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趙氏而言, 長子只是外出求學了一個多月,但對於艾玉嬌來說,卻是一年多未曾見過她大哥了。
且她大哥對她極好, 什麼好東西都會想着她, 而且總是溫柔地和她說話。
小時候爹去蘇姨娘院中與蘇姨娘、艾玉娥一家子親近的時候, 都是大哥溫柔開解她, 更多的時候, 是大哥充當着父親的角色照顧她。
但仔細想來,大哥也只比她大了三歲而已。
艾玉嬌看着艾報恭,不知何時, 眼眶竟然紅了。
“只是一些時日未見,怎的哭了?”
艾報恭有些無奈, 但還是十分耐心地哄着。
妹妹雖然嬌氣, 可是從前也不會這般剛見着面就哭, 想必這段時日妹妹受了諸多的委屈。
想到這裡,艾報恭的眼底劃過一絲涼意。
“不哭了, 不哭了,看,哥哥給你帶回來了什麼?”
艾玉嬌也不想哭的,只是情緒上來的時候,她怎麼都控制不住。
不過這會兒聽到大哥的話, 她哽咽了兩聲, 雖還是哭腔, 聲音裡卻滿是好奇:“是什麼啊?”
“諾。”艾報恭將一個小巧精緻的木盒遞給了艾玉嬌, 含笑道:“你自己拆開看。”
“神神秘秘。”
艾玉嬌嘀咕了一句, 卻還是忍不住高興起來,連忙接過了木盒。
木盒細長, 上面雕刻着繁複卻又精美的花紋,材質又是金絲楠木,單是這麼一個盒子就極爲珍貴,想必裡面的東西會更加貴重。
艾玉嬌並不是如何在意東西的貴重,她在意的是大哥的這份心意。
木盒打開後,艾玉嬌才發現裡面躺着的是一枚溫潤的羊脂白玉玉簪。
“我想着沒幾日便是嬌嬌你的及笄禮,便準備了這個禮物,你瞧着,可還喜歡?”
“喜歡!大哥送什麼我都喜歡!”艾玉嬌是真的喜歡這枚玉簪。
玉簪是羊脂白玉,入手溫潤滑膩,手感極佳,更重要的是,這是大哥特地爲她準備的。
艾報恭輕笑了一聲,故意指着腰間的荷包問道:“當真?若我送的,是這荷包,嬌嬌也會喜歡?”
艾報恭腰間的荷包是艾玉嬌才學會縫製荷包時,特地爲艾報恭做的。
當時她做了好些東西,有送給蒙老夫人的抹額,有送給趙氏和艾忠倫的鞋底,再就是送給艾報恭的荷包了。
雖是早期拙劣的作品,但是心意無價,所以艾報恭尤其喜歡用這荷包,輕易不會換下。
這麼多年來,荷包早就褪去了原來的顏色,布料和繡線都泛出了白色,但艾報恭依舊沒有換下這一荷包。
艾玉嬌的目光自然落在了荷包上,也認出了這是自己做的,當即眼眶又有些熱了。
她哼哼兩聲道:“好哇,大哥,我送給你的禮物,你竟然還想着送回來,哼。”
“我怎麼敢?”
艾報恭哈哈笑了起來。
趙氏坐在一旁看着兒女互相打趣,瞧見飯菜都端上後,才笑着打斷了兩人,“去洗手,過來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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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三人圍坐在一起,飯桌上是清淡怡口的簡單食物,沒有大魚大肉,但都是艾報恭愛吃的菜。
都說“食不言”,但趙氏和艾玉嬌都忍不住關心艾報恭,艾報恭便含笑着一一回應。
吃過午膳後,趙氏就打發艾報恭去松鶴院。
“快去見見你祖母吧,她早就等着你回來了。”
“是。”艾報恭起身頷首,“兒子去換了一身衣裳後就去給祖母磕頭。”
“快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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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艾報恭的歸家,艾玉嬌的心情異常的好。
瞧見自己姑娘滿臉的笑容,就好像昨晚臨窗的失神壓根沒有發生一般,蓮初和萏初兩個全都鬆了一口氣。
兩人相視一眼,一起湊了上去與艾玉嬌說笑。
正說道她要給大哥重新縫製的荷包還差一點兒就能做完的時候,松鶴院來人請她過去。
“祖母叫我過去?”
艾玉嬌有些詫異,竟然是紫珠親自來傳消息,“紫珠姐姐,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艾玉嬌有些擔憂。
會發生了什麼?
和大哥有關麼?
正想着,就聽紫珠語氣輕鬆地說道:“是一件好事。等姑娘到了就知道了。”
艾玉嬌一愣,呆呆地點點頭,點了蓮初和她一起跟着紫珠去了松鶴院。
纔剛進了松鶴院堂屋的大門,艾玉嬌就注意到了坐在了祖母下首的一個雍容華貴的夫人。
明明蒙老夫人和趙氏纔是主人,明明趙氏也是極美的,可是在這位夫人在場的情況下,所有人的視線都會下意識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繼而忽略了其他人的存在。
那夫人氣質矜貴華麗,明明身上的首飾只有寥寥幾樣,可每一樣都異常華貴,非是一般人可以佩戴。
她只是往那兒一坐,威嚴的氣勢撲面而來。
她整個人都在書寫着,何爲“金枝玉葉”。
竟是福安大長公主。
艾玉嬌怔了一下,連忙上前行禮。
“起來吧。”福安大長公主的聲音裡含笑,見艾玉嬌起身後,便招了招手道:“好孩子,過來讓我仔細瞧一瞧。”
艾玉嬌看向了祖母,見祖母點了頭,這才慢慢走到了福安大長公主的跟前。
福安大長公主握住了艾玉嬌的手,輕輕拍着,又仔細端倪着她的模樣,好一會兒笑着道:“果然是個好孩子。怪不得我那個一向挑剔的好友會這麼急巴巴地讓我過來,一副生怕你被別人搶走了似的。說起來我還真想搶呢,可惜我家哲兒今年纔剛七歲,和你差的太多了,哎。”
這話就差明着說,福安大長公主過來是爲了好友的兒子來向艾玉嬌提親了!
艾玉嬌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是誰請了福安大長公主來做媒?
不期然的,艾玉嬌的眼前浮現顧承澤的臉。
會是他麼?
她若是沒有記錯,晉王妃未出閣時,曾是福安大長公主的伴讀,可是這麼多年來,並沒有什麼消息說晉王妃與福安大長公主的關係如何的好啊。
可如果不是晉王妃,又是誰能夠請動福安大長公主做媒?
要知道,福安大長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
她是先皇的嫡公主,是當今聖人的親妹妹,當初聖人登基時被多方爲難,是福安大長公主一馬一鞭,抽的那些人不敢再有二詞,聖人才能夠順利登基。
只不過也因此,福安大長公主兇名在外,無人敢娶。
福安大長公主對此倒是不甚在意,但是聖人卻十分內疚,因此對福安大長公主十分優待。
後來福安大長公主與進京遊玩的駙馬爺不打不相識,兩人從冤家成了愛人,到如今已經過去了十年,至今感情十分濃厚。
不過聖人依舊記着福安大長公主的恩情,時不時會有賞賜送去公主府裡。
福安大長公主將艾玉嬌好一通誇獎後,才向蒙老夫人和趙氏道明瞭來意。
“是晉王妃託我來的,想要請我幫她保個媒,她啊,相中了嬌嬌做她的兒媳婦。”
真的是晉王妃!
艾玉嬌心頭一跳,小臉不由滾燙了起來。
真的是顧承澤想要娶她……
在之後,艾玉嬌已經聽不見祖母母親和福安大長公主在說些什麼了。
她滿腦子都是顧承澤想要娶她的事情,暈暈乎乎的,直到回到了嬌霞院,低頭瞧見了遞進她手中就再也沒有鬆開的信物,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和顧承澤的親事真的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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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府和威武伯家定親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來了,這消息自然也就傳進了太子的耳中。
太子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當即摔碎了一套茶盞。
鄭青鸞在太子身後靜靜站了許久,她瞧着太子怒氣盈沸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涼薄而又譏諷的笑意。
太子,不過是一個披着人皮的禽獸罷了。
可憐她一個好端端的人,卻要整日與這樣一個禽獸虛與委蛇。
不過很快,鄭青鸞就收斂了她眼底的情緒,又變回了那個貼心的太子妃。
“殿下,何故這般惱怒?”她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一般,關懷備至的關心太子。
意識到來人是太子妃,太子稍稍收斂了一些。
他收了勃發的怒氣,整個人看上去從容了一些,“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是屬下辦砸了一些事情罷了。孤還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好生照顧好宮裡。”
說着,太子就連點霍巖匆匆往宮外去了。
鄭青鸞目送着太子離開,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了,才慢慢收回視線往自己寢宮走去。
她的大丫環心疼道:“娘娘,太子他……”
“慎言。”
鄭青鸞知道大丫環要說什麼,回頭看了她一眼,將她要說的話堵了回去,她這才重新往前一邊走一邊道:“太子他很好,你無需多言。”
大丫環憋悶地抿了抿脣,沒再說什麼。
鄭青鸞很快回了自己的寢宮,她揮退了所有伺候的人,慢慢走到了梳妝檯前,從一個首飾盒中拿出了一枚金簪。
她仔細把玩着金簪,臉上有似有若無的笑意。
忽然,她握着金簪輕輕一擰,竟將上面一截珠串擰了下來。
“沒有想到,我竟然真有用到此物的時候。”
鄭青鸞低聲呢喃着,忽然將這截珠串放到了嘴邊。
一陣人耳難以捕捉到的聲音傳遞了出去。
鄭青鸞聽不到這個聲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將信號發了出去,但她還是很快放下了珠串,將它重新套回了金簪上,又把金簪放回了首飾盒中,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