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琳琅在對方喝的茶水中下了迷藥,封固沒有防備,結果,瞪大雙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琳琅,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
琳琅廢了好大的勁才把他拖到牀上,給他蓋好被子,看着他沉睡的面容無奈道:“這是我活着唯一的目標,我一定要去做,對不起了,好好睡一覺吧,希望你醒來時,不要氣的跳腳。”
揹着包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農家小院,目的地,直指京城。
而此時的瓔珞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雙眼呆板而無神,如果有人仔細注意的話,會發現那眼瞳深處,在飛快集聚,那證明她的大腦在高速運轉。
門外看守的人換防,也就是這一盞茶的時間,她利落的從牀上起身,快步走到窗邊,將窗戶推開一條縫隙,往外謹慎的瞄了一眼。
窗外是一棵不算太高大的青桐,因爲向陽,枝葉也算繁茂,此時被陽光一照,那樹葉在草地和紙窗上投下斑駁搖曳的影子,幾分迷亂。
其中好似夾雜着一個人影,因爲和枝葉混雜在一起,不仔細分辨還真看不出來。
瓔珞眯了眯眸,兩手交叉在紙窗上做出一個手勢。
枝葉晃動了一下。
嘩啦啦好似繁星萬點。
下一刻一道黑影悄無聲息站在了窗邊。
“我來帶你走。”安定侯府守衛太嚴密,他不敢貿然闖入,費了好多天的時間觀察,纔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潛進來。
瓔珞後退了一步,搖搖頭。
她不會離開這裡,謝騅抓了她卻不殺她,這其中必定有什麼陰謀。
少年皺了皺眉,勾脣冷笑:“愚蠢。”
話落就要上前強制性敲暈她,卻被瓔珞閃身避過,不知爲何,瓔珞心底忽然掠過一抹不安,她眉頭深皺,腦海裡忽然閃過一抹流光,卻快的她根本來不及抓住,而在這時,門外“蹬蹬蹬”的腳步聲密集的傳來,腳下的地面似乎都在晃動。
她心底暗道不好,擡眸急切的對少年打了個手勢:“快走,有埋伏。”
少年皺了皺眉,撩起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冷笑:“已經晚了。”
屋子四周已經被侍衛團團包圍,而在對面的房頂上,隱藏着一排弓箭手,可以說是插翅難逃。
瓔珞臉色白了一分,猛然倒退了一步。
這是個圈套。
封堅顯然也想到了這點,他臉上並未有絲毫焦急,相反氣定神閒,輕嗤:“謝騅花了大功夫設這個圈套,可不僅僅是爲了抓我們這幾個小嘍囉吧。”
瓔珞咬了咬脣,她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們只是宋錦的舊人,除非謝騅是心虛,纔會對她們斬草除根,用一個她來引出後邊的人,但抓了她們這些人有什麼用?謝騅從不會做無用之事。
瓔珞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她擡眸看向封堅,顯然封堅也和她想到了一起,兩人相視而笑,在這危機四伏的緊要關頭,竟會生出一種默契的感覺。
“醉翁之意不在酒。”
瓔珞點頭。
封堅手指敲着劍柄,挑了挑眉:“那他就等着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吧。”
他看了眼瓔珞:“你真不跟我走?”
瓔珞再次搖頭,目光深深的看了眼封堅。
一定要保護好主子的屍體,不能讓謝騅得逞。
“你放心吧,我們封家人一諾千金,答應的事情就會做到。”
指了指她的嘴:“傷的嚴重嗎?”
瓔珞抿了抿脣,手指沾着水在桌子上寫了幾個字:啞巴。
“好吧,當我沒問。”
就在外邊的人嚴陣以待時,只見“砰”一聲巨響,一道人影衝破屋頂飛出。
“弓箭手,準備。”
“放。”
霎時漫天箭雨朝着那人射去,就算是個蘋果估計也能射成篩子,卻見那人在半空轉了個彎,拔出劍,凌厲的劍氣揮出,將弓箭霎時全部斬落,“嘩啦啦”掉到地上。
“第二隊,上。”
又一輪密集的箭雨射來。
封堅不屑的笑了,長劍在半空挽了個劍花,那些射過來的箭如被定格了一般,被劍氣凝固,長劍忽然拐了個彎,直直朝向一排排弓箭手,然後那些箭掉轉方向統一朝弓箭手射去。
變故太快,弓箭手根本沒有準備,下一瞬紛紛被箭射中要害,慘叫着滾落房頂。
封堅不屑的冷笑了一聲,又是一個劍氣掃落,地上握着劍嚴陣以待的侍衛被劍氣波及,紛紛倒地不起。
霎時包圍圈被撕裂了一道口氣,在還未來得及補上之前,封堅從屋頂飛掠而過,快的就像一陣風,霎時就不見了蹤影。
謝騅臉色陰沉的看着那人離開的方向,下令:“給我追。”
“是。”身後幾道黑影霎時消失無蹤。
宋錦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雖然遠遠的只是一個背影,宋錦卻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封堅。
他爲什麼會出現在安定侯府?他要幹什麼?
宋錦想起瓔珞,是了,他一定是來救瓔珞的,沒想到謝騅早就佈置好了包圍圈,就等着封堅現身,來個甕中捉鱉。
她的部下對謝騅沒有絲毫威脅,他爲何要趕盡殺絕?
宋錦直覺這其中沒有那麼簡單,一定有什麼是她忽略了的,究竟是什麼?
越想腦子越痛,就跟一團亂麻似的,沒有絲毫頭緒。
謝騅看着天邊,收回視線,扭頭離開。
結果不如人意,暗衛剛出安定侯府就把人跟丟了。
謝騅雖然不高興,卻並沒發火,反而去見了瓔珞。
這是宋錦自回來之後,第一次見到瓔珞。
原先的那間房被封堅破壞了,又重新給瓔珞安排了新的房間。
房間很乾淨簡單,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外,什麼都沒有。
瓔珞躺在牀上,面朝着牆壁,只露出來一個背影。
宋錦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背影,緊咬脣畔。
瓔珞……
謝騅站在門口,看了眼那人的背影,側了側眸,身後的侍衛立刻走過去把牀上的人揪下來,拖着她跪在謝騅面前,被迫擡頭,瓔珞雙眼死死的盯着謝騅,那眼底的憎惡和兇狠恨不得立即化身惡狼撲上去。
謝騅輕呵了一聲,居高臨下的望來,目光不屑而譏諷:“真是小看了你們,其中原來還有高手。”
瓔珞勾了勾脣,極盡鄙夷。
下一刻謝騅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脖子,瓔珞雙眼翻白,呼吸急促,眼底卻滿是解脫的笑意和對謝騅的譏諷。
“你想死?我偏偏不如你的願,你相信嗎?我有一萬種方法,折磨的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瓔珞並未被對方這番話嚇住,張了張嘴,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
謝騅忽然鬆了手,瓔珞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息。
她忽然笑了笑,擡眸看着謝騅,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朝他勾了勾手指。
謝騅對身邊吩咐道:“去取紙筆來。”
瓔珞心底暗罵,這混蛋還真謹慎。
很快筆墨取來,在桌子上鋪開,謝騅勾了勾脣:“請吧。”
瓔珞翻身爬起來,走過去抓起筆在紙上刷刷寫下幾個大字,那幾個字雖然不規範,可也大致能看得出來形狀。
侍衛走過去,目光落在紙張上,看清上邊的字,嘴角抽了抽,然後把紙張折起來,恭敬的遞給謝騅。
謝騅打開,看清上邊的字,冷笑了一聲。
謝騅你個混蛋不得好死。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謝騅拍了拍手,很快外邊走進來兩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媽,對謝騅恭敬的行禮:“爺。”
“去吧。”
兩個女人冷笑着走向瓔珞,兩人膘肥體壯,孔武有力,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的,尤其是一雙眼睛,陰沉毒辣,令人望之心顫。
謝騅背過身去。
宋錦眼睜睜的看着兩個女人拿出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剝落瓔珞的衣服,在她白皙的肌膚上游走,向着她的下體而去……
宋錦目眥欲裂,不……
身下劇痛襲來,瓔珞痛的整個身子都弓了起來,額頭冷汗滾落,臉色慘白如紙,她本就毀了聲帶,成了啞巴,一張口,無聲的悶哼更令人揪心痠痛。
宋錦白了臉,吼道:“不可以不可以這樣對她……。”然而只是徒勞,這裡沒人聽得到她的乞求。
她忽然朝謝騅衝去,對着他嘶吼:“停下,讓你的人停手,謝騅你個喪心病狂的混蛋,我跟你拼了……。”她忽然從謝騅的身體裡穿了過去,力道太猛,整個人摔在地上,她愣了愣,忽然就淚流滿面。
她朝瓔珞爬去,看着瓔珞倒在地上,痛的整張臉都扭曲了,目光死死的望着謝騅的方向,嘴角一絲鮮血溢出。
“不好,她要咬舌自盡。”
“咔嚓”一聲脆響,瓔珞被卸了下巴,然後嘴角更多的血涌出來,把她的面容映照的悽絕而慘厲。
“不……。”宋錦爬過去跪在她身邊,顫抖着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
“瓔珞,是我連累了你,都是我連累了你,啊……。”這一刻,她內心的絕望和痛苦,有誰能懂?
謝騅踱步到她身邊,居高臨下的望來:“嘖嘖,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看看這殘破不堪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呢。”
瓔珞躺在地上,忽然笑了笑,那樣悽豔而釋然的笑容倒是令謝騅愣了愣。
瓔珞吃力的擡起手指,朝他勾了勾,眼底寫滿了乞求。
謝騅看她這副樣子,心底也覺得她折騰不出什麼浪花來,便俯身笑道:“你想說什麼……。”
就在這時,那本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上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忽然起身,快速朝着謝騅的耳朵咬去,謝騅本就提防着她,見此猛然後退一步,一掌拍在她的胸口,瓔珞身體被拍飛了出去,撞上牆壁又滾落在地上,如死屍般靜止不動。
牆上一塊觸目驚心的血跡滑落,看得人心臟發緊,很快她的身下也有大片的血流出來。
一人走過去手指放在鼻下:“爺,人嚥氣了。”
謝騅皺了皺眉,甩袖離開:“把人處理了吧。”
宋錦還來不及再看瓔珞一眼,就被謝騅拉走了,她目光死死瞪着瓔珞躺在地上孤零零的身影,直到越來越遠,再也看不見。
從此,天人兩隔。
剛剛升起的希望,這一刻被現實無情擊碎,眼睜睜看着曾經的好姐妹慘死,她卻無能爲力,這一刻,絕望和悔恨簡直要將她淹沒。
如果當初她再謹慎一些,沒有落入芳姨娘的圈套,她就不會死,瓔珞也會好好的。
可是世界上哪來的如果,謝騅殺她之心早定,沒有芳姨娘也會有別的人,她的下場已定,可宋錦不甘,真的好不甘心,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甚至最親近的人都因她而慘死,宋錦只恨自己不夠強大。
處理死屍一般的做法就是扔到亂葬崗,被流浪的野狗吞噬,這次也不例外。
把屍體扔到亂葬崗,兩人看了看四周荒涼的景色,心底冷不丁打了個寒顫,一溜煙就躥了。
只見被仍在亂葬崗裡的屍體,手指忽然動了動,如果被人發現,絕對要尖叫出聲,太TM嚇人的。
一個黑影從天邊逼近,轉眼間就到了眼前,看着那慘不忍睹的“屍體,”下意識皺了皺眉:“對一個女人下此狠手,謝騅也忒不是東西了。”
遂即冷笑道:“謝騅本來就不是個東西。”
話落走過去把人扛在肩頭上,飛掠而去。
瓔珞的死對宋錦來說,猶如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個曾經相依爲命的姐妹,她和琳琅,是宋錦在這個世界最後的牽掛,之前是知道她們兩個被封堅封固兄弟倆保護的很好,所以毫無顧慮,可是現在,眼睜睜看着她慘死在自己眼前,對宋錦打擊不可謂不大。
如果現在用四個字來形容宋錦的狀態,那就是生無可戀。
她本來就不是活人,那就是死也沒什麼戀的了。
古代的屍體早已成了骷髏,現代又無法回去,她一抹遊魂,每天在謝騅身邊飄蕩,看着他那張臉,宋錦已經快被逼瘋了。
書房裡,謝騅在忙着處理公事,那眉頭一直都沒鬆開過。
宋錦縮在牆角,雙手抱着膝蓋,疲憊的閉上了雙眼。
“爺,在城郊十公里的一處農莊內,發現了異常。”門外傳來侍衛的稟告。
謝騅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筆,“先不要輕舉妄動,對方有高手,切莫打草驚蛇,先觀察着,等我命令。”
“是。”
不論謝騅再做什麼說什麼,宋錦已經沒心思關注了。
昨晚上動靜鬧得那麼大,蝶衣心底大概猜測到怎麼一回事了,忍不住一陣後怕。
幸虧她沒有鬼迷心竅,否則她估摸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
夏荷揉着痠痛的後頸爬起來,忽然想到什麼,整個人愣在原來,破口大罵:“好你個春菊,竟然給我玩這一手,姑奶奶被你騙的好慘。”話落就大步往外走去。
卻看到院子裡所有的丫鬟集中在一起,正在被倩碧訓話,她出現的有些突兀,倩碧見她愣在那裡,冷叱道:“發什麼呆,還不快給我滾過來。”
夏荷激靈了一下,不敢得罪倩碧,趕緊跑到最後一排站好。
耳邊是倩碧嚴厲的訓話聲,夏荷心底不屑,卻不得不裝作老實乖巧的樣子,眼角卻四處亂瞟,想要尋找春菊的身影,結果發現春菊根本就不在隊伍裡。
難道她真的得逞了?一步登天?
就在她心底冒酸水的時候,倩碧冷厲的聲音傳來,“香葉從三等調到二等,從今天起負責外院的灑掃,等會兒搬到夏荷屋子裡。”
人羣裡,一個不起眼的丫鬟乖巧的應了。
聽到提了自己的名字,夏荷愣了愣,怎麼又調過來一個小丫頭,那春菊怎麼辦?難道春菊搬走了?還真的得了公子的寵愛啊。
等到集會結束後,其他丫鬟都各就各位,早上不是她值班,所以就回了自己房間,本想去找春菊,這時候香葉提着包袱進來了,對着她柔柔的笑了笑:“夏荷姐姐好,我是香葉,以後就同住一個屋檐下了,希望夏荷姐姐多多包涵。”
夏荷從鼻腔裡哼了一聲,“要想跟我住,就最好手腳都放老實點。”
香葉笑了笑,並沒說什麼,走過去就開始收拾春菊的牀鋪。
夏荷皺了皺眉:“春菊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你等她回來自己收拾。”其實是她想等春菊回來好好“收拾”她一頓的,MD,脖子到現在還是痠疼的。
香葉手裡動作沒停,笑道:“夏荷姐姐不知道嗎?”
夏荷下意識問道:“我該知道什麼?”
香葉扭頭看了她一眼,那雙猶如小鹿一般的眼睛清澈又無辜,夾雜着一絲靦腆的笑意,然而卻看的夏荷心底不舒服。
香葉看了她一眼就扭過了頭去,有些漫不經心的道:“春菊昨夜好像犯了什麼錯,被倩碧姐姐給杖斃了,她的屍體家人已經領走了,所以牀鋪我也要收拾好讓她的家人來領。”
夏荷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杖斃?”
香葉點了點頭:“嗯,院子裡的丫鬟基本上都知道,畢竟昨夜動靜那麼大,一傳十十傳百的,估計整個國公府都知道了。”
夏荷臉色一瞬間慘白如紙,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是該痛恨春菊對她的算計,還是該感謝……
否則,昨夜被杖斃的人,有可能就是她……
一早,倩碧就送過來一個小廝,對洛秀道:“以後就由他來服侍公子您的生活起居。”
等倩碧離開後,那小廝對洛秀恭敬的行禮:“小的慶風請公子安。”
洛秀看了眼那小廝,模樣看着十五六歲,長的有幾分俊俏,機靈不失穩重。
洛秀點了點頭:“不用那麼多禮,在我身邊一切如常就好。”
對方越這樣說,慶風心底越不敢當真,這位洛公子容貌驚爲天人,性子暫時還沒琢磨出來,但給他的第一感覺,就是有些高深莫測。
看來以後當差要謹慎着點。
早膳是和容津一起用的,容津就昨夜的事情取消了洛秀一通,見對方絲毫不爲所動的模樣,越發映襯的自己跟個跳樑小醜似的,容津訕訕的摸了摸鼻子,老實了下來。
剛吃過飯,倩碧便笑着走進來:“少爺,二少爺回來了。”
容津一蹦三尺高:“二哥回來了。”話落拉着洛秀就躥了出去。
洛秀也習慣了容津這時不時抽風神經質的性格,甩掉他的手,拂了拂衣袖,和他拉開距離。
容津翻了個白眼:“老子又不是洪水猛獸,用得着這麼誇張嗎?”
洛秀回他一個後腦勺。
他只是不想和一個男的那麼親密而已,因爲那看起來,很惡習。
正廳,容津看到容岑就撲了上去,來了個熱情的擁抱:“二哥,我可想你了,這麼長時間都不說回來看看我。”
容岑笑着拍了拍他的腦袋,溫和道:“還是這麼跳脫,也不知道收收性子,有沒有讓父親母親擔心?”
容津撅了撅嘴:“纔沒有呢。”
洛秀是最後走進來的,他目光落在那正堂中一身青衣的年輕男子身上,芝蘭玉樹,風度翩翩,氣質清潤如竹,又似玉般溫潤明朗。
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盈,會牟如星。
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他的氣質太凸出,以至容易讓人忽略他的五官。
這、就是振國公府的二公子?
果然如傳言般,是個品貌皆出衆的好男兒。
據說十六歲就考中了狀元,當年遊街的時候那風采引得滿城女子追逐,是大夏女子最想嫁的男人之一。
後來進了國子監領了一份閒職,他還年輕,先從底層歷練,畢竟有家世在那兒擱着,未來一定不會差,去年年底就休假外出遊學去了,一走就是這麼長時間,但京中關於他的熱潮卻從未褪下去過。
容岑看到隨後走進來的年輕男子,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也被這人的容貌驚豔了一瞬,但又被他極快壓下,笑着點了點頭。
洛秀亦對他輕輕點了點頭。
“這位是?”
容津拉着洛秀對容岑介紹道:“二哥,他叫洛秀,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是來京中尋找未婚妻的,沒地方可住,所以我就讓他在咱們府中住下了。”然後扭頭對洛秀道:“這是我二哥,容岑,我二哥文采可好了,十六歲就中狀元了,是我們大夏最有名的大才子。”
容岑看着弟弟那一臉得瑟的樣子,無奈的笑了笑。
“在下洛秀,見過容二公子,百聞不如一見,容二公子果然是明經擢秀,光朝振野。”
“洛公子言中了,洛公子纔是真正的少年英姿,令人見之難忘。”
容津拉着臉:“你們兩個無不無聊啊,一見面就開始互相吹捧,有完沒完?”
容岑笑着搖搖頭:“你啊你,就是副猴急性子。”
幾人又閒聊了幾句,大部分都是容津在說,容岑偶爾附和兩句,洛秀靜靜聽着,時間過的很快,一個黑衣侍衛走到容岑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容岑起身對兩人道:“父親找我有事,就先走一步,有時間再聊,洛兄,再會。”
洛秀對他拱了拱手。
容津看着容岑離開的青衫背影吐槽:“都在一個府裡,要不要搞的這麼隆重,又不是見不着了。”
洛秀皺了皺眉,這個二公子,給他的感覺很奇怪,雖然是個溫和的君子般的人物,洛秀卻在對方身上感覺到一絲隱隱的殺氣,很矛盾。
離開正堂,走到無人的地方,容岑忽然以袖掩脣,一聲壓抑的低咳傳出,黑衣侍衛有些擔憂的問道:“公子,您的身體……。”
容岑擺了擺手,“無礙。”臉色雖有些蒼白,可那青衫被風浮起,更添了一絲飄飄欲仙的風姿。
“龍一那裡,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黑衣侍衛立刻道:“謝騅的人馬鎖定了京城郊外十公里處的一個農莊,在此之前,謝府遭到刺客攻擊,出動了大批侍衛,還是讓人給跑了,屬下想,這其中應該有什麼關聯,主子您看……。”
容岑一邊走,一邊擰眉深思:“看來謝騅是請君入甕,又放虎歸山,想要順藤摸瓜,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他忽然側目:“那個刺客的身份,查清楚了嗎?”
“看裝扮和身手像是江湖人,其他的還需要時間。”
“派人密切關注,看看謝騅究竟想幹什麼?”
容岑平靜溫和的眸底,一絲冷意悄然滑過。
來到書房,容華在書桌後坐着,大哥容昌站在下首,容岑走過去給兩人見禮。
“父親,大哥。”
容昌看着這個風華濯濯的男子,眸底劃過一抹欣喜:“二弟,你終於回來了。”
容岑嘆了口氣:“是啊,終於回來了。”
容華沉着眉,一派大家長的強勢作風:“這番出去,可有什麼收穫?”
容岑目光灼灼的看着容華,“收穫很大。”
容華眸底隱有激動,“可是安安……?”有消息了?
“也算是吧,我在當初安安失蹤的地方盤查了很久,沒有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終於讓我找到了一絲線索。”容岑從袖中拿出一個盒子,雙手放到容華面前的桌子上。
“這是什麼?”本來聽到容岑說安安的失蹤有線索了,心底有些激動,看他拿出來一個盒子,打開來看,只見裡邊放着一朵紫色小巧娟秀的簪花。
這是女子的髮飾。
容華皺了皺眉,拿起來放在眼前仔細看了一眼,這簪花仔細一看,手法很特別,像是出自宮廷,不是一般的女子能戴的起的。
還是容昌眼尖,指着那簪花道:“這不是小妹的嗎?”
容華愣了愣,容昌解釋道:“好像是前年皇后娘娘的壽誕上,小妹送的禮物很得皇后娘娘的喜歡,便賞了小妹一套珍貴的頭飾,這簪花就是其中之一,小妹對這套頭飾寶貝的不行,她大嫂連看都不讓看,還是珍兒回來跟我抱怨了一句,我才印象特別深刻的。”
容昌一說,容華也想起來了,雖然時間有些久,但那可是自己最寶貝的小女兒,她身上的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他激動的捧着那朵簪花,手指都在發顫。
彷彿想要透過簪花看到那個人。
容岑繼續道:“這是在妹妹失蹤地附近的一家農莊內找到的,賊人擄走妹妹時可能暫時在農莊停留過,妹妹當時可能想要留下一絲線索,讓咱們的人找到,又怕太明顯被對方發現,所以臨時把頭上的簪花塞進了牆縫裡,後來我對農莊在那期間盤桓過的人進行盤查,耗費了衆多時日,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然後順藤摸瓜……。”
抿了抿脣,容岑擡眸看了眼容華,倒是容昌最先沉不住氣,:“是誰?是誰擄走了妹妹?你倒是說呀。”
“那人,父親應該很瞭解。”
容華蹙了蹙眉,語氣沉沉的問道“是誰?”
“安定侯,謝騅。”
一石激起千層浪,容昌猛然後退了一步,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是他?我振國公府和他無冤無仇,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隨後想到一種可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他不是已經娶了慧佳公主?竟然還敢打小妹的主意,使出這等齷齪下流的手段,真當我振國公府是好欺負的?我現在就帶兵包圍了他侯府,不把妹妹交出來,我踏平了他侯府。”話落就氣勢洶洶的往外走。
“給我站住。”容華厲聲喝止。
一開始的震驚憤怒過後,他反倒慢慢冷靜下來。
雙眼直直盯着容岑:“你確定是他嗎?”
容岑肯定的點頭:“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也無法確定他的動機,可兒子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謝騅下的手。”
“好好好。”容華忽然冷笑起來,那渾身陰冷嗜血的氣息倒是令兩人心底驚了驚,遂即釋然,父親可是從沙場裡磨練出來的,雖然現在安居閒職,但骨子裡還是血性冷硬的軍人作風,最寵愛的女兒被人擄走生死不明,現在知道了賊人的下落,他怎可能再坐得住,不千刀萬剮了對方都不足以泄心頭之恨。
“謝騅,若真是你綁架了我的安安,我容華即使傾盡振國公府所有力量,也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容岑想了想,又拋出了一個炸彈:“謝騅要對付起來,可能有些棘手,父親您可能還不瞭解,謝騅他……秘密培養了一支軍隊,兒子到現在還沒查清楚這支軍隊的確切位置,但可以肯定,這是謝騅手中最隱秘強大的力量。”
容華愣了愣,遂即瞭然。
容昌罵道:“這謝騅是想幹什麼?造反嗎?我們一直以來可都小看了他。”
“還有,朝中有一半的官員都被他拉攏了,還有五皇子,也已經秘密投靠了謝騅,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也就只有皇位上的那位還被矇在鼓裡了。”
容華第一次見到謝騅的時候,就在這個年輕人的眼底看到了對權利的慾望和追逐,那時謝騅自以爲隱藏的好,卻不知容華雖是武將,但能將振國公府在自己手中發揚光大,就證明他腦子絕對比一般文官還要好用,但振國公府向來保持中立,只忠於皇帝,不參與奪嫡之爭,也就沒過於關注這個年輕人,沒想到他越來越得皇帝信任,在如今的大夏,他一個人就幾乎能比肩振國公府。
因爲安安的關係,振國公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將七皇子蕭紹軒扶上了太子之位,安安被冊封爲未來太子妃之後,振國公府急流勇退,漸漸退出權利漩渦,藉以減輕陛下的疑心,秉持中庸之道,謝騅的上位他雖有疑心,但也可藉此讓陛下轉移視線,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很不簡單,卻沒想到,他竟然懷揣着這樣的驚天陰謀。
如果是一般的想要顛覆皇朝,振國公府雖驚訝卻也不會有太多情緒,畢竟歷朝歷代這樣的人太多了,但打他寶貝女兒的主意,絕對不能忍。
“爹,我們進宮求見陛下,把謝騅的罪行都一一告訴陛下,讓陛下誅他九族。”容昌憤怒的說道。
容華瞪了他一眼:“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動動腦子。”搖了搖頭,這個長子雖忠厚,卻太過沖動愚笨,振國公府在他手中可保持,卻不能發展。
容昌還想要再說什麼,容岑溫朗的聲音徐徐道:“大哥,這樣做不妥。”
“首先,謝騅如今是陛下身邊的第一紅人,我們就這樣空口無憑的指責,你覺得陛下會相信嗎?陛下只會以爲我們是爲了排除異己而陷害謝騅,不僅不能讓陛下懷疑謝騅,相反會懷疑我們振國公府的用心,你以爲陛下冊封安安爲太子妃是真的喜歡安安嗎?他只是想要試探一下我們振國公府的態度罷了,父親交付兵權,及時抽身而退,才讓陛下消除了疑心,否則,等安安成婚之時,就是我振國公府滅亡之日。”
容岑溫潤的聲音不算有力量,卻如一把重錘,一字一句都重重的敲擊在兩人心底,容昌皺着眉思索,容華則是目露讚歎的望着自己這個兒子。
三個兒子中,容岑纔是最聰明通透的那個,可惜,他不是長子,祖制規定只有嫡長子才能繼承世子之位,否則如果容岑成爲世子,就憑他的才能,可保振國公府百年興盛無虞。
容岑接着道:“其次,謝騅完全可以反咬我們一口,指責我們振國公府別有用心,謝騅沒有家族依持,只是憑藉自身的能力得到如今的地位,而且在朝中從不結黨營私,最起碼在陛下眼中是這樣的,而我們振國公府擁有百年底蘊,在京城的權利圈子中盤根錯節,根深蒂固,如果造反的話,你以爲誰成功的把握會更大一些?也就是陛下會相信誰了。”
“所以,我們現在不能急着暴露自己,這樣不僅會引來陛下的猜疑,還會打草驚蛇,引得謝騅轉過頭來開始對付我們,這就不是我們想要看到的結果了。”
容昌煩躁的抓了抓腦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妹妹還救不救?”
容岑靜靜道:“救,小妹是一定要救的,但我們不能着急,謝騅一定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所以這就是我們的優勢,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沉住氣,慢慢剪除他的勢力,讓他的野心暴露於人前,讓陛下親眼看到聽到,比我們親口告訴他,其中的效果差了一萬倍。”
容華道:“岑兒有計劃了嗎?”
容岑笑了笑,“如果兒子所料不錯,幾天之後陛下的壽宴上,謝騅就會動手了。”
容華眯了眯眸子,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
容昌後知後覺的問道:“誰?謝騅要在那天對付誰?”
容岑笑眯眯道:“太子。”
他要扶持五皇子上位,首先就要把太子拉下馬,皇帝的壽宴上,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一定會選在那一天動手的,從容岑近期觀察謝騅的一些舉動來看,也給了他更準確的猜測。
容華狠狠一拍桌子,斬釘截鐵道:“既如此,那我們也不用手下留情,那天壽誕,就看他玩兒出什麼花樣,等會兒把太子殿下請來,看看他有什麼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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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期待女主在古代活過來嗎?那一定亮瞎衆人的眼,哈哈……
今兒玥大姨媽來了,肚子疼,今晚要早睡了,所以寫的少了,之後有時間補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