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忽然被人從外邊打開,一道修長的身影如幽靈般飄了進來。
一步步、朝大牀的方向移動。
那人緩緩立在牀邊,眸光望着大牀上昏睡的少女,眼底是一片如沼澤深海般的幽深。
他擡手,想要去觸摸少女的面容,然而就在即將觸到她肌膚的那刻,忽然頓住了。
只見那少女,忽然睜開了雙眸。
漆黑如墨,流光溢彩。
卻又在剎那間,恢復到一片幽冷的深淵。
房間沒有開燈,藉着窗外銀白的月光,他看到她那雙明亮如繁星的眸底,流轉着冰冷而嘲弄的光澤。
望着他的眼神,那般陌生,那般冷漠。
他的心,像是被針猛然紮了一下,手指小幅度的蜷縮了又鬆開,垂落的睫毛,完美的遮掩了他眸中的情緒。
四下寂靜無聲,夜風拂過樹梢,沙沙作響。
雲涯緩緩直起身子,嘴角微勾,嘲諷道:“終於肯現身了?”
男人沉默的猶如一座雕像,銀質面具在月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幽光,一如他的人般,清冷淡漠,猶如冰山之巔的雪蓮。
雲涯吸了吸鼻子,空氣裡隱隱飄來一絲若有若無的味道,像是……香菸夾雜着松木的味道,淡淡的,很好聞。
似乎有些熟悉,但她卻一時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聞過。
男人後退了一步,不知是角度問題,她看不清他的眼睛,隔着重重黑夜,仿似霧靄朦朧……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她下牀,一步步朝他逼近,她走近一步,男人後退一步,兩人之間始終隔着相等的距離。
“你費勁心機把我擄來,究竟想要做什麼?讓我猜猜,是不是queen讓你這麼做的?”
男人瞳孔驟然緊縮了一下,卻又極快的歸於一灘寂瀾。
雲涯勾脣笑了起來,擡手摸上脖子裡的項鍊:“你是靠這個找到我的對不對?兩年前聖光酒店,前不久蒼山草屋,都是你對不對?”
她終於想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源於何處,不久前藉着康成的手綁架她的那個陌生男人,蒼山的草屋中,那個奇怪的男人。
原來,他就是q!
臉可以騙人,但他身上的味道卻騙不了人。
男人沉默,緩緩往後退,腳步從容,“好好休息吧,我不會傷害你的。”
聲音真是該死的好聽,雲涯冷笑道:“不會傷害我?早在你把我擄來的那刻,你就已經傷害我了,放我離開。”
男人腳步一轉,人已出現在幾步開外,淡淡道:“夜已深,你該休息了。”
“你給我站住,把話說清楚……。”雲涯追過去,屋門“哐當”一聲在她面前合上,她拉開門追出去,別墅籠罩在黑暗中,盡顯空蕩寂冷,早已沒了那人的身影。
“q,你給我出來……。”
回聲飄蕩在別墅裡,顯得越發清寂。
雲涯手扶着欄杆,深吸口氣,不能着急,最起碼,她還活着不是嗎?她早晚會出去的,到時候那些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雲涯轉身,一步步走回房間,背脊挺得筆直,仿似怎樣的困難,都無法壓垮她的脊樑。
屋門緩緩合上,一道黑影自黑暗中走出,目光望着屋門的方向,久久出神。
“q,queen的來電。”恭敬的聲音自黑暗中傳來。
男人偏了偏頭,擡眸揉了揉眉心,顯出幾分疲憊來。
“回——正忙,近期速回。”
那人不知何時離開,四下一片寂靜,男人閉了閉眼,一聲嘆息輕輕溢出脣畔。
“晏頌現已回國,已經得知人失蹤的消息,派了大量人力搜尋,我們是否要……?”
“按原計劃進行。”
“是。”
“另外,face……好好安葬。”
face在利比亞被抓,剛被押解回國內,爲防止他泄露更多組織機密,這個人,斷斷不能留了。
“晏頌?呵……。”他脣畔溢出一抹冷笑,“讓我們看看,究竟鹿死誰手吧!”
“老大,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黃毛說着聲音低了下去,已不敢再去看他的臉色,感覺幾丈之地都在嗖嗖的冒着冷氣。
男人坐在軍車裡,整個人籠罩在黑暗中,刀削斧刻般的面容佈滿寒霜,眉頭皺的能夾死一隻蒼蠅:“繼續找,啓動b組,就算把整個京都翻了天,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是否要向總長請示?”b組的調動必須要有總長的批示。
“不用,除了任何事我一力承擔。”男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黃毛猶豫了一下,說道:“會不會……已經出了京都?”
“不會。”晏頌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人還在京都,我們要做的,就是在對方出京前把他攔截下來,等出了京再想找他就難了。”
黃毛雖然不知道他的自信來自何處,但卻下意識去相信他,聞言點頭:“我現在就去安排。”
話落轉身走了。
晏頌閉了閉眼,靠回椅背裡,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
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暗夜的寧靜,晏頌猛然睜開雙眼,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接通。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手機裡傳來女子擔憂的聲音:“雲涯還沒消息嗎?”
“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媽,您別擔心,早點休息吧,我會帶着雲涯回家的。”
“我怎麼可能睡的着?也不知道是哪些殺千刀的,竟然敢綁架雲涯,要被我查出來是誰,絕對不會輕饒了這起子賤人……。”莊曦月氣勢洶洶的說道,是真的被氣到了。
掛了電話,晏頌擡手揉着眉心,目光望向車窗外的漫漫長夜,輕嘆了口氣。
雲涯,你到底在哪兒?
“晏少爺。”冷酷的聲音驀然響起。
晏頌擡眸看去,一道修長的身影自黑暗中緩緩現身。
俊眉修長,狹長的雙眸沉靜若淵,雌雄莫辨的面容在燈影變幻中莫名多了幾分邪魅。
正是雲涯的貼身保鏢明月。
明月走到車窗前一步之外站定,風揚起她的衣袂,飄逸中盡顯風流。
晏頌微微眯起眼睛。
“我會發動手邊所有勢力去尋找小姐的下落,但在此之前,我要告訴晏少爺一件事。”
晏頌沉聲道:“你想說什麼?”
“雲渺少爺已經失蹤了兩年,晏少爺知道雲渺少爺爲何失蹤嗎?”明月淡淡反問道。
晏頌瞳孔微縮,不等他回答,對方已經快速說道:“小姐對你沒有什麼隱瞞的,想必你已經知道了,更何況,憑藉晏少爺的本事,又有什麼你不知道的呢?”語氣微帶譏諷,其實她對這個男人並沒有很滿意,一次次讓小姐置身險地,而他又總是不在身邊,但這是小姐的選擇,她除了尊重,別無他法。
“我知道。”晏頌垂下眸光,雙手暗暗攥成拳頭。
他有什麼本事?連心愛的人都護不住。
此刻他惱恨的恨不得扇自己幾巴掌。
“queen,她纔是所有災難的來源,她只會給小姐帶來痛苦,如果你真的愛小姐,你知道該怎麼做。”
那個女人,只會給兄妹倆帶來痛苦,早晚有一天她要把這個女人給親手殺掉。
不論時空如何轉換,人的自私本性是無法改變的,她根本就不配做一個母親。
晏頌咬了咬牙,沉聲道:“我知道。”
“小姐本可以瀟灑快意,卻爲了你窩居在那個宅子裡,勾心鬥角算計人心,你可知她最煩這些,卻願意爲了你斂儘性格,終日消耗在人心算計中。”
明月看着他,眸光冰冷而嘲諷。
這些話從明月的嘴裡說出來,猶如撕開晏頌心口血淋淋的傷疤,他閉了閉眼,喉頭哽咽。
“晏少爺,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淡淡的聲音漂浮在耳邊,而人卻早已消失。
明月緩緩走在人行道上,深夜的街頭空曠清冷,除了深冷的寒風,除了路燈下的影子,再也沒有其他人。
偶爾一輛車子疾馳而過,颳起的氣流吹拂在她的臉上,吹起額前的髮絲,越發映的雙眸深邃迷離。
前方傳來打鬥聲,伴隨着尖叫,在這寂靜的黑夜裡聽來,如此清晰。
明月面無表情的走過,街角里,三四個喝了酒的小混混對一個少年拳打腳踢,有一個甚至在脫褲子……
那少年雙手抱着腦袋,嘴裡發出痛苦的呻吟,然而他太單薄了,就像被一羣大灰狼盯上的小白兔,反抗和掙扎只能換來對方更加無情的折辱。
“艹……還沒見過長的這麼正點兒小白臉,這小嘴巴小臉兒,可得讓咱們哥兒幾個樂呵樂呵。”爲首的男人一頭漂染的紫發,一張口滿嘴的酒氣,他一邊解着皮帶,一邊雙眸露着淫光在少年身上掃來掃去。
“就是就是,這小蠻腰,比女的都不差。”另一個滿嘴齙牙的男人邪惡一笑,伸手在少年腰上擰了一把。
少年大驚失色,像只驚慌的小兔子般環抱自己,警惕又驚恐的望着對面的男人,然而這樣的眼神卻越發取悅了這些男人,恨不得狠狠的蹂躪一番……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爸……我爸會殺了你們的。”少年雖然是放狠話,卻沒有絲毫威脅力,反而惹得這些男人一個個笑了起來,紫發男趁機在少年臉上摸了一把,這滑嫩白皙的肌膚,手感真是好啊……
少年心底又恐懼又害怕,然而此刻他只能緊緊的環抱着自己,心底又悔恨又自責……
“兄弟們,咱一個個來,都別慌,反正這小子也跑不了,讓咱們玩個夠……。”紫發男說着就朝少年撲了過來。
少年咬了咬牙,忽然躥了出去,他雖單薄,身體卻很靈巧,幾人沒有防備,沒想到這看起來跟個小兔子一般瘦弱的少年竟然有膽子逃跑?
幾人對視一眼,笑眯眯的轉身,看着那少年倉惶逃跑,就像在看一隻已經掉到網中的獵物一般的眼神。
少年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剛拐出街角,一不小心撞上一個人,倉惶間,他聞到對方身上清洌的香味,像是雨後花香……春竹秋楓的味道,清淡的、綿長的幽香。
他擡眸,一瞬間撞入一雙漆黑深沉的眸光中去,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仿似十丈寒冰之下的幽潭,又如雪山之上經年不花的霜霧,只一眼,便彷彿連靈魂都凍結了。
他愣愣的看着,整個人猶如癡呆般僵怔在原地……
那人皺起修長的眉,當她聚攏起眉頭時,就像一場無聲的風暴醞釀,令人的心,一瞬間揪緊起來。
那人冷冷的眼神掃射過來,他在那眼底,沒有找到絲毫感情,冷漠到令人心驚,彷彿只是天地間一個過客,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在她眼中留下絲毫的痕跡。
然後她擡起修長的腿,將猝不及防的他,給一腳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