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沉沉晚風涼, 煙溪之上一片安寧。
“師尊,師尊!”白笙火急火燎地衝進渡清軒,擾了晚歌的清淨, “快快, 去救師姐!”
晚歌驀地一驚, 起身道:“道清事由。”
“就在今日你們從彼岸花海回來後, 我便沒見過師姐。方纔我去她房間尋她, 就發現了這個。”白笙氣喘吁吁,拿出一張揉皺的紙條遞給晚歌。
晚歌展開紙條,掃了眼紙書潦草的字跡, 再次攥緊紙條,面不改色地走了出去。
白笙的腦子慢了一拍, 待晚歌出了渡清軒才焦急地跟上去:“等等我啊師尊, 我也要去。”
良久, 明月清輝下,兩人一前一後御劍前往遠在百里外的環玉潭。
環玉潭, 寬廣的翠綠色水域環繞着一座小山丘連成環形,狀如玉環,故名環玉潭。
月色下,清風徐來,水面波光粼粼。三兩葉扁舟點着微弱的火光飄在潭水上。
兩人站在山丘上, 涼風習習, 撩起他們的墨色發線。周圍是詭秘的寂靜, 讓人提心吊膽。
按照紙條上的地點, 挾持蘭皋的賊人應在某條小船上。但船不止一條船, 這讓兩人犯了難。
晚歌正要施術探知人的蹤跡,卻突然被白笙拉住。她望着他, 彷彿在問爲何阻止她。
柔光抹去白笙面部的棱角,多了幾分溫潤。他溫柔地笑了笑,抓住她的手在微微顫抖,心如撞鹿,連說話也緊張到口齒不清:“師尊……請,等一下。”
儘管晚歌很疑惑,不知道白笙葫蘆裡賣了什麼藥,但她卻很配合。四目相對,她察覺眼前這個人微小的情緒波動,甚至是若有似無的似水柔情,像是藏着什麼重要的事。
“怎麼了?”晚歌問。
白笙眉目含情,鬆開了手,淺笑迴應:“可以了,轉過去吧。”
晚歌一臉茫然地轉過身去,眼前的景象卻讓她驚詫呆滯。
華燈連皓月,盈水繞山丘。萬千河燈乘風來,四散而開,潭懸月是天上月,水上繁燈疑星落,燈影綽綽。
此刻,彷彿水天顛倒,讓人置身浩瀚星空。良辰美景時,唯有二人欣賞這賞心悅目的多彩畫卷。
“這是我答應你的。”白笙抑制不住激動的內心,故作淡定地啞聲道,“師尊可還喜歡?”
“七夕那日嗎?”晚歌低眉,柔聲細語,“喜歡。”
僅是“喜歡”二字,便直擊白笙柔軟的內心。雖然她只是迴應是否喜歡那片河燈,但白笙聽到的喜歡並不只是喜歡河燈,而是喜歡他這個人。
近在咫尺的晚歌,睫毛簌簌,清眸如裝星辰大海,薄脣似有朱丹含,朦朧的月色下楚楚動人。她長髮飄起,看似無意,撥動的卻是白笙心底情最深的那根弦。
這一刻,白笙真的想把心掏出來給她看,告訴她,他的真誠,他的愛。
須臾,白笙心跳加速嘴角上揚,暗地聯繫遠在對岸的蘭皋和南潯,再施術變出早已精心準備好的一束特製“鮮花”藏在身後。
另一邊,蘭皋負責的龐大數目的河燈入場結束。第二步南潯也早就準備好了,就等收到白笙的信號就開始表演。
白笙曾經翻閱典籍時看到過禮花的製作方法,這是第一次嘗試,也是匆忙間趕製出來的,沒來得及實驗。
爲了安全起見,白笙把禮花放在小船上,導火線上附咒法,在一定範圍內施法即可引燃導火線。
“來吧,這該死的浪漫!”南潯施法,導線引燃,咧嘴笑道,“成就這對天作之合。”
蘭皋皺眉,“啪”的一下打在南潯頭上,嫌棄道:“點個火廢話那麼多。”
“哎呀!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嗎?”南潯苦着臉無辜道,“師姐這麼暴力是嫁不出去的。”
“什麼?你咒我!”蘭皋掄起拳頭就要往南潯身上揍,南潯嚇得抱頭蹲下。
正在這時,“嘭”的一聲震天巨響,小船上的禮花炸開,火光燎起河燈燃盡,映紅半邊天。
蘭皋和南潯被嚇住,望着燒着的船瞬間不知所措。
“什麼情況?”蘭皋滿臉疑惑,“什麼劣質產品?”
“完了,白笙哥哥失敗了。”南潯失落道。
與此同時,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引起了晚歌和白笙的注意。
畫風突變,白笙兀自亂了陣腳。
還沒有想好如何接下面的劇情,又出現了岔子。一個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從爆炸小船的旁邊一艘船裡御劍而出。
晚歌發現黑衣人就直接跟了上去,將白笙留在原地。
意外來的太突然,白笙還沒有反應過來,抱着一捧晶瑩誘人的冰糖葫蘆“花束”,望着晚歌的背影發呆。
蘭皋和南潯御劍來到山丘察看情況。
“白笙哥哥,禮花實驗失敗了,炸了。”
“怎麼了,換計劃了?師尊去哪裡了?”
“你們回去吧,我去找師尊。”白笙來不及和他們解釋,焦急的把“花”扔給蘭皋,召出妖寒追了上去。
又是兩人尷尬的站在一起。
“要不要跟上去?”南潯問。
“不用了。”蘭皋抱着這幾十根糖葫蘆着實彆扭,轉手便遞給南潯,“二人世界挺好的。”
“二人世界?”南潯壞笑道,“是白笙哥哥和五長老的二人世界,還是我和師姐你的二人世界?”
蘭皋白了南潯一眼,頭也不回的御劍回去了。
“唉,師姐,鬧着玩呢,等等我。”南潯看出蘭皋沒興趣與他消遣,立刻轉變態度跟上她。
白笙御劍尋她,胸中一腔怒火越積越多,越燃越旺。好好的儀式失敗了也就算了,現如今又冒出個黑衣人把晚歌吸引了。重要的話還沒有說,重要的人也不在了。
精心準備了那麼久,表明心意的大事被攪和,現在的白笙恨不得撕碎那個黑衣人,然後拿去喂狗!
追上了,前方便是晚歌和黑衣人對峙現場。
黑衣人被晚歌截住去路,打算正面應對她。同以往一樣,黑衣人極少說話,所有能隱藏的特徵都藏了起來。
“你是誰。”晚歌盯着黑衣人手中緊握着得可疑物件,問,“手裡拿的是什麼。”
黑衣人冷哼一聲,低聲道:“黃毛丫頭也配知道?”
“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誰纔是黃毛丫頭,你這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白笙站在黑衣人後方,氣急敗壞道,“師尊把他交給我,讓我收拾他!”
白笙看不慣他氣焰囂張的模樣,本就怒火攻心一肚子氣,現在又被他的話激怒,瞬間爆發出胸中怒火。
長歌應聲而出,血色耀眼,電光四濺,似雷電游龍驟現在夜幕中。長歌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憤怒,靈力爆增,比往常兇悍百倍。
“白笙,冷靜!”
晚歌的聲音像是被長歌掀起的颶風吹走了。
白笙全然不顧晚歌的意見,也聽不見她的話,劈頭蓋臉的朝向黑衣人就是一頓毒打。
黑衣人也身手不凡,僅持普通佩劍依舊能和白笙打得不分伯仲。
幾招後,兩人俱傷。
晚歌向前勸導,白笙只覺腦袋嗡嗡響,什麼都聽不進去。
“壞我好事,我要你死!”
白笙緊攥長歌,怒火中燒,幾乎把所有的氣都撒在黑衣人身上,想把他碎屍萬段。
黑衣人擦了下嘴邊的血,鄙夷道:“就你!還嫩了點。”
話不中聽,白笙滿臉漲紅,似一座正要噴發的火山,讓人不寒而慄。
他扯了扯嘴角,微顫的全身流竄一股熾熱的力量,隨後集中涌向心臟。剎那間,他左眼的隱咒散去,駭人的赤瞳再現,戾氣逼人。
“遭了……”晚歌最擔心的事還是出現了。
兩人再次交戰,現在的白笙已不是方纔的白笙,黑衣人怎能敵得過他。
黑衣人落敗重傷倒地。眼看白笙再次朝向黑衣人猛攻而去,晚歌中途前去攔截白笙。黑衣人找到了空子,拔腿就溜,連掉了東西也不管了。
晚歌已經顧不上什麼黑衣人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控制白笙,讓他恢復正常的神智和意識。
白笙被晚歌強行控制住,但只能是暫時的。很快,白笙就破了晚歌的法術束縛,竟對她有了敵意。
長歌劈來,險傷晚歌。
“冷靜,白笙。冷靜下來!”晚歌近身施術,指點額頭,安撫他的情緒,“住手,我是晚歌啊!”
白笙怒目圓睜青筋暴起,揚起左掌欲攻。但聞“晚歌”二字,他的手臂微顫,黑眸漣漪泛,眼尾微紅,嘟囔道:
“晚歌……”
“你曾說你是重生而來,不是爲了彌補上一世的遺憾嗎?”晚歌凝望他的眼眸,“閉關這兩年來,你對我說的一字一句,我都聽到了。”
“白笙。”晚歌沉聲道,“我都知道了,其實你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的。”
“晚歌……”白笙慢慢放下手,不知不覺間,雙眼合上全身無力倒在晚歌身上。
晚歌扶他坐下,把他攬在懷中,意外發現白笙的腰間大量出血。她撕開傷口上的衣衫,心中陡然一怔。
那傷正是當初泯跡修真界的擒鷹爪,不僅陰狠,且在抓傷對方時,將五根細小的銀針留在體內。一般人不易察覺,待幾日後銀針內的毒散出,必死無疑。
晚歌的寒針與此術可謂是如出一轍。當時研製寒針時,靈感便由此而來。
修真界精通此術的人極少,除了晚歌的師尊白洛北,其他宗門都有略知一二的人。但他人蔘不破,也僅會些皮毛。
晚歌瞥了眼黑衣人離開的地方,發現了地上有兩顆圓潤的妖丹。
此時過於蹊蹺,又與妖丹事件聯繫起來了。
懷中是昏迷不醒的白笙,當前是救命要緊。乾坤囊沒帶,錢袋也沒拿,晚歌只能硬着頭皮急忙扶起白笙找地方借宿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