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頌和雲涯攜手從門外走進來,燈火幽幽,陸玉珂不經意擡眸,那男子眼底的幽冷如同寒冬大雪,直要把人的心凍成冰潭,陸玉珂一個手抖,碗摔在地上,她緩緩起身,“阿頌和雲涯來了啊,你們陪着老爺子,我就先回去了,你們五叔那裡離不開人。%d7%cf%d3%c4%b8%f3”
話落給老爺子掖了掖被角,含笑道:“爸,阿頌他們來看你了,你好好的,我就先走了。”
背對着雲涯和晏頌的時候,目光暗含警告。
老爺子氣的嘴直抖。
陸玉珂直起身來,朝雲涯和晏頌笑笑,擡步朝門外走去,離開之前還很貼心的關上了門。
晏頌側眸看了眼陸玉珂離開的方向,眼底劃過一抹幽冷的殺機。
雲涯扯了扯他袖子,“晏哥哥……。”
晏頌猛然回過神來,握緊她的手,兩人快步走到牀前,“太爺爺……。”
雲涯先是給老爺子把了把脈,“情緒太過激動,血壓有些飆高。”
“太爺爺,您這麼下去可不成,身體會吃不消的。”雲涯心底奇怪,陸玉珂到底跟太爺爺說了什麼,致使太爺爺情緒如此激動?
反正不是什麼好話,雲涯心底猜測着。
老爺子拉着晏頌和雲涯的手,嘴脣哆嗦着想說什麼,雲涯一手覆在他胸口,給他輕輕順着氣,輕聲道:“太爺爺,您想說什麼?”
感覺好些了,老爺子道:“你們……怎麼過來了?今天不是去你外公家了?”
晏頌冷毅的面龐線條柔軟了些,沉聲道:“現在已經天黑了,我跟雲涯自然要回家啊。”
回家……老爺子渾濁的眼珠有些溼潤,枯瘦的手緊緊抓住晏頌和雲涯的手,老爺子的指甲有些長了,還很堅硬,抓在肌膚上有些刺痛,雲涯一聲不吭。
“你外公外婆……身體還好吧。”
晏頌點點頭:“好着呢,還讓我代他們向您問好,太爺爺,您身體可要快點好起來。”
老爺子笑着點點頭:“我還等着抱玄孫呢……。”
雲涯面龐有些羞紅。
晏頌抿了抿脣,欲言又止,雲涯看着摔在地上的碎碗,起身道:“我再去熬一碗藥去……。”
話落起身走了出去。
雲涯前腳剛走,老爺子嘆了口氣:“雲涯是個聰明孩子,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晏頌目光深深看着老爺子,沉聲道:“太爺爺,您是一方英雄,理當受人尊敬,但您不該助紂爲虐。”
老爺子閉了閉眼,眼角有渾濁的眼淚流出,劃過猶如大山背脊上橫亙的溝壑一樣的肌膚,這個一生戎馬的老人,此刻看起來是那般滄桑孤獨。
“你都知道了?”
晏頌幽冷的眼珠猶如一汪深不可測的寒潭:“我爸顧忌着您的面子,這麼多年隱忍不發,但我忍不了,那天的事情您也看到了,主意已經打到雲涯頭上來了,真當我二房好欺負嗎?”
老爺子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南陌是不會主動告訴孩子這些的,只可能是他自己查到的。
“不久前。”
“罷了罷了,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我老了,已經摺騰不動了,以前,我是想着爲了家宅安寧,現在想來,我竟是那般愚蠢,放任這個女人爲非作歹,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老爺子說着說着就想錘自己胸口,晏頌趕忙拉住他的手,“太爺爺,您何須自責,這和您沒有任何關係。”
老爺子忽而緊緊握着他的手,“阿頌,不管你做什麼,太爺爺都支持你,但你要記着,你姓晏,是晏家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忘記自己肩上的責任。”
晏頌堅定的點頭:“我知道。”
老爺子鬆懈下來,有些悵然若失的看着帳頂,喃喃道:“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熬到你生孩子了……你爺爺不會原諒我的……我該如何去面對他……還有你太奶奶,她至死都還在怨我……。”
一盞孤燈被不知哪裡吹來的風颳得有些搖晃,風燈飄搖,整個空間瀰漫着一股死寂的味道。
晏頌嘆了口氣,握着老爺子的手,聲音低沉而溫柔:“不會的……他們都會理解你的苦心的……。”
雲涯端着藥碗走進來,親自端着餵了老爺子喝藥,喝了藥老爺子拉着雲涯的手說了會兒話,很快就睡過去了,掖了掖被角,檢查了一下房間窗戶,兩人這才離開。
手牽手走在月光下,銀白的月光將雲涯的臉蛋映的越發皎潔,她晃了晃晏頌的手,問道:“晏哥哥在想什麼?”
晏頌側眸看了她一眼,那滾燙的目光看的雲涯心尖發燙,紅了臉蛋,“你幹嘛這樣看着我?”
“我在想我媳婦兒怎麼長的這麼好看。”
雲涯瞪了他一眼,媚眼如絲,“肉麻兮兮的……。”
晏頌喉頭滾動了一下,忽然將她攬腰抱起來,雲涯驚呼一聲,看了眼四周,“你幹什麼?”
“我抱我自己媳婦兒?別人管得着嗎?”話落親了親雲涯額頭,快步離開。
雲涯伏在他胸口,嘴角甜甜的勾起,連自己原來要問什麼話都給忘了。
光禿禿的枝椏後,露出一道修長的身影,恣意的目光望着走遠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
“真是一對恩愛的璧人呢。”裴辛夷緩緩走來,聲音溫柔含笑。
男人側眸睨了她一眼,“四嫂不是該去陪四哥嗎?怎麼跑這兒來了?”
裴辛夷撩了撩鬢邊髮絲,嘆了口氣:“你明知道,還要問我,知情識趣的那個晏七爺去哪兒了?”
男人呵呵輕笑了兩聲,忽而將裴辛夷推到牆上,欺身而上,呼出的熱氣噴薄在女人耳邊,輕易勾起心底潛藏的**。
“知的是誰的情?識的是誰的趣?嗯?”尾音繚繞勾人,魅惑叢生。
裴辛夷目光有瞬間的沉淪,但她很快反應過來,嬌媚的笑道:“誰人不知晏七爺風流的豔名,又最是疼女人,只要上了你的牀,就再也離不開你了……。”
裴辛夷說着手指漸漸在他胸前遊移,晏南歸忽而握着她的手,勾脣笑道:“你在玩火。”
裴辛夷笑吟吟道:“你不喜歡嗎?”
晏南歸興趣缺缺的收手,慢條斯理的整着衣領,俊美的側顏有種驚心動魄的漠然:“我之前應該提醒過你,如果你還想再聽一遍,我不介意浪費時間再說一遍。”
裴辛夷咬着下脣,面色有些發白。
她在男人眼中,永遠只是個玩物,爲什麼她要有這樣的命運……
“女人啊,就是愛吃着碗裡的,瞅着鍋裡的,小心到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四哥待你不錯吧,你還在想什麼呢?想證明自己魅力超凡?”
晏南歸一句話刺中裴辛夷的死穴,靠在牆上,面無血色。
晏南歸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你敢說你沒有對她感興趣嗎?”裴辛夷忽然開口。
晏南歸腳步頓了頓:“所以呢?”夜色幽幽,聲音也竟似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時竟辨不清。
“所以,我會幫你的,在這個家裡,我們纔是一條船上的戰友。”
“呵……。”晏南歸的笑聲毫不掩飾嘲諷,“你有這個資格嗎?”話落頭也未回大步離開。
裴辛夷眼看男人的背影消失在牆角,整個人猶似被卸去全身力氣,雙腿發軟。
晏南歸就是一匹狼,但她又不得不與狼謀皮,有時候,她也會被這樣的晏南歸吸引,但是這個男人是沒有心的,即使她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他也懶得看一眼,彷彿她在他眼中跟路邊的大白菜沒什麼區別。
說出去簡直可笑,風流豔名滿京都令人聞之色變的晏七爺,竟然會對一個主動送上門的大美女毫不動容,若不是親身經歷,她還真信了外邊那些傳聞。
這個男人越接近,越神秘,令人慾罷不能。
理了理褶皺的裙襬,裴辛夷緩緩走回去,晏南容已經睡下了,她剛躺下,對方就醒了,冷冷掃了她一眼,披上外套出了門。
裴辛夷眸光微黯,和衣躺下。
陸玉珂回到房間,翠嫂端着一盆熱水進來給她泡腳,陸玉珂每晚睡覺前都有泡腳的習慣,已經堅持了許多年,水燙的很,咕嘟嘟冒着熱氣,陸玉珂想也沒想就把腳伸了進去,面色沒有絲毫變化。
翠嫂蹲下來,給她揉着腳,“大奶奶這麼多年,從來沒生過病,連個頭疼腦熱都沒過,可見跟您這個習慣是分不開的。”
陸玉珂今年七十有一了,身體卻健朗的很,熬死了丈夫,到現在依舊健康的不得了,陸玉珂從沒去過醫院,也沒做過體檢,反正人看着就是精神的很,一點都不像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
陸玉珂勾了勾脣,隨手拿起桌子上的賬本翻着,“賤命好養活,小時候老家鬧饑荒,樹皮老鼠肉什麼都吃過,也因此從小腸胃就不好,不過好在這麼多年,也熬過來了。”
“大奶奶那是天生的富貴命,都說先苦後甜,您前半生吃得苦都是爲您後半生的甜做鋪墊呢,您現在是晏家的當家奶奶,誰見您不得彎腰叫一聲奶奶,好日子更是在後頭呢。”
“夫妻一輩子陌路,長子懦弱不堪,長媳嘔心鬥氣,三個孫女一個比一個厭煩,最疼愛的小兒子臥病在牀,有沒有明天還不知道呢,這就是你說的好命?”陸玉珂冷笑了一聲,語氣鄙薄。
翠嫂手被燙了一下,“話不能這麼說,大奶奶還是要往好的看,五爺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候給您娶一房媳婦,您就等着抱孫子吧。”
陸玉珂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這時門外有人匆匆進來:“大奶奶不好了,五爺又開始吐藥了……。”
陸玉珂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跑了出去,翠嫂提着鞋跟在後頭,“大奶奶地上寒氣重,您先把鞋子穿上啊……。”
陸玉珂從房間出來,已是月上中天,她一個人像是瞬間老了十歲,整個人疲憊不堪,扶着柱子站穩,指甲深深摳進柱子裡去。
所以老天是在懲罰她,所以報應在風兒身上了嗎?
不……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認命的,“華神醫下次再來,第一時間通知我。”
“哎。”翠嫂應下,大概猜到陸玉珂的想法,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大奶奶好好休息吧,五爺那邊派人守着,您別擔心了。”
翠嫂走了之後,陸玉珂輾轉反側,從抽屜裡翻出一個手機,插上卡開機。
——
風平浪靜了幾天。
這幾天雲涯和晏頌陪着阮松溪跑完了京都的名勝古蹟,頭兩天晏舸和莊京墨還跟着,後頭倆人就沒精力了。
第四天的時候阮松溪接了個電話飛回了香港,莊繁星一直在莊家陪着二老,阮松溪一個人回去了,送機的時候阮松溪抱了抱晏頌,笑道:“有時間帶雲涯來香港,我帶你們好好玩兒玩。”
“表哥。”莊京墨紅了眼眶,“你要經常回來看我們,我會想你的。”
阮松溪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大姑娘了,該找男朋友了。”
莊京墨臉蛋紅紅的,“表哥還說我呢,你都三十多了,怎麼不結婚啊。”
阮松溪笑笑,朝幾人擺擺手,走進了登機口,修長挺拔的身影漸漸消失。
離兩人的訂婚日沒剩幾天了,莊曦月忙着發請帖,忙着聯繫場地,事無鉅細安排妥帖,每天忙的腳不沾地,但人總是喜氣盈盈的,嘴角總是掛着笑意。
莊繁星就這麼在莊家住下來了,偶爾來看看莊曦月。
時間一晃而過,這天雲涯正在看書,晏星興奮的跑進來,“雲涯姐姐你快去看,極品美男哎。”
雲涯放下書,含笑看着晏星,小姑娘臉蛋被風吹的紅撲撲的,眼眸很亮。
“你不是喜歡麥錚嗎?怎麼這麼輕易就移情別戀了?”雲涯調侃道。
“哎呀。”晏星跺腳,“不一樣的好嗎?麥錚那是我永遠的偶像,可望而不可及,但是這個就不同了,我從沒見過氣質那麼好的男人,往哪兒一站,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總之那就是我的菜啊……。”小姑娘一激動起來就語無倫次。
雲涯對她口中的極品美男實在提不起興趣,結果被晏星強硬的拉起來,去了榮居園。
“我跟你說,他長的就跟畫上走下來的人一樣,氣質特別好……他還對我笑了你知道嗎?”晏星喋喋不休的說着,掀開門簾,雲涯看到客廳裡坐着的一道身影。
當下愣了愣。
她沒想到會在晏家見到裴輕寒。
看到坐在他身邊的裴英和裴辛夷,就明白了,他應該是來看裴英的,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姑姑,逢年過節看望親人再正常不過。
雲涯先叫了太爺爺,最近太爺爺精神頭好了很多,坐在當中的太師椅上,一笑就露出一口沒了牙齒的牙牀。
“雲涯和星兒來了,我來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孃家侄子,裴輕寒,輕寒,這位是阿頌的未婚妻,兩人馬上就要訂婚了。”裴英笑着給兩人介紹。
裴輕寒目光溫柔若水,含笑看着面前的少女,顯得極有禮貌修養。
雲涯笑着點點頭,兩人表現的就向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一般。
雲涯落座,晏星偷偷扯了扯雲涯袖子,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怎麼樣,我的話沒錯吧,是不是很帥?”
雲涯面色淡淡的點頭,早知道是裴輕寒她就不過來了,明明認識卻又裝作陌生人這種感覺有些尷尬。
“我就知道你眼裡只有大哥,但是這個男人一點都不比大哥差好嗎?我就稀罕這一款的……。”晏星說着小眼神偷偷瞟着對面的男人,忽然手指緊緊抓住雲涯的手臂,激動的手都在抖:“他在看我哎……天哪受不了了……。”
雲涯下意識看過去,正看到男人望過來的目光……
她怎麼感覺對方是在看她……但看晏星激動的要暈的樣子,懶得戳破這個姑娘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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