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堵住了他的路。
白衣優雅,眉眼比這夜色更冰涼如許,只那眸光落在他懷中少女的身上時,那眸光,霎時如落入了漫天繁星。
溫柔的波光氾濫。
孟祁狠狠瞪着對面的男子,下意識抱緊了懷中人,咬牙切齒:“好狗不擋道,識相點的話就給我讓開。”
那人往前走了幾步,徹底堵住了他的路。
“把人給我。”
孟祁把宋錦抱的更緊,防賊似的瞪着對方:“想得美,除非我死,否則這輩子你都別想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洛秀眯了眯眸,忽然一聲輕笑,月光盛華卻不及男子這一刻驚豔冰涼的眉目。
“人要有自知之明,強霸着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是很缺德的一種行爲。”
孟祁淬了一口唾沫:“我呸,這世界上還有誰比你更缺德,這句話我正好送給你,人啊,要有自知之明,再強求,不是你的,終究不屬於你。”語氣譏諷。
洛秀眸光忽然涼了下來,猶如月華籠罩,泛着清輝一般迷濛的霧氣,令人心頭一顫,可是孟祁纔不怕他,洛秀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即使他有宋錦這個累贅,對方也別想從他手裡把人搶走。
“我再最後一次警告你,把人給我。”
孟祁冷哼:“你再說一百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有本事你來搶,你要能搶走我就認輸,人讓你帶走。”
洛秀微微眯起眸光,後退了一步。
四周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出現四個黑影,將孟祁團團圍在中央。
靈霄,飛煙,沉香,茱萸。
靈霄實力深不可測,飛煙是國際第一殺手,沉香和茱萸都是一頂一的高手,這樣四個人同時圍攻一個人,更何況這個人懷中還抱着一個昏迷的女人,結果幾乎可以預料到。
孟祁沒有絲毫驚慌,勾脣冷笑,“四個打一個,你可真看得起我,不過我也不能讓你失望纔是。”
話落孟祁身上忽然釋放出一股強烈的氣勢,夜風凜冽,殺機四伏。
四人心頭齊齊掠過一抹驚詫,這個孟二少還真不可小覷,四人彼此對視了一個眼神,本以爲四個人同時出動還有些大題小做,不過現在看來,主子預料的很準。
這個二少是個藏而不露的絕世高手。
“二少……。”阿歡在身後喊道,“你帶宋小姐先走,這幾個人留給屬下應付。”
被邱伯培養出來的,自身實力並不差。
孟祁冷哼:“我纔不要做縮頭烏龜,不像有的人,打不過就靠別人,一點逼臉都不要,這種人,就算贏了,也是藏頭露尾的小人。”這指桑罵槐的話在場誰都聽的明白。
洛秀靜靜看着,面不改色。
茱萸卻是最先繃不住的,“你丫的嘴真臭,小弟弟,今兒就讓姐姐好好給你洗洗嘴……。”話落最先朝孟祁攻去,她的武器是軟鞭,殺傷力極大,帶着凜冽的殺機兜頭朝孟祁腦袋劈去,那氣勢,似能劈開這深沉的夜色。
孟祁一手就握住了那軟鞭,在茱萸發愣的時候,就見那美麗的帶幾分妖氣的少年一手卷着軟鞭,茱萸忽然控制不住往前跌去,她下意識想要鬆手,然而那軟鞭上卻似有什麼東西吸附着她的手,她連鬆手都做不到,心下大駭。
而這時,孟祁狠狠一拉,長鞭盡頭的茱萸被拋向空中,劃過一道圓弧,最後狠狠的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一切不過發生在須臾之間,快的根本沒給衆人反應的時間,孟祁已經解決掉了其中一個。
茱萸從小就練軟鞭,這手軟鞭絕活世上鮮少有人能敵,沒想到,被這少年區區兩下子就解決了。
沉香眸底劃過一抹沉重。
幾個月前他和孟祁交過手,那時孟祁的實力就令他吃驚,沒想到這纔過去多久,這傢伙的實力和那時已不能同日而語,這是何等可怕的增長力……
這少年不能再等他發展起來,必須要除去,否則將來,絕對會給主子帶來更大的麻煩。
給靈霄和飛煙使了個眼色,這個少年,今夜必須絞殺掉。
靈霄整個人包裹在黑暗中,仿似與黑暗融爲了一體,除了地上被月光映照出來的影子提醒着別人,他還是個人。
飛煙暗暗握緊了袖中薄如蟬翼的飛刀,眸底殺機瀰漫。
強大的殺氣將孟祁籠罩,阿歡臉色已經白了,偏生那少年笑的無比妖豔,抱緊懷中的人,他望向站在黑暗中的男人。
“她是我的命,要想把她帶走,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洛秀面不改色,唯那眸光,暗涌翻滾,似醞釀着狂風暴雨。
“洛秀,你帶給她的永遠只有傷害,你根本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你不配愛她。”
“你說了不算。”洛秀淡淡說道,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彷彿在述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令孟祁感覺跟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似得,氣的要噴血。
就是這時——
三人同時發起了攻擊,三人分工合作,飛煙直擊命脈,沉香攻向下盤,而靈霄,則無聲靠近,奪取他手中的人。
如果是別的高手,三人這樣目的明確手段高超的攻擊,毫無意外的就會中招,可他們再一次低估了孟祁的實力。
三人的速度已經快至極限,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等攻擊而至,那人卻早已消失在原地。
撲了個空。
飛煙第六感很準,她心頭感到一絲不安,耳側風聲劃過,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來自她身側的沉香。
袖中的飛刀轉了個彎,下一瞬她毫不遲疑就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攻去。
“呵……。”一聲不屑的冷笑傳進耳中,她心頭一緊,緊接着背後一痛,她咬牙忍着後背撕裂般的疼痛轉首劈手砍去,下一瞬手腕被人捏住,痛的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那人撒了手,她趔趄着十分狼狽的往後退去,身子旋身一轉,半跪在地上堪堪停駐。
後背早已被血染紅,她甚至能感覺到血珠沿着背脊滑落在地時的那種瘙癢,令她忍不住咬緊了脣畔。
擡眸看去,場中只剩下了兩道纏鬥在一起的黑影,不遠處,沉香比她還狼狽的趴伏在地上。
靈霄身手詭異飄渺,速度快至肉眼不可見,即使如此,在孟祁身上似乎也討不到絲毫便宜,這個少年似乎總能準確的猜到他的位置,他的優勢本就是出其不意,可在這個少年面前,這個優勢便成了他的短處。
那兩道纏鬥在一起的黑影速度快至閃電,根本看不清兩人如何交手,那畫面看的人眼暈,也並未用太長時間,伴隨着飄揚的黑紗,兩人分離開來。
孟祁依舊抱着宋錦,眉目不見絲毫疲態,依舊那般俊美妖豔,在這深濃的黑暗中,如罌粟般,散發着致命而蠱惑的氣息。
他垂眸看着懷中人,那冷邪的眉目霎時如春風化雨,擡手爲她理了理鬢角有幾分凌亂的髮絲。
而在他的對面,站着一個穿着黑袍的男人。
那是怎樣一張容顏,肌膚是一種經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連肌膚下的毛細血管都是一種詭異的白色,兩隻眼睛像是死魚般,眼白多過眼黑,陰沉而恐怖,薄脣也是蒼白的,左臉上自下而上有一道纏枝般黑色的紋路,一直延伸到眉眼,乍一看十分驚悚,然而那極致的白加上深嵌的黑紋,爲他平添了幾許妖異和魔氣,仿若與黑暗完美的融爲了一體,然而那右臉的輪廓,卻是清秀十足的,強烈的視覺衝擊之下,令人記憶深刻。
男人面無表情的站着,死魚一般沒有絲毫感情的眸子靜靜的看着對面的少年。
飛煙心頭大駭,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靈霄的真容,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
她不知道靈霄的來路,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是一團黑霧,黑霧中逐漸幻化出一道密不透風的黑影,她也從未聽到他說話,只有微弱的呼吸聲讓她知道,這是個活人。
還沒震驚於見到靈霄真容的驚訝,就見那少年抱着宋錦一步步退至天台邊緣,目光冷嘲的望向洛秀。
“我早說過,你是搶不走的,何必自討沒趣。”
“你帶她走,就能救得了她嗎?把她給我,我有辦法救她。”
孟祁冷笑:“你以爲我會信你?”
“這次我饒過你,再有下次,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話落便在所有人震驚的眼神中,從天台一躍而下。
這是十樓,他竟然從十樓跳了下去。
洛秀快步走到邊緣,探頭望下去,哪裡還有孟祁的身影。
冷眸微眯,袖下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想起之前有一次,宋錦也是毫不猶豫的從十樓的窗口跳了下去,他以爲她要自殺,義無反顧的跟着跳了下去,然而結果卻令他震驚,宋錦卻是一點事也沒有,還救了他。
他故意不去想,也是在逃避,宋錦身上有太多秘密,他怕繼續查下去,那結果是他接受不了的。
而現在,孟祁身上的種種疑點都和宋錦脫不了干係,兩人究竟什麼關係?
每當想到這裡,洛秀覺得自己快要氣炸了,整個人被醋海翻江倒海的淹沒着,然而他面上卻是更加冷靜了。
飛煙撐着身子走過來,垂下頭羞愧道:“主子,屬下辦事不利……。”
洛秀擺了擺手:“不用說這些廢話,下去療傷吧。”
飛煙抿了抿脣:“是。”
很快,有人把茱萸和沉香抱了下去,飛煙一扭頭就見靈霄又重新披上了他的黑斗笠,皺了皺眉:“都看到你長什麼樣了,還這樣裝神秘有意思嗎你?”
飛煙忽然感覺到一陣殺氣,稍縱即逝。
她愣在原地,就見那黑影一閃,在黑暗中消失無蹤。
入夜的相國寺,沉寂在一片黑暗中。
後院的某個高級禪房內,一燈如豆,將整個禪房映照的越加清貧簡單。
只見在那榻上的蒲團上歪坐着個老和尚,灰色的僧袍微增褶皺,乍一看長鬚飄飄,慈眉善目,真有一股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味兒。
卻見那老和尚盤着腿,一手抱着手機,目光緊緊的盯着手機,屏幕反射出來的光把老和尚的臉映的分外明亮,也把他臉上那激動的神態映的格外清晰。
只聽他不住的砸吧着嘴巴,雙眼狠狠盯着手機,拼命的嚥着唾沫。
“我艹,快點開始啊,都TM全是前夕,老子褲子、都拖了你就給看這個?”
屏幕裡兩人自摸,一陣羞人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和尚拼命的嚥了口唾沫,有些微燥意。
就在兩人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和尚拼命的提了一口氣,雙眼大睜。
“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個瓜,啦啦啦啦……。”屏幕畫風一轉,換成了經典的少兒動畫片,耳熟能詳的主題歌突兀的在禪房裡響起來。
和尚一口氣堵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憋得他老臉通紅,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我艹,不帶這樣坑人的,老子可是花了一個G的流量下的,你就給我看這個?”把手機狠狠拍在桌子上,和尚翻身倒在炕上,拿被子蒙着頭。
嗚嗚,委屈的要哭了。
從另一個世界莫名其妙的來到這裡,過了十年苦行僧般的生活,行,這些他都忍了,就當是前世太風流這輩子老天給他的懲罰,但就算他是和尚可也得豐富業餘生活不是,人都是有正常的生理需求的,不是你說念幾句佛經就能雲淡風輕的說不想就不想的,要知道前世他可是京都第一紈絝,紅粉勾欄沒少去,幾乎夜夜睡花魁,日子簡直不要太美妙。
一下子就變成了清心寡慾的和尚,也得給個緩衝不是?
嗚嗚,他不敢褻瀆了這尊金體,,可就是看個簧片撫慰一下這顆寂寥又蠢蠢欲動的心也不行嗎?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嗚嗚,真的好委屈啊……好想回家,好想他爹孃,這個世界沒一個人瞭解他心底的苦楚。
一個憋了十年的風流紈絝,搞不好還真會憋出病來。
他悲哀的想,要再這樣下去,等有一天他真的脫下僧袍入世的時候,即使面對絕色美人,他也不行了啊。
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晴天霹靂,人生徹底陷入了絕望。
他是和尚,不是太監啊喂……
門外,玄英聽着裡邊傳來的斷斷續續的奇怪聲,好奇的問道:“師父?您怎麼了?”
慧明嘆了口氣,看着窗外的月光,有氣無力道:“好孩子,爲師累了,要睡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是,師父晚安。”即使門內的人看不見,玄英依舊恭敬的打了個佛偈,然後緩緩的退了下去。
慧明滿心失落的睡了過去,夢中他又彷彿回到了過去,那個風流紈絝的公子哥兒,他一擲千金買花魁初夜,衆人看着他的目光羨慕又不屑,他接受着衆人各種意味不明的眼神,笑的驕傲優雅。
那夜,他踏進被粉紗和脂粉堆集出來的房間,牀畔坐着一位國色天香嬌羞溫柔的女子,他迫不及待的走過去,和女子雙雙跌入了愛河。
那感覺太真實了,彷彿身臨其境了一般,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那般清楚,情至高氵朝,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離體漂浮了起來,猶似在雲端,舒服的令他喟嘆,只願永遠沉醉再不願醒來。
突然身下的女子變成了一具骷髏,那骷髏頭上兩個深陷的窟窿彷彿兩汪漩渦,把他嚇得肝膽俱裂,他尖叫一聲,連滾帶爬的跌下牀,驚懼的看着那個骷髏忽然坐了起來,朝他呲牙一笑,那排醜陋的白牙噁心的他想吐。
“公子,您怎麼忽然停了,您好壞,折磨的鳶兒好難受,您倒是舒坦了,鳶兒不依,公子嗯……。”女子嬌柔嫵媚的聲音從那一張一合的齒間發出,再配上那恐怖醜陋的骷髏架子,嚴重摧毀着他的心智。
他忍不住往後退,雙腳顫抖的蹬着地面,搖頭:“救命啊,有妖怪,有妖怪要吃我……。”
那骷髏忽然站了起來,一步步朝他走來,“公子,您怎麼能罵人家是妖怪呢,難道……難道您爽了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嗎?鳶兒雖然出身風塵,可也不是那等心比天高的女子,沒想讓公子帶鳶兒離開這裡,公子這般風姿,能與公子春宵一度,鳶兒此生再無遺憾了……。”那聲音嬌媚中幾分迷離悵惘,聽的人忍不住心酸憐惜,然而聽在他耳中,卻是那般恐怖詭異。
“你別過來。”他忽然大叫一聲,那骷髏人竟然就十分聽話的停了下來。
“公子您……真的不喜歡鳶兒了嗎?”幾分泫然欲泣。
男子尖叫一聲,連衣服都來不及穿,爬起來就往外跑,推開門,外面的冷風灌進來,凍得他忍不住哆嗦一下,下一刻他慌不擇路的就跑了出去,彷彿身後有猛獸在追。
靡靡之音貫耳,女子的嬌羞笑罵,男子的調戲輕浮,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他籠罩,他站在原地,看着這本來雕樑畫棟、華麗奢靡的勾欄院,忽然被一具具行走的骷髏架子充斥,滿心都是駭然。
那些骷髏架子望了過來,伴隨着一聲聲難聽的笑罵:“這不是小國舅爺秦公子嗎?這是受了什麼刺激,怎麼不穿衣服就跑出來了,真是有傷風化。”
“他不是花了一千兩金子今夜買了金鳶的初夜嗎?怎麼不和美人兒春風一度,沒穿衣服就跑出來了?”
“秦國舅這是受什麼刺激了?非禮勿視啊……,小心秦家找你們秋後算賬。”
有男子粗鄙的笑道:“看那弱雞似的身板,沒想到啊沒想到,怪不得那些美人兒爭着也要往這小子牀上爬哈哈哈哈……。”
旁人附和道:“這可是秦家的傳統,哪一代不是御女數人,他的爺爺當初可是有一夜御七女的傳奇呢,還有他姐姐,盛寵後宮,那也是那方面活計尤其好,把皇上伺候的,嘖嘖……。”
“你瘋了,連當朝皇后都敢非議……。”
“這有什麼,咱大夏哪個百姓不知道?嗤……。”
男子聽着那些不堪的說話聲,看着那一具具醜陋的骷髏架子,茫然四顧,只覺得涼氣從腳底板冒上來,整個人猶如被冷水侵透,他忽然抱着腦袋滾在地上,只覺得頭痛欲裂。
“這是怎麼了?不會是有病吧。”
“要有病也是神經病。”
“別再說了,秦家的人快來了,趕緊走吧,萬一秦家的人下狠手,在場的一個都別想倖免。”
背景一轉,紅粉勾欄變成了嫋嫋檀香,木魚聲聲入耳,在這“嗒嗒”的極有規律的聲音中,腦海裡的痛波漸漸消逝,一顆浮躁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秦昇緩緩睜開雙眼,入目是坐落在青山背景下的巍峨寺廟,在陽光下,聖潔而神聖,令人心底肅然起敬。
他愣了愣,不是在青樓嗎?怎麼一轉眼就來到寺廟了?這轉變的也太快了吧?
一股冷風吹來,他忍不住瑟瑟發抖,抱緊了自己,突然感覺不對勁,低頭一看,差點沒嚇破膽。
他……他竟然赤身裸體,連內衣都沒穿。
臉頰噌的就紅了。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一道蒼老和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秦昇扭頭,就見一個光頭老和尚就站在他的背後。
秦昇嚇了一跳,這和尚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怎麼一點都沒察覺到。
來人一襲洗的發白的灰色僧袍,袍角在清風下微微翻卷,幾分出塵高遠,再看那眉目,鬚髮皆白,慈眉善目,猶如大雄寶殿上的彌勒佛,永遠用那雙慈悲的目光望着世人。
“大大師……我怎麼會在這裡?”
老僧微微一笑,更添幾分悲憫情懷:“你在夢中。”
秦昇感覺更加詭異了,“什麼夢中不夢中的?我只是在青樓睡了一個花魁,怎麼莫名其妙的全都變成了骷髏,嚇死我了,大師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紅顏枯骨,紅粉骷髏,你還是看不破這紅塵,不知當初選你,是否是個錯誤。”老僧嘆息了一聲。
秦昇一臉懵逼:“你這老和尚瞎說什麼,我不理你了,我要回家。”話落爬起來就要離開。
老僧在他身後道:“家?你的家在哪裡?這盛世,不過是一場幻影,你是秦昇,亦不是秦昇。”
秦昇扭頭狠狠瞪了眼那老和尚:“喂老禿驢,你瞎雞巴亂說什麼?我是秦昇,秦國公府的世子爺,我姐姐是當朝皇后,我爹是朝廷一品公侯,我就是未來的秦國公,你再瞎說信不信我帶人平了你這寺廟?”
老僧搖搖頭:“你不會的。”
秦昇一口血堵在喉嚨裡,丫的,這迷之自信是怎麼回事?
“你是我佛家金蟬子轉世,入世體驗凡塵情愛,到頭來,一切不過一場空,是紅顏,更是骷髏,參破這一層,你的修爲又提升了一大階層,世人都避不開一個欲字,而你卻能在巔峰醒悟,這又何嘗不是機緣?”
秦昇怒道:“你究竟在瞎說什麼,我聽不懂,也不想懂,我要回家,你要再敢攔路,我就殺了你,平了你的寺廟。”話落也不等老僧再說什麼,逃也似的離開了。
一路跑到附近的鄉鎮,結果還是那些骷髏架子,雖然看不清骷髏臉上的神情,秦昇卻分明感受到了鄙視,還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聲音傳來。
現在他已經能對着這些骷髏面不改色了,這些人太噁心了,相反他覺得自己沒穿衣服也沒什麼啊,走路挺胸擡頭,反正比這些骷髏架子好多了。
他找到一個骷髏架子,“喂,這是哪裡?”
那骷髏架子捂着眼尖叫,“啊,你這個流氓,竟敢不穿衣服就跑出來,好不要臉。”這是一個女子的聲音,羞憤欲死。
秦昇冷哼道:“你給我找件衣服我就不嚇你了啊。”
那骷髏女人又羞憤道:“你竟然還敢調戲我,姐妹們,這裡有個色狼,快點來打死他。”
緊接着秦昇就看到一羣骷髏架子舉着扁擔朝他衝過來,嘴裡罵道:“小兔崽子,小小年紀不學好,還敢不穿衣服出來調戲良家婦女,打死你個小流氓……。”
秦昇落荒而逃,嘴裡叫到:“你們敢,我是秦國公府的世子爺,你們要敢打我我爹會派人滅了你們滿門。”
那些骷髏動作頓了頓,下一瞬扁擔齊齊朝他身上落去:“你個臭不要臉的,還敢冒充秦國公府的世子爺,真是不要命了,真當我們好糊弄啊,人家秦國公府的世子爺多風流倜儻的人物,怎麼是你這個不穿衣服滿街跑的流氓能冒充的,不要臉不說還滿嘴謊話,真該把你扭送到官府讓官老爺打你幾十板子。”
秦昇想,快點把我送到官府吧,那縣官看到本世子還不跪下磕頭。
結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被這羣骷髏打的鼻青臉腫,身上沒一處好地方,最後窩在角落裡睡了一覺。
第二天醒來他忍着滿身疼依舊往京都方向去,這次他學聰明瞭,跑到一戶農家偷了一套衣服,雖然連他家倒馬桶的都穿的比這好,但現在顯然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等他終於風塵僕僕趕到秦國公府的時候,卻看到一個個骷髏手裡握着長槍圍在他家府門口,那姿勢嚴陣以待,從那些獨一無二的長槍上,秦昇就判斷出,這是皇帝的禁衛軍。
禁衛軍不是守衛皇城安危的嗎?直接聽候皇帝姐夫的差遣,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納悶着往府裡走,卻被一個骷髏挑着長槍攔住了路,冷聲道:“禁軍辦事,閒人勿闖,違者斬立決。”
秦昇挺胸擡頭:“你TM看清老子是誰,這是老子的家,老子還不能回家了是吧。”
誰知那人卻根本沒搭理他,一推便把他推開幾步:“再不滾就把你抓起來關牢裡。”
秦昇氣的忍不住呸出一口唾沫:“你TM再說一句?這是老子的家,怎麼就不能回去了?有本事你把我關牢裡試試?能耐了你。”
“此人擾亂秩序,把他抓起來關進大牢,等候大人發落。”
“是。”
立刻有兩個骷髏走過來架起他,秦昇懵了:“你們眼瞎了不成,認真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老子是誰……。”
那些骷髏充耳不聞,架起他就走,秦昇氣的破口大罵,然而沒人在意他的話。
最後秦昇趁兩個骷髏不注意逃了,他察覺到事情有點奇怪,不敢再貿然出現,弄了點灰摸臉上,把頭髮弄的亂糟糟的,這纔在府門對角的巷子口探出頭,小心打量着。
有骷髏從府裡搬出一箱箱鐵皮箱子,上邊貼着封條,搬到一輛輛馬車上摞起來,足足摞了兩三輛馬車,有一羣骷髏聚在府門前高聲談論。
“嘖嘖,這秦國公府沒想到斂了這麼多財,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實在可惡至極,聽說兩年前江南水患,陛下在民間籌集的善款到最後都進了秦江的腰包,肥了他的褲腰,卻苦了江南的難民,此等喪盡天良的惡人,早該下地獄了。”
“是啊,要不是安定侯查出來,咱們指不定還要被矇騙多久呢,聽說宮裡的那位也被打入了冷宮呢,依我看這就是報應。”
“安定侯謝騅可是個大好人,他不僅是我們大夏的守護神,在外保我們國家不受外敵侵犯,在內還肅清了這些貪官污吏,解救百姓於水火之中,真是上天派來拯救我們的活菩薩啊……。”
“是啊,謝侯爺不僅爲官清明,從不結黨營私,還是個重情重義的好男人,他和慧佳公主伉儷情深,即使一年來慧佳公主無所出,謝侯爺也沒有立妾侍提通房,這樣的好男人哪裡去找?”
“聽說慧佳公主要提身邊的丫頭給謝侯爺做妾,都被謝侯爺給拒絕了呢,能得夫君如此傾心相待,慧佳公主簡直令全天下女人嫉妒啊……。”
秦昇氣的拳頭緊握,謝騅,我秦國公府與你無冤無仇,你爲何要害我滿門,重情重義?這話聽在秦昇耳中就是個笑話。
“快看,快看,秦江出來了。”
“秦江,你這個惡貫滿盈的壞蛋,祝你早日投胎,下輩子當牛做馬都不足以償還你造下的孽債。”
白菜葉子爛雞蛋跟不要錢似得往秦江身上砸去。
秦江被兩個衙役架着,一臉落魄絕望,整個人彷彿一瞬間老了十歲。
秦昇看着在一衆骷髏中顯得格外軋眼的秦江,心口血氣激涌,恨不得立刻跑過去,最終冷靜下來,雙手緊緊摳着牆壁,目光死死的瞪着府門方向。
然後是他的母親,秦國公夫人,後邊是他的一衆姐妹和堂兄弟,沒了往日鮮亮,此刻狼狽不堪。
最終秦國公全族八百三十二口人以十八項罪名被判斬立決,看到皇榜的那一刻,秦昇差點暈過去。
全都是莫須有的罪名。
是,他的父親是有點貪,但最多是貪一點財,父親膽子很小,皇榜上那些昭列的罪名打死他他也不敢幹出來啊……
很快,他聽到消息,皇后在坤寧宮畏罪自殺,但因是罪婦,不能以國禮發喪,不得入皇陵,姐姐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死後她的尊嚴被踐踏的分毫不剩。
斬首那天,老天爺似也知道秦家一門死的冤屈,天空陰沉的似一口倒扣的大鍋,壓得人心口沉甸甸的,不時有悶雷響起,凌空乍響嚇人一大跳。
那天他就在刑場周圍,雙眼血紅的看着邢臺上的親人雙手綁縛跪在地上,監斬官就是衆人口中清風明月般的謝侯爺,可是看着那人人模狗樣的,秦昇竟然透過那張麪皮看到了他的心。
他的心是黑色的。
這個人才是惡貫滿盈,他卻用優雅溫和的笑容矇騙了世人,這個男人,壞到令人髮指。
秦昇強忍着衝上去和他同歸於盡的衝動。
早晚有一天,他一定會殺了他給族人報仇。
謝騅看了眼天色,皺了皺眉,天空陰沉,沒有日頭,所以這午時三刻,不能用肉眼來判斷了。
“侯爺,時辰到。”
謝騅輕“嗯”了一聲,從桌子上的籤筒裡抽出一支火籤,漫不經心的扔了出去,淡淡道:“午時三刻已到,行刑吧。”
劊子手抽出犯人背後的監斬牌,扔到地上,滿臉橫肉的劊子手雙眼圓瞪,高舉大刀……
爲首的秦江朝天喊道:“我秦江是冤枉的,老天你睜開眼看看啊,我秦家八百三十二口人死的冤枉啊,謝騅你個混蛋,你總有一天會遭到報應的……哈哈哈哈。”
他瘋癲的大笑着:“昇兒,你一定要記着咱秦氏一族的血海深仇,爲我秦氏族人報仇雪恨,把謝騅這個惡人繩之以法……。”
謝騅皺眉:“都愣什麼呢?”
下一刻,刑場成了血海,漫天都是紅色,秦昇眼前除了紅就是紅……
因爲太殘酷,很多百姓都看不下去了,紛紛捂着眼睛後退。
他親眼看到親人一個個身首異處,殘破的身軀倒在血泊中……他雙眼血紅,嘴角有血絲沁出。
這時,天空突然下起了雨,把鮮血沖流成一片紅色的海洋,嗚呼哀哉,天地同悲。
謝騅拿着白帕捂着嘴,厭惡的看了眼刑場方向,小廝撐着傘走在他身後,那挺拔的身影在雨霧裡漸行漸遠。
他想朝刑臺跑過去,卻忽然眼前場景轉換,大雄寶殿,彌勒佛高高在上,慈悲望來。
“世間萬物皆爲虛妄,看不破生死,又談何超越蒼生?”一道平靜的聲音傳來,那般熟悉。
正是他之前見過的那個老和尚。
秦昇怒瞪着四周,“你給我出來把話說清楚,我不要超越蒼生,不要看破生死,我只要我的家人活着,平平安安的活着,老和尚,你給我出來說清楚啊……,否則我防火燒了你這寺廟。”
“阿彌陀佛,施主還不明白嗎?這就是現實,任何似錦繁花,都終有凋敗的一日,再深的感情,也終會隨着生命的逝去而變淡,這是命數,不可強求,只會增添無妄的煩惱。”
秦昇簡直要瘋了,“你們佛家不是以慈悲爲懷嗎?我秦家八百多口人死的那麼冤枉,這時候你們爲什麼不發揚你們的慈悲精神,當什麼馬後炮?虛僞,噁心。”
那人一聲嘆息:“因果輪迴,不可違不可違啊……。”
“我呸,大道理誰都會說,你們這是給自己的懦弱找藉口。”
“你想報仇嗎?”那人問道。
秦昇咬牙切齒,“當然,我秦家八百三十二條人命,死的冤屈。”
“可是你能和仇人抗衡嗎?”
秦昇沉默了。
他從小就流連勾欄院,因爲是獨子,父母長輩都對他極盡寵愛,也養成了他紈絝的性子,書沒讀多少,女人的被窩倒是沒少鑽。
謝騅如今權勢滔天,以往他和謝騅就是兩個世界的人,更遑論現在沒了家世加持,恐怕他還沒近謝騅的身就被亂箭射死了。
“你看,你很明白兩人的實力差距,報仇兩字不過是空談,你如果真有這個勇氣,也不會十幾年來碌碌無爲,在家人的庇佑下作威作福,浪費光陰。”
這可真是比扒了他的衣服還要難堪。
“世間萬事講究的就是一個機緣,你是我佛家金蟬子轉世這是一個機緣,你想報仇需要靠一位貴人相助,這也是機緣,而現在,這份機緣在遙遠的另一個時空,去吧,去完成你的使命,去尋找這份機緣,歷盡千帆踏遍紅塵,你終究會明白一個道理……。”
伴隨着平靜的話語聲,還有那“嗒嗒”的木魚聲,秦昇忽然感覺自己身體變得無比輕盈,下一刻他發覺自己漂浮了起來,尖叫聲還沒發出來,下一刻他已經被吸入了一個黑洞中……
“師父,師父您醒醒啊……。”焦急的聲音在耳邊一遍遍迴響。
“啊……。”榻上的人忽然大叫一聲,睜開了雙眼。
打量着四周,雙眼迷茫,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師父您別嚇弟子啊,您是怎麼了?”一個光頭小和尚跪在地上,清澈的雙眼擔憂的望來。
好半天慧明纔回過神來,擡手擦了擦滿腦門的汗,對小和尚笑了笑:“爲師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罷了。”
小和尚雙手合十,虔誠道:“阿彌陀佛,弟子爲師父唸經,驅趕魔祟,以後再不會有邪祟在睡夢中驚擾師父。”
慧明慈愛的笑了笑,摸了摸小和尚的光頭:“玄英真乖,不過師父有佛祖保佑,那些邪祟不敢惹師父的。”
玄英抿脣笑了:“嗯,弟子相信,南鶴師叔說了,師父您是金蟬子轉世,佛理透徹着呢,佛祖都是您的分神,那些邪祟除非找死纔來驚擾您。”
聽玄英提到金蟬子轉世,慧明愣了愣。
說是夢嗎?可那一切感覺太真實了,真實的就如他親身體驗過一般
大夢一罕方徹悟。
他想起最後時那人的話,去另一個時空,完成你的使命,尋找你的機緣……
原來是這樣……
他忍不住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到現在才明白的道理,不過,並不晚。
他坐了起來,整理了一下僧袍,玄英趕忙捧過來洗臉水,慧明淨臉後對玄英淡淡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玄英恭敬回道:“早上七點。”總覺的師父自醒來後,就有哪裡不一樣了,可是師父還是那個師父,具體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出來。
平時要五點起來做早課,但師父今日不知道怎麼了,怎麼叫都叫不醒,所以今天的早課師父要缺席了,不過師父來相國寺本來就是來講經的,一日缺席早課也沒人敢說閒話。
這時南鶴大師的首席弟子真釋在門外恭聲問道:“慧明師伯,師父讓我來問候您一聲,您身體是否有哪裡不舒服?”
慧明笑道:“老衲無礙,可能是昨夜讀佛經太晚,以至早上誤了時辰,缺席了早課,我自會親自去向佛祖請罪,謝謝師弟的關心。”
“師伯無礙就好,弟子告退。”
直到腳步聲遠離,慧明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風景,手中捻着佛珠,眸光深沉。
玄英擺好早齋:“師父,請用齋飯。”
慧明一撩僧袍,在飯桌前坐下“看來今日有客要至。”
玄英瞪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有客人要來嗎?”
慧明夾了一筷子青菜到玄英碗裡,看着這孩子瘦不拉唧的樣子,心疼的不行,有空得給這孩子弄點肉補補身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整天青菜豆腐的怎麼行。
什麼?我是和尚不能吃肉?
慧明呵呵冷笑,誰說和尚就不能吃肉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多吃點青菜,你正長身子呢。”
玄英抱着碗有些感動,雙眼紅紅的,默默嚥着飯菜,想着師父對他太好了,他一定要一輩子侍奉師父,給他養老送終。
慧明夾了根青菜到嘴裡,苦的不行,皺了皺眉,忍着噁心嚥下去,吃了十年,早已習慣了這種味道,回答剛纔玄英的問話:“嗯,老熟人了,你也見過的。”
玄英雙眼立刻瞪大,亮晶晶的:“慧安師叔要來嗎?”
慧明拿筷子敲了敲他的光頭,笑道:“這稱呼可別被他聽見了,否則要找你算賬的,他啊,最討厭別人叫他的法號了。”
玄英捂着腦袋笑嘻嘻道:“弟子知道,不是揹着他偷偷的叫嘛,師父也不會告訴他的對不對?”那天真活潑的樣子總算有了一點少年人的樣子。
慧明嘆了口氣,本來應該是個大好少年,他那麼聰明,要是入世,不知會有怎樣錦繡燦爛的人生,何苦跟着他做苦行僧,一輩子湮沒在這青燈古佛中。
“玄英,你可想過還俗?”
玄英筷子“啪嗒”掉在飯桌上,擡眸委屈的看着慧明,“師父,您要趕弟子走嗎?”
慧明瞪眼:“玄英這麼乖,師父怎麼捨得呢,只是玄英啊,你還年輕,更何況你這麼聰明,應該去體驗那繁華世界,而不是陪爲師一日日消磨在這寺院中苦修。”
玄英搖頭:“玄英只知道當玄英的父母把玄英遺棄在山間,是師父把玄英撿回去的,叫玄英認字,教玄英唸佛,教玄英參禪打坐,玄英這輩子都是師父的人,玄英不要離開師父。”說着說着那金豆子就掉了下來。
慧明心疼的不行,擺了擺手:“好好好,師父不逼迫你,師父只是問一下你的意見,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你永遠都是師父的徒弟。”
玄英默默垂下了腦袋,心中肯定自己肯定是哪裡做的不好,惹了師父厭棄,所以師父纔要趕自己走,以後自己一定要表現的更乖更勤快,讓師父離不開自己,到時候師父再也不會趕自己走啦。
剛放下筷子,客人就到了。
門被人從外邊退開,一身白衣風塵僕僕的男人大步而入。
慧明挑眉輕笑:“呦,這不是小師弟嗎?怎麼,終於來看師兄我了。”
洛秀冷哼一聲:“你知道我來是找你幹什麼的,別坐着了,跟我走吧。”
慧明坐的穩穩當當:“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你找我幹什麼的,我又不是神仙,更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你的想法呢?”
洛秀冷眸微眯:“你是要逼我動手?”
慧明呵呵笑道:“有本事你就動手啊,請人幫忙還擺着一張臭臉,老子又不欠你的。”說着背過身去,懶得搭理他。
洛秀嘆了口氣:“好,我爲我剛纔的態度跟你道歉,現在,能跟我走了嗎?”
慧明撇了撇嘴:“就這態度啊,一點都沒誠意。”
玄英在一旁看的暗暗着急,師父這明顯是爲難慧安師叔啊,不知道爲什麼,師父在外人面前一貫是仙風道骨的大師模樣,只有在慧安師叔面前,顯得很不正經……
玄英也不知道這個詞用的對不對,就是感覺師父在慧安師叔面前,變得很不正常,總是跟慧安師叔作對,慧安師叔不生氣纔怪。
洛秀磨了磨牙,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從齒縫間蹦出來的:“我洛秀,誠心邀請大師過府,還望賞臉移駕……。”
慧明抖了抖僧袍,“這態度還差不多,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我師弟的份上,老衲勉強走這一趟吧,不過咱先說好了,你要是還敢給我擺臭臉,老子可不伺候你。”一句話用了幾個自稱,這混亂的也是沒誰了。
洛秀冷哼一聲,扭頭離開。
慧明在後邊拼命翻白眼:“老子肯定是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上趕着被你欺負,不過算了算了,看在你這孤寡可憐的份兒上,老子就不跟你計較了……。”
說着一手摸着鬍鬚,笑的有些賊眉鼠眼,嗯沒錯,玄英沒看錯,師父他老人家這一刻笑的就是賊眉鼠眼的。
另一邊孟祁抱着宋錦回到別墅,把宋錦放在自己房間的大牀上,沒過多久,韋思垣匆匆趕到。
他揹着藥箱,趕得有些匆忙,一向打理的十分油亮的髮型此刻也顯幾分凌亂。
看到牀上昏迷的宋錦,他心底驚詫了一瞬,然後迅速冷靜下來,拿出聽診器先聽了聽心跳,他拿手撥開宋錦衣領,把聽診器探進去的瞬間,分明感受到脖頸裡傳來一陣涼意。
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只是一個醫生啊喂,面前的人在他眼中是病人不是女人。
心跳正常,他趕緊縮回了手。
接下來翻了翻眼皮子,聽了聽胎動,又摸了摸脈搏,一番正規檢查程序下來,沒發現絲毫問題,她表現的就跟正常的睡着了一樣,但是韋思垣確定,她根本不是睡着,因爲這個女人身上本就有着不同尋常的秘密,她的血脈,她的懷孕,都是暗藏的殺機。
這時候的她,很危險。
胎兒已經六個多月將近七個月了,按她正常的受孕期推算,她的預產期應該在70天后,可現在胎兒發育期卻停在了三個月,所以她看起來跟正常人無疑,也就躺平着的時候能看出微凸的小腹。
韋思垣不敢確定她此次的昏迷是否和胎兒異變有關,如果胎兒有問題,直接影響到的就是母體,可那樣身體會出現病變的徵兆,並不會像這樣一般整個人跟失魂了一般。
想到什麼,韋思垣忽然一愣,是啊,她這樣的表現不就是失魂了?
孟祁看他臉色急劇變化,耐心耗盡,聲音冷的跟冰渣子似的:“她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孩子有問題?”
韋思垣搖了搖頭:“70天后孩子可能會危急到她的生命,但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時候,我看她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去了魂魄,這就不是我能幫助的了。”
孟祁眉頭狠皺“什麼吸去了魂魄,你在胡鄒什麼?要是救不醒她,你以爲你還能活着走出去嗎?”少年語氣冷戾殘酷,韋思垣心頭髮顫,卻還是搖頭:“你威脅我也沒用,我是真的沒辦法了,你可以找個玄學大師看看,興許還能有救。”
玄學大師?
孟祁對這些人最是嗤之以鼻,但爲了救宋錦,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他朝門外喊道:“進來。”
盛喜推門走了進來:“少爺。”
“在虹仝有一個蠻出名的大師,叫什麼……。”他是真想不起來名字。
盛喜立刻道:“落英大師,她是虹仝有名的玄學大師,各個富豪政要的座上賓。”
孟祁點頭:“就是她,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見到她。”
盛喜愣了愣,少爺不是最不屑這些人的嗎?怎麼現在還要見她們了,眼角餘光瞥到牀上躺着的身影,心底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是,屬下立刻去辦。”
韋思垣心底驚詫這少年究竟什麼來頭,那落英大師在華夏可是如雷貫耳,響噹噹的一號人物,給多少富豪政要看風水算人命,有錢人排隊都要請爲座上賓的牛人,在虹仝那可是沒人敢惹,牛逼的不得了,聽說連虹仝特首都奉她爲貴賓呢,這少年嘴皮子一碰就要見到人,這……
正在情人的牀上春宵一度的落英忽然脖子一痛,整個人就暈過去了,章起之看着這倒在男人身上一臉潮紅欲色的女人,忍不住厭惡的皺了皺眉。
有人知道這個在外界被傳仙子轉世的女人,私底下這麼淫賤嗎?不知道養了多少個小白臉,這肥膩膩的身材,可真倒人胃口。
男人看到這突然出現的冷麪男人,嚇得整個人都傻了,哆哆嗦嗦的問道:“你……你要幹什麼?”
章起之朝身後擺了擺手,一個黑衣人走過來,撿起地上的衣服胡亂裹在落英身上,抱起她就走,章起之對男人冷冷道:“管好你的嘴,否則……。”眸底殺機四溢。
男人冷不丁縮了縮脖子,嚇得白眼一翻,直接暈死了過去。
兩小時後,落英出現在孟祁的臥室,當然爲防玷污到主子,屬下早給落英穿好了衣服,一盆冷水潑在她臉上,落英尖叫了一聲醒了過來。
她記得她正和阿偉在做那事兒,一時忘情的叫了起來,誰知忽然脖子一痛整個人就暈了過去,再醒來……她茫然的看了眼四周,這屋子可真大,真奢華,跟歐洲的皇室古堡似得,處處透露着典雅高貴。
眼眸一轉,就看到站在琉璃燈下俊美攝人的少年,五官精緻俊秀,如同罌粟般散發着危險而美麗的氣息,那眉目冷邪妖豔,跟妖精似的蠱惑人心,這少年不論是長相還是氣質都是頂頂好的啊,落英雙眸火熱,花癡般望着少年。
身下已是欲水翻滾,恨不得直接撲上去就地正法。
她那赤裸裸的眼神看的孟祁噁心,走過去直接一腳踢在對方胸口,落英一時不察被踢的在地上滾了一圈,剛停下臉就被對方的軍靴狠狠踩在臉上,那力道仿似要把她的臉踩爛,少年居高臨下的望來,眉目冷殘。
“別用這種噁心的眼神看着本少,否則本少不介意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碾碎喂狗。”
落英終於清醒了過來,她終於意識到她是被人給擄走了,而擄她的少年正是面前這個俊美的不像話的少年,對方語氣裡的陰戾令她心底發顫,那些花癡的想法瞬間煙消雲散,哭着求饒。
“我……我再也不敢了,這位少爺求您饒了我吧。”
孟祁腳依舊沒離開她的臉,反而踩的更加用力:“你就是落英?”
落英趕忙點頭如搗蒜:“是是,我就是落英。”
“你是有真才實學還是打着幌子招搖撞騙?你要是敢騙我本少不介意現在就送你下地獄。”語氣陰冷。
落英心底無比絕望,她招誰惹誰了,怎麼惹上這麼個煞神,難道是仇家報復?不可能,她的仇家要是有這種神通廣大的手段,她也不會逍遙這麼多年了。
但這句話讓她來說,她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啊,她年輕的時候在道觀裡跟着一個老道士修煉過一段時間,學了些皮毛,可就這點本事就能唬唬敬畏鬼神的愚民罷了,後來有一個騙子團伙找到了她,幾人一拍即合,制定出一個高明的計劃,這麼多年來,她在虹仝名聲大噪,實則背後有一個團隊在給她出謀劃策,那些富豪最是信這一套,經過他們的運作,那些富豪不信也難,久而久之這名聲就打出來了,爲了防止有一天露陷,她就給自己營造了一個仙子轉世的名聲,直言自己不可泄露太多天機,否則難壽終正寢,後來再也沒人敢找她算命測風水,卻是搶着沾她的仙氣,她依舊是各位富豪政要的座上賓。
這落英油水吃了太多,白白胖胖的哪有一點仙子出塵的樣子,那些人腦子被驢踢了,竟然連這樣的鬼話也信。
就她這副德性,孟祁心底失望更甚。
落英看到對方眼底的殺機,趕緊叫道:“我曾經跟着一個得道的老道士修煉過,我是有真才實學的,我真的不敢騙您。”
孟祁收了腳,冷眸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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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一直改改改,連敏感字眼都不能用,還能不能愉快的寫文了,要是看着裡邊太多錯別字,見諒,不是玥手滑,玥是故意的,換個詞兒感覺就不對了,我是個完美主義……醬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