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巖, 你先讓人將這些太子批閱過的奏本送去御書房吧。”
鄭青鸞語氣從容不迫地吩咐道。
霍巖眼睛一亮,忙應道:“奴才這就去!”
等到霍巖將那一疊奏本帶走後,鄭青鸞才腳步輕鬆地走到案桌前, 看着桌上那小山似的奏本, 嘴角不由高高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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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怎麼都沒有想到, 他只不過是在柳子巷連續宿了三個晚上, 第四天才剛回到東宮, 就瞧見了他的好六弟正和他的太子妃拉拉扯扯,那癡纏不捨的模樣,顯然兩人早就有了不可言說的貓膩。
這一瞬間, 太子只覺得頭頂沉重,怒火“嗖”地一下竄了出來, 燒得他理智全無。
太子如炮彈一般衝了出去。
顧承卿餘光之中瞧見了太子盛怒的面容, 不意外, 甚至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中,他計算着時機, 在太子將要衝到跟前的時候,才裝作剛剛發現太子,一把扯過了鄭青鸞,身子一轉,鄭青鸞就落入了他的懷中, 也剛剛躲開了太子的虎撲。
太子撲了一個空, 差點摔倒。
艱難穩住身體, 太子眼中燒着兩團怒火, “顧承卿, 鄭青鸞,你們——”
“殿下!聖人身邊的郭大監來了!”
霍巖恰在此時衝了進來。
他沒有注意到六皇子和太子妃之間親密的姿態, 只撲到太子面前:“殿下,快,郭大監帶了聖旨前來!”
“聖旨?”
太子心頭一跳,神志有一瞬間的清明,他已經顧不上他的太子妃與六皇子之間的苟且,他扭頭就衝了過去。
“青鸞,我們也去瞧瞧吧。”
“鬆開。”
鄭青鸞冷着一張臉,嘗試着掙脫六皇子的手,可他的大手卻像是鐵箍,明明握住她手臂的力道並不大,他卻怎麼都無法睜開。
顧承卿不願鬆開,可是瞧着心上人越來越冷厲的面容,他再是不捨,也還是鬆開了手。
他繼續道:“我們去看看吧。”
鄭青鸞沒有搭理顧承卿,扭頭先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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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殿門外,太子已經跪在了地上。
鄭青鸞腳下一頓,緩步上前,跪在了太子的旁邊。
走在後面的顧承卿瞧見這一幕,心頭沉甸甸的,叫他難以呼吸。
但他到底剋制住了,只抿着脣,也跪在了後面。
瞧見六皇子的時候,郭大監顯然是有些驚訝的,尤其六皇子還是跟在了太子妃的身後,早年間的一些傳言不由在他心頭轉過。
不過作爲聖人坐下的大監,最重要的就是要明白什麼該知道,什麼不該知道。
郭大監只當做自己什麼都沒有瞧見。
“……顧承鉞德不配位,無承鉞之能,顧今廢其太子之位,貶爲庶人,奪其承鉞而呈刖。欽此。”
“不可能!”
太子,不,從今日起只是廢太子的顧呈刖面色驚懼:“父皇怎麼會罷免孤的太子之位?還讓孤改名?一定是你這個死奴才假傳聖旨!孤要面見父皇!孤要親自見父皇!”
他怎麼可能會被廢?
還有名字,刖是什麼?是一種的刑法!還是一種砍掉雙腳的酷刑!怎麼會讓他一個太子,未來的國之君主用這樣一個名字?
郭大監久經風浪,並沒有將廢太子的怒吼放在心上,他只是捲起聖旨,輕輕送到了廢太子的面前,嘆息道:“殿下,實在是你近日太過於荒唐啊。”
“荒唐?”
顧呈刖茫然卻又惶恐,他明明什麼都沒有做!
郭大監見廢太子一副什麼都想不起來的樣子,又搖了搖頭,只留下一句“聖人吩咐殿下今日必須搬出東宮”便離開了。
“不可能……”
顧呈刖茫然癱坐在地上,怎麼都無法相信他已被廢的事實。
鄭青鸞也很驚訝。
雖然從她打開那枚金簪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料定了此時此刻的結局,可是她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刻竟然會來的如此突然,如此迅速。
她下意識看向了身後的那個男人。
是他嗎?
是……因爲她嗎?
顧承卿對上了鄭青鸞的視線,當即回以一個笑容。
快了,只要太子被廢,距離他和她在一起的那一日就更加近了。
*
艾玉嬌得到太子被廢一事時,纔剛剛幫着趙氏送走了最後一位夫人。
今日是她大哥承爵的大日子,他們的父親艾忠倫雖然不甘願,但聖意不可違,他仍舊是出面了,只不過從始至終都黑着一張臉,事情一結束人立馬就不見了。
艾玉嬌和趙氏都不在意,兩人將所有前來的女眷送出了大門,纔剛在大門口與新鮮出爐的威武伯艾報恭碰頭,就見艾報恭的小廝急衝衝地跑了過來。
“少……老爺!太子被廢了!”
“哦?”艾報恭不甚驚訝,好似早就料到了這一點。
艾玉嬌卻很驚訝。
太子被廢了?
不應該啊,上輩子到她死的時候太子都還是太子,怎麼這一世太子就被廢了?
趙氏也十分驚訝,不過她明白此時此刻不是關心此事的時機,她便道:“回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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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報恭和他的小廝並沒有隨着趙氏和艾玉嬌一同返回主院,而是回了外院的書房。
艾玉嬌欲言又止,但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回到了主院,她還沒有開口,又被趙氏趕走了。
站在主院院外,艾玉嬌滿頭霧水。
“爲什麼我覺得娘和大哥都有事情瞞着我?”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總不會是因爲她重生回來,纔會有了這些變故吧?
思來想去,怎麼整理不出一個頭緒來,一個人就這麼撞入了她的心間。
艾玉嬌猶豫,“要不,去見一見他?”
念頭纔剛落下,就被她打消了。
她已經和他定了親,在成婚之前,怎麼能私下見面?
可不知爲何,原本沒有什麼想念的人,在見一面的念頭生出後,便怎麼都無法熄滅了。
癢得她心中發慌,夜難成眠。
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察覺了艾玉嬌的念頭,是夜,顧承澤悄悄摸進了她的閨房。
纔剛翻窗而進,顧承澤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就被心上人堵了個正着。
“你怎麼來了?”
顧承澤一擡頭,就對上艾玉嬌有些古怪的面色。
好似羞澀,又好似埋怨,還有一絲絲竊喜,更多的是一些他不怎麼能夠意會到的遲疑。
“我想見你了。”瞧着多日未曾見到的心上人,顧承澤癡癡地望着,傾訴着他的相思,“我想了好些辦法,今日才能摸進來。”
聽到這話,艾玉嬌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她知道他爲什麼進來的如此艱難。
從大哥回來,大哥就將府中的護衛人手和巡邏時間做了調整,人手更加充沛的同時,巡邏也更加密集,就是防着顧承澤會偷偷闖進來。
這麼多日沒能見到他,足以證明大哥的法子有多有用。
奈何“小賊”技高一籌,終還是讓他闖了進來。
顧承澤望着艾玉嬌,發現她的臉忽然異常的紅潤,他雖不知緣故,心頭卻異常歡喜。
他忍不住站起身攬住了她。
獨屬於艾玉嬌的香甜充斥在他的鼻尖,叫他沉醉不已。
“嬌嬌,我好想你啊。你想我嗎?”
“不想。”
“真的嗎?”顧承澤的聲音低落了下去。
艾玉嬌抿了抿脣,儘管知道他是裝的,但還是忍不住改了口。只是聲音極低極輕。
“什麼?”
顧承澤沒有聽清楚。
艾玉嬌不知道他是真的沒聽清還是故意裝作沒聽清,死活不願意再說了。
顧承澤明白女兒家臉皮薄,也沒有再纏着讓她再說一遍,左右他已經聽到了,他已經很滿足。
兩人擁了好一會兒,艾玉嬌想起白日裡的疑惑,她輕輕推開了顧承澤,仰着頭問道:“太子被廢了,你知道爲什麼嗎?”不知爲何,她覺得顧承澤知道些什麼。
聞言,顧承澤目光微閃。
他對上艾玉嬌的目光,柔聲道:“你爲什麼想知道這些?”是因爲這一世與上輩子的不同嗎?他是否要向她表明,他與她一樣?
不,現在還不行。
顧承澤按捺想要和盤托出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拉着艾玉嬌在桌前坐下,“我知道一些內情。但那些事情說來話長,我的時間不太多,可以不說那些嗎?”
“那……你想說些什麼?”
不知爲何,她心頭所有的疑惑和好奇,在顧承澤的軟聲下,全都退讓了。她望着顧承澤的眼睛,明明臉頰耳朵燙得驚人,就是不願意移開視線。
顧承澤拉着艾玉嬌的手,就這樣拉着,沒有絲毫的曖昧,卻無限的溫柔甜蜜。
“我就是想你了,想告訴你,我想你,特別想你。”
直白,卻真摯到了極點。
艾玉嬌羞得鞋中的腳尖都蜷縮了起來。
“我、我也而是……”
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聲聲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