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涯抿了抿脣,就在她猶豫的時候,她的胳膊忽然被人捉住,雲涯倉惶扭頭,視線裡是少年笑顏如花的面容。
“哈哈,我終於等到你了。
寧子洹笑的像個孩子,清澈的眉眼單純無害。
但是當他目光接觸到坐在車裡的那個人,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晴空萬里轉瞬風雨交加。
“你跟我走。”話落拉着雲涯轉身就走。
傅白眼尾掃了眼車裡,那人不動如山,身影一閃,攔住了寧子洹的路。
寧子洹長眉一挑,冷笑道:“好狗不擋道,給我滾開。”
“寧三少是否問一下紀小姐,是否願意跟你走?”
“她願不願意跟我走關你什麼事?趕緊給我滾開,跟你主子一樣煩人。”寧子洹煩躁的擺手。
傅白冷笑了聲,身形未動,沒有絲毫退縮。
跟寒哥明目張膽的搶人,找死!
“子洹。”雲涯輕聲開口。
寧子洹瞥了她一眼,眼神透着不安。
雲涯拂開他的手,淡笑道:“我很久沒見裴大哥了,有些話想跟他說,你等我一會兒好嗎?”
“明明我們早就說好了我來接你,他憑什麼他?”寧子洹語氣夾着一絲委屈,但當看到雲涯充滿溫柔包容的眼神,有再多的氣也都癟了下去。
“他要敢欺負你,你跟我說,我打死他。”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走。
傅白翻了個白眼,幼稚至極。
雲涯抿脣笑了笑,子洹其實就是孩子心性,她最喜歡的就是他的單純。
雲涯彎腰坐進車裡,車子發動,緩緩駛離。
寧子洹的車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邊,始終跟前頭那輛車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屬下辦事不力,請三少責罰。”井合羞愧的垂頭。
他竟然沒有發現裴輕寒的人就在附近,害的三少受氣,實在不該。
寧子洹臉色陰沉的可怕,壓抑的氣氛蔓延在狹窄的車廂中,讓人大氣也不敢喘。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井合頭顱垂的更低。
以前江州是寧家的天下,後來裴輕寒異軍突起,與寧家有了一爭高低的實力,後來寧家被裴輕寒壓着打,在寧子洹不要命的領導風格下,逐漸找回了場子,其實也是裴輕寒漸漸轉移了重心,開始洗白身家,將產業重心轉移去了京都,放棄了江州這塊市場,這纔給了寧子洹翻身的機會。
而現在就在他的眼皮子底子,裴輕寒說來就來,沒有任何徵兆,焉能讓他不氣?
這讓他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即使他在江州稱霸,但在裴輕寒眼中,依舊是個笑話。
讓他一個大男人的面子往哪兒擱?
裴輕寒……他脣齒間咀嚼着這個名字,死死握着拳頭。
在雲涯心裡,裴輕寒是比他重要的對不對?
這個答案讓他抓狂。
面上卻無波無瀾。
“是屬下失職。”井合內心嘆息。
裴輕寒雖然已經不在江州,但這裡畢竟是他的大本營,遍佈眼線,寧家想要挖乾淨哪兒有那麼容易。
“我給你三天時間,把他在江州的勢力給我剷除乾淨,否則,你提頭來見我。”
寧子洹陰冷的聲音響起。
“是,屬下定全力以赴。”
靜,除了窗外過往的風聲,四周安靜的讓人心底發慌。
雲涯扭頭看了他一眼,笑道:“裴大哥,近來過的還好嗎?”
她假裝熟絡,然而語氣裡的不自然還是泄露了她的疏離。
曾經他們是那樣親密,而現在,兩人之間彷彿隔了一條銀河的距離,她連和他說話都要斟酌再斟酌。
心底嘆息了一聲,他含笑道:“每天都是一樣,有什麼好壞之分呢?”
彷彿只是朋友之間的閒話家常,讓雲涯壘起來的心理防線鬆懈了不少。
“倒是你,清減了許多。”裴輕寒扭頭看了她一眼,眼神清淡無溫,雲涯臉頰卻忽然有些發熱。
她笑了笑,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前段時間生了場病,病好了,人也瘦了。”
一米六八的身高,淨體重只有八十五斤,實在是瘦的不成樣子了。
在她沒有注意的角度,男人眼底盈滿了心疼,一切彷如曇花,轉瞬即逝,再看去,那眼底只有平靜和淡漠。
你的所有痛苦我都懂,可是我已沒有資格關心你。
只有剋制,他才能在她身邊找到位置,否則,兩人連朋友都做不成。
“對了,你不是在京都嗎?怎麼會在這裡?”雲涯沒話找話,但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不是明知故問嗎?
“回來辦點事。”裴輕寒輕描淡寫的說道。
兩人心照不宣的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下去。
“這次的事情,你想怎麼做?”裴輕寒說道。
他是問她董寫憂和白雪的事情怎麼做,他究竟是來江州辦事,還是專門爲了她的事情而來,雲涯已經不想再去想。
“他們綁架了蝶姨,就是爲了引我上鉤,這次,就是將兩人一網打盡的好機會,我會提着兩人的人頭送給queen當見面禮。”雲涯漆黑的眼底閃爍着幽冷的鋒芒。
裴輕寒瞥了她一眼,少女沉靜如淵,濃密捲翹的睫毛在眼瞼下投注下一片陰影,隨着車窗外明滅不定的燈光搖擺,像是羽毛輕輕的劃過他的心尖。
他扭頭,目光望向車窗外一望無際的黑暗,平息心中的動盪。
“我會幫你。”
她沒有問爲什麼,只是說了一個好,沒有拒絕,平靜的接受了。
這個答案讓他鬆了口氣。
車子很快到了指定地點,是荒郊的一個廢棄的工廠,遠遠一輛車駛過來,屋裡的人就會第一時間發現。
“車子停在這裡吧,我一個人進去。”雲涯看着坐落在黑暗中的那座破舊的工廠,彷彿吃人的猛獸。
“不行。”裴輕寒眉頭微蹙:“這太冒險了。”
“她們要的是我,如果我不出現,蝶姨就危險了。”雲涯推開車門走下來,目光掃了眼黑暗中某個點,微微點頭。
眼看雲涯獨自一人走進去,傅白擔憂的問道:“寒哥,我們該怎麼辦?”
裴輕寒一貫淡漠的聲音夾了抹冷意:“將這裡包圍起來,一隻蒼蠅都別給我放出去。”
話落推開車門走下來,脫下外套扔在車座上,馬甲下是修長勁瘦的腰身,在緊窄的裹覆下顯得格外性感,一邊解着袖口,一邊大步往前走。
“寒哥……。”
傅白眼睜睜看着男人身姿敏捷的跳進了草叢中不見影子。
“等我的吩咐。”
寧子洹吩咐井合按原計劃進行,跳下車躍入無邊的黑暗中。
工廠年久失修,四周生滿了雜草,牆面斑駁,搖搖欲墜,寂靜的深夜,不時傳來蟲鳴鳥叫,爲這個夜色增添一絲別樣的迷離。
雲涯扒開半人高的雜草,鐵皮門在眼前緩緩開啓。
“雲涯……雲涯快救我……。”女子的驚呼聲第一時間傳來,聲音裡夾雜着深深的恐懼和不安。
雲涯一步步走進去,裡邊空間很大,一盞燈泡散發着昏黃的光芒,那燈光照不透的地方,是驅不散的黑暗,仿似蟄伏的猛獸,在黑暗中,張着巨口,隨時準備將之一口吞服。
紀蝶就坐在最中間的椅子上,四周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唯她單薄的身影如此清晰的倒映在雲涯眼中。
她雙手被捆縛在椅子上,無力的掙扎着,眼中閃動着期待的光芒。
她就知道,小小姐是一定會來救她的。
但同時,她心底又矛盾起來,拼命的搖頭,大喊道:“小小姐你快走,她們要殺你,你別管我了,你快走吧……。”
她不想死,可她不能眼睜睜看着小小姐爲救她而出事,如果以前,她可以爲了小小姐毫不猶豫去死,可是……可是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啊,她還有孩子,這是她和秦篆的孩子,她是多麼渴望這個孩子的到來啊。
這一刻,她的心彷彿被架在火上烤,一面矛盾一面煎熬。
她看着自黑暗中走來的少女,黑夜的長風在她身後逐漸遠去,她的面容一點點明晰起來。
她長大了,在她的身上,她恍惚看到了小姐的影子。
可是她們又是不同的。
小姐從來是驕傲明豔的,仿似驕陽,永遠灼熱和高高在上。
而小小姐,在她身上彷彿永遠看不到脾氣,像一碗清水,不驕不躁,內斂溫存。
她哭着搖頭:“小小姐……我賤命一條,不值得你涉險來救我啊……。”
“蝶姨,別哭。”
少女溫柔的笑了笑,讓她心中生出溫暖和感動來。
“我來帶你回家,秦叔還在家裡等着你呢。”
一聽到秦篆的名字,她就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紀雲涯,我等你很久了。”一道冰冷的女聲驟然響起,在空曠的空間裡久久迴盪。
雲涯停下腳步,看着自黑暗中走出的身影,極瘦的身形,戴着一張詭異的小丑面具,面具後的雙眼直直的望來,彷彿兩根鋼釘,直直插在心頭。
“是嗎,勞你久等了。”雲涯溫柔的笑了笑。
“到現在你還笑的出來?”女人冷哼一聲,忽然掀開紀蝶身上的黑布,露出她肚子上綁着的炸彈,高凸的肚子將那炸彈託的老高,女人摁下手中的遙控,炸彈上的顯示屏忽然亮了,紅色的數字十分刺目。
三分鐘倒計時。
“紀雲涯,你知道嗎?當我知道你的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拼命的嫉妒你。”女人眼中閃爍着瘋狂的火焰,猶如烈火燎原,百米之內寸草不生。
雲涯笑容更盛了些:“這個世上嫉妒我的女人不計其數,你只是其中一個。”
對我來說,有什麼特別的嗎?
就是這種漫不經心的神情,令她抓狂。
她從八歲被收養,因爲資質好被挑中成爲五人中的一員,她曾把那個女人當作母親,想要得到她的憐愛和垂青,爲此她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奮進,只是想得到她的一句誇讚,那麼簡單的心願,一直是那些年裡她唯一的奮鬥目標。
可是當她知道紀雲涯的存在的那一刻起,當她知道她所做的所有一切只是紀雲涯的墊腳石的時候起,那種全世界毀滅了的感覺,讓她如墜地獄。
這些只是導火索,真正讓她無法釋懷的是q。
她從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起,就被他出塵如蓮的氣質所吸引,那是她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明啊,她就像飛蛾追着火,明知前路是火海,依舊義無反顧。
她曾幻想有一天嫁給他,過與世無爭的生活,然而所有美好的願望只是用來粉碎的。
她太天真了。
“她生長的很好,這麼多年來,辛苦你了。”
“如果你喜歡她,我會給你一個機會。”
她看到那個總是淡漠出塵的男子,眼中剎那間綻放的煙火,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輸的一敗塗地。
“你別傻了,她是queen的女兒,她怎麼可能把唯一的女兒嫁給你?你只是個殺手,她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奴才,她只是爲了讓你更加死心塌地的爲她所用,你明白嗎?”
他怎麼說來着?
“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