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人十分迷信,對這種怪力亂神的事雖說不是完全相信,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有些大家族便會請法師上門做法事,到最後一定會找到一個替罪羊,說白了這就是宅鬥裡最常見的手段,宋錦以前就在這上面吃了不少虧,因此在計劃着取多雅性命的時候就首先摒棄了這一點,雖說能將自己摘清但也後患無窮,她就要計劃離開這裡,並不想憑空生事。
只要將多雅這個隱患除去,她就能走的安心。
宋錦直覺這裡邊一定有她不瞭解的地方,她當先冷靜下來,一臉驚嚇道:“怎麼會這樣,我前天還看到多雅姐姐呢,沒想到她就……”,適時擠出兩滴眼淚,猛然拽住李嬸兒的衣袖,不安道:“李嬸兒,怎麼會有水怪這麼可怕的事情呢,你究竟是聽誰說的”。
看到小姑娘驚惶害怕的樣子,李嬸兒軟了心腸,溫柔的拍了拍宋錦的肩膀:“你放心吧,水怪只抓那心術不正的人,小錦這麼乖巧又可人的女孩子,水怪怎麼捨得抓呢,別害怕”。
垂下的纖長睫毛遮去宋錦眼底的若有所思,看來這李嬸兒是個十分迷信的人,完全相信了水怪抓人這套荒誕的理論,一點都沒有懷疑多雅的死另有原因,這雖然對宋錦十分有利,但事態已隱隱超出宋錦的掌控。
究竟是什麼人,在背後利用她,又有什麼樣的目的?
想到那隱藏在暗處注視一切的那雙眼睛,宋錦心底沉了沉,雙手逐漸握緊,無論如何,她都一定會將那人揪出來,她會讓那人知道,敢利用她是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的。
多婆子又一次被老夫人趕出來,她不死心的又要往裡衝,安婆子肥胖的身體堵在門口,冷聲道:“沒聽到老夫人的吩咐?還作死的往裡湊,你女兒那是罪有應得,水怪能看上她也是她的福分,平日就搔首弄姿的這就是報應”。安婆子毫不留情的貶損,多婆子母女倆一直跟她作對,不用等到她出手就得了報應,雖然那什麼水怪抓人的可笑言論她聽了壓根就不相信,但只要老夫人相信就行了啊,她也懶得深究那多雅究竟是怎麼死的。
“我要見老夫人,你給我滾開,我女兒死的冤枉,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多婆子目呲欲裂的吼道。
安婆子懶得和這個瘋婆子一般見識,招了兩個保鏢過來指着發瘋的多婆子冷冷道:“把她給我關到倉庫去,等她什麼時候冷靜了會說人話了再給我放出來”。
兩個保鏢領命,拖住大喊大叫的多婆子離開。
安婆子轉身進了正屋。
屋裡燃着安神香,老夫人着一件褐色的對襟唐裝歪靠在梨木躺椅裡,手裡舉着菸袋子,閉着眼睛吞雲吐霧,一臉享受。
聽到腳步聲,老夫人眼睛微睜了一條縫,不見半絲迷惘,反而精明的可怕:“這件事兒你怎麼看”?
安婆子走到老夫人身後恭謹的給她按摩肩膀,低聲道:“雖說這水怪抓人聽起來怪荒誕的,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藍湖地處偏僻平日根本無人踏足,這多雅無緣無故跑那兒去幹嘛?多雅又正值青春貌美,被那水怪看上了也是情有可原,倒是可憐了多婆子,白髮人送黑髮人,一時情急口不擇言,老夫人看在她服侍多年的份上可不要怪罪纔好”。
老夫人舒服的嚶嚀一聲,換了個姿勢,鼻孔裡冷哼一聲:“我才懶得跟她計較”。半晌又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還是請個老師傅來家裡看看吧,最近總是不太平,還是看看才能安心,這事你去安排吧”。
安婆子低眉順眼道:“是,老夫人”。
安婆子正要離開老夫人突然問道:“對了,京城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安婆子明白她問的是三爺的事,搖了搖頭,“沒有”,看到老夫人瞬間黯然下來的神色立馬安慰道:“三爺現在可不必從前,日理萬機的,興許是被別的事情牽絆住了心神,等鬆懈下來肯定第一時間就會給老夫人您來信,京城誰人不知,三爺那可是大孝子呢”。
老夫人老臉立刻笑開了花,“也不枉我爲他犧牲那麼多了”。
安婆子立即笑着接口道:“等三爺將京裡的局勢穩定住了,一定會親自來接老夫人您離開這裡的,到時候錦衣玉食、兒孫繞膝,老夫人,您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老夫人笑的更加開懷:“希望如你所願,那一天早點到來。
安婆子跟了老夫人好多年了,她之所以如此得老夫人器重,雖然與她會做人脫不了干係,但更重要的是她十分了解老夫人,將她的心思摸得個十成十,說出來的話頗得老夫人歡心,多婆子那個半路出家的根本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離開的時候,安婆子心底諷刺的想着,同樣都是老夫人的血脈,但這其中的差別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人怎麼可以偏心到這個地步。
但主子家的事沒有她一個下人插嘴的餘地,在這世家豪門內,要想活的長久,就要管住自己的嘴。
第二天安婆子請了附近廟裡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主持來此做法師,老主持穿着一件洗的發白的僧袍,袈裟在陽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手中攆着光滑的佛珠,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只見他跪坐在蒲團上,面前的香案上擺着香爐和祭品,老主持突然睜開了雙眼,將佛珠纏到手腕上,從寬袖中露出一把木劍來。
他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小沙彌立刻將酒碗遞過來,老主持噙了口酒,木劍高舉對準陽光,“噗”一口酒盡數噴在木劍上。
老主持原地繞圈急走,一手持劍一手豎在胸前做結,面色凝重,嘴裡低聲而快速的念着什麼。
宋錦本來縮在屋子裡,卻被李嬸兒硬拉出來看熱鬧,她心底對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本能的排斥,不僅因她前世在這上邊吃過虧,而是她一個異世裡的孤魂野鬼重生在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身上,這本身就不可思議,她怕有人看出來她的身份……
看熱鬧的人還不少,但沒一人敢大聲喧譁,李嬸兒早看呆了眼,宋錦縮在衆人身後冷眼看着那老主持一番作爲,不知爲何,她手心淌滿了汗水,心底隱隱有絲慌亂。
正想要轉身離去,天色突然大變,豔陽晴空突然就被大片的烏雲所取代,狂風大作,颳得人睜不開眼,整個天地突然陰沉下來。
宋錦加快腳步,她現在只想離開這裡。
老主持忽然睜眼,一口血吐在木劍上,不可置信道:“這怎麼可能”?
安婆子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小聲問道:“大師?怎麼了”?
老主持一把推開她,腳步跌跌撞撞的在人羣裡搜尋,衆人都被老主持這怪異的樣子嚇了一跳,紛紛讓開一條路,宋錦離開的背影就這樣突兀的呈現在衆人面前。
“站住”。老主持突然朝那道纖瘦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