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澤回去後，捏着荷包，在書房裡枯坐了整整一夜。
直到天色大亮，他才從書房走出來。
在門口坐着打瞌睡的來旺聽到動靜，驚得跳起來，一擡頭就對上他家世子爺眼下烏青的臉，倒吸一口涼氣。
“世子爺！您——！”
“閉嘴。”
“哦……”
來旺委委屈屈的捂嘴站到一旁。
顧承澤大步往外走去，來旺小跑着追上。
剛出了晉王府，顧承澤忽然道：“來旺，你去一趟齊國公府，就說我邀請他們齊二公子到天香酒樓一聚。”
“啊？”來旺瞪大了雙眼，他懷疑自己聽錯了，“誰？世子爺，您說邀請誰？”
是他耳背了吧？
除了威武伯家的嬌氣包，世子爺最討厭的人不就是齊國公那位二公子牽頭的一幫勳貴讀書人嗎？
顧承澤鳳眼一眯，語氣危險地說道：“讓你去你就去！哪裡來這麼多的廢話！快去！”
來旺注意到他家世子爺蠢蠢欲動的馬鞭，縮了縮脖子，連忙逃走，“是是，小的這就去。”
來旺走後，顧承澤也不耽擱，馬鞭往腰間一插，大步往右側威武伯府走去。
*
得知晉王世子求見，趙氏十分驚訝。她不免想到了昨日晉王世子說要求娶嬌嬌的話來。
趙氏沉吟着，讓人將顧承澤請去了花廳。
“不知晉王世子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我……”
進了威武伯府的大門，顧承澤才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了，但事到臨頭，他也不想退縮，便道：“我想見一見嬌……艾玉嬌。”
趙氏臉色微變，委婉拒絕：“這怕是不太合適。”
“我是來向艾玉嬌道歉的。”
“哦？”
“以前是我年幼不懂事，做錯了很多事情，惹得嬌……艾玉嬌視我爲死、對頭……”顧承澤回想起自己當初沒有開竅時，總是故意欺負嬌嬌的幼稚行徑，就恨不得再重生早幾年，“所以我今日過來，主要就是爲了向艾玉嬌鄭重道歉。”
“原來是爲了此事。”
趙氏笑了，“世子大可不必如此。正如世子所言，那都是年幼不懂事時候的事情，小孩子做錯一些事情在所難免。更何況，嬌嬌也不是全無錯處，又哪裡需要世子特地向嬌嬌道歉？”
“不不不，還是需要的。”顧承澤有些着急，“夫人，這樣吧，不如您問問艾玉嬌的意思？若是她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呢？”
趙氏看着顧承澤，慢慢蹙起了眉頭。
顧承澤被看得心中直打鼓，下意識繃緊了脊背，掌心更是一片潮溼。
就在顧承澤以爲，趙氏不會讓他見嬌嬌的時候，趙氏開口道：“錦雀，去將三小姐請來。”
顧承澤心頭陡然一鬆，這才發現，他的脊背也被汗水浸溼了，黏黏糊糊地靠在身上，本該很難受，可他不僅沒覺得難受，反而高興起來。
大約三杯茶水下肚，艾玉嬌翩翩而來。
一進屋，艾玉嬌就衝顧承澤翻了個白眼。
“找我做什麼？是不是又在琢磨怎麼欺負我？”真是幼稚透了。上輩子她居然和這麼一個幼稚鬼槓了八年，真是太有出息了。
這輩子她纔不要繼續這樣，太降智了。
不過顧承澤要是執迷不悟，那她就狠狠教訓他一通，好讓他不敢再來招惹她。
艾玉嬌已經在心裡將顧承澤醬醬釀釀地收拾了好幾遍，冷不防聽到一句“我請你去天香酒樓吃全魚宴。”
全魚宴？
艾玉嬌的雙眼陡然一亮，琥珀色的貓眼裡滿是藏不住的驚喜。
顧承澤見狀不由彎了彎脣。
他記得嬌嬌最愛吃魚，而天香酒樓的全魚宴馳名整個京城，嬌嬌一定抵抗不住誘惑。
等到了天香酒樓，他再讓嬌嬌親眼目睹了齊欽的真實面目，嬌嬌就絕對不會再喜歡齊欽了！
艾玉嬌先是驚喜，後又狐疑。
她眯着眼睛打量顧承澤，暗道：死對頭怎麼忽然這麼大方？一定有陰謀！
“晉王世子，這怕是於理不合。”在這時，趙氏忽然開口，“我雖明白世子想要與嬌嬌解開前怨的心情，但事關女兒名節，我便替嬌嬌收下了世子的心意，但這全魚宴便罷了吧。”
說着，趙氏便端了茶。
顧承澤知道這是送客的意思。
他雖不想走，可顧及着未來丈母孃對他的好感，顧承澤還是離開了。
不過走之前，他故意看了艾玉嬌一眼。
他想，嬌嬌一定能過明白他的意思。
都說最瞭解你的，不是你的父母，不是你的朋友，甚至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敵人。
艾玉嬌視顧承澤爲死對頭，一點兒都沒有辜負這句話，毫不費力的解讀了顧承澤這記眼神的含義——
天香酒樓見。
你讓我去見你，我就要去？
你以爲你挑釁我，我就會上鉤？
幼稚！天真！可笑！
艾玉嬌不屑地哼了一聲，扭頭衝趙氏道：“娘，我約了林霖兒逛街，我走啦。”
話音未落，人就跑沒了影。
“嬌——這孩子，跑這麼快。”
趙氏站起身追了兩步停下，眼底有淡淡地憂慮。
*
“姑娘，您要去見林姑娘？”蓮初遲疑說道：“奴婢記着，林夫人近日一直在爲林姑娘看摸親事，林姑娘一定很忙，姑娘這時候過去……怕是有些不合適。”
“啊。”經蓮初這麼一提醒，艾玉嬌纔想起來真有這麼一回事，她記得上輩子林霖兒就是在這段時間定下了親事，很快就嫁了出去，之後一直很幸福呢，那她還是不要去搗亂了，壞了林霖兒的婚事就不好了。
“那我們轉道去天香酒樓吧。”
都已經出來了，沒道理就這麼回去。
正好去見識見識顧承澤那廝的全魚宴。
若是不好吃，她就、就把全魚宴砸他臉上！
“姑娘……”
“行了，就這麼定了。”
艾玉嬌揮揮手，沒有注意到蓮初的欲言又止。
*
顧承澤從威武伯府出來後便直奔天香酒樓，他知道，艾玉嬌一定會去。
他到天香酒樓的時候，齊欽恰巧也到了。
顧承澤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來。
但很快，他便揚起笑容，迎了上去，“齊二公子，許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