女兒家的嬌羞。
她軟聲:“姜公子過譽了。”
旁邊,蕭弈端起小酒杯,淺淺抿了一口。
農家釀的雄黃酒,端午飲用,驅邪。
他悠悠道:“姜神醫既然覺得舍妹的糉子包得不錯,不如嘗一個?”
“啊,嘗,嘗一個啊……”
姜歲寒猶猶豫豫地看着小綠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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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玩意兒能吃嗎?
可是被蕭弈和南寶衣兩尊大佛盯着,他不敢不吃。
他只能硬着頭皮挑了箇中等的。
費勁兒地拿剪刀弄開絲線和糉葉,看起來那麼大一隻球球,裡面居然只有一小坨糯米!
而且糯米是糯米,小蜜棗是小蜜棗,餡兒料壓根兒沒黏到一起,包得十分鬆散,估計味道不咋地。
他滿臉嫌棄,勉強一口吞進嘴裡。
“味道如何?”南寶衣期待。
接下來的劇情,應該是姜歲寒誇讚這糉子味道極好,順嘴提一句將來也不知道誰有福氣娶她。
她再自然而然地接話,表明對他的好感。
一隻神醫夫婿,可不就這麼騙到手了?
然而劇情就是用來反轉的。
姜歲寒雙拳緊握,一聲不吭,淚流滿面。
南寶衣羞赧:“姜神醫,我包的糉子,也沒有好吃到叫人泣不成聲的地步吧?”
姜歲寒滿嘴血沫子,緩緩吐出兩根繡花針。
南寶衣驚訝地眨了眨眼。
她設計的劇情,貌似出現意外了……
姜歲寒哭着站起身,一邊拱手一邊痛苦道:“我我我,我去外面跟莊子裡的人一塊兒過端陽。蕭家哥哥,南家小五,你們隨意,隨意!”
他含淚跑遠。
蕭弈又抿了口雄黃酒,薄脣輕勾:“煮熟的鴨子飛了。”
南寶衣沒好氣:“我會再接再厲的!”
蕭弈覺得她再接再厲的話,姜歲寒可能活不到明年的端陽。
不過沒有姜歲寒這個礙眼的傢伙在場,他心情還算不錯。
他給南寶衣倒了一盅酒,“雄黃酒,端陽飲用可以驅邪,喝一點。”
南寶衣很稀罕。
她只喝過果酒,還沒喝過雄黃酒哩!
她端起來,淺淺啜飲小口。
嗆人得很!
她忍不住劇烈咳嗽,眼淚都要辣出來了!
蕭弈沒想到她居然不會喝酒。
早知道,就不給她喝這個了。
他輕輕給她拍了拍後背,又拿了一盞溫水遞給她。
南寶衣就着他的手喝完水,終於恢復正常,後怕地看一眼酒盞,“二哥哥,我還是不喝這個了……”
她咬了咬脣瓣,忽然小聲:“二哥哥,我若是不喝雄黃酒,會不會不吉利呀?”
她重生而來,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道氣運存在,所以比尋常人更在意吉凶禍福。
蕭弈拿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然後自然而然地端起她用過的酒盞。
青花色小酒盞,邊緣還印着小小的口脂紅痕。
他不動聲色地就着那口脂紅痕,淡漠地一飲而盡。
南寶衣驚訝:“二哥哥?”
“我替你喝了,就不會不吉利。南嬌嬌天性純善,一定會有福報的。”
少年清清冷冷,說出的話卻令南寶衣心裡泛暖。
前兩日對他積攢的一點怨憤,更是煙消雲散。
權臣大人,是個好哥哥呀!
用過午膳,南寶衣漱過口淨過手,笑眯眯道:“我聽莊子上的嬸嬸們說,午後鎮口會有龍舟賽。二哥哥,咱們一道去看吧?”
她以爲蕭弈日理萬機,大約是不會同意的,沒想到他居然點了頭。
馬車往鎮口那邊去時,她好奇道:“對了二哥哥,你這趟來青城山,是爲了查賬嗎?”
“嗯。”
“這種小事,叫十苦他們跑一趟不就得了,幹嘛親自過來,多累呀!”南寶衣乖巧賣萌,“我呀,最捨不得二哥哥辛苦操勞呢!”
蕭弈正閉目養神,聞言掀起眼皮看她一眼。
小姑娘嘴巴越來越甜了,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他淡淡道:“除了查賬,還要監督運糧,自然不是十苦幹得來的。”
“運糧?”
蕭弈默了片刻,道:“再過幾日,我要出征夜郎。”
南寶衣驚訝。
夜郎國緊挨着蜀郡,這些年偶爾起衝突,但並沒有爆發過大規模戰爭。
上輩子,夜郎國也是滅在蕭弈手上,可那是三年之後的事了。
這輩子權臣大人提前出征夜郎,不知道是否會改變歷史進程。
若是改變個別人的命運也就罷了,可如果因爲她的重生,而改變一個國家的命運,那麼老天爺是否會怪罪她呢?
她糾結地皺起小臉。
蕭弈摸了摸她的臉蛋,“小小年紀,總皺着眉毛幹什麼?笑。”
“我不想你出征……”南寶衣突然鑽進他懷裡,像是幼獸撒嬌。
蕭弈身子微僵。
藏在心底的那份隱秘心思,悄然浮出水面。
他輕聲:“你是不是,捨不得我?”
“啊,”南寶衣好奇地仰起頭,“我爲什麼要捨不得你?”
蕭弈的臉色瞬間黑了下來。
在心底深處蹦躂的那個粉色泡泡,像是被誰無情戳破,“啪”的一下就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