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旅客,本次航班因受到航路氣流的影響,有較爲明顯的顛簸,請您坐在座位上,繫好安全帶,洗手間將暫停使用,感謝您的配合……。”
廣播裡忽然響起一道甜美機械的女聲,打破了機艙裡的沉默。
緊接着是一道標準的英文播報聲,內容與剛纔的大同小異。
乘飛機遇到氣流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很多經常坐飛機的人應該都有感悟,一開始的恐慌過後,在乘務員的安撫下,乘客漸漸安靜下來。
頭等艙內,寧子衿閉上雙眼,充耳不聞,仿似外界發生的一切都跟她無關。
很快,飛機顛簸的越來越厲害,伴隨着乘客的驚聲尖叫,飛機忽然開始下墜,那種失重的感覺彷彿掉進了一個無底深淵,令人心底的恐懼越來越大。
耳邊是女人此起彼伏的哭泣聲,還有兩個七八歲的小孩子嚇得大哭起來,男人重重的嘆氣,一時,死亡的氣息籠罩着整個機廂。
寧子衿雙手抓着座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露,緩緩睜開雙眼。
“嗚嗚……我不想死啊……我還沒談男朋友呢,死了多虧啊……。”前座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邊哭邊叫。
“我馬上就要結婚了,我要是死了,我未婚夫一個人怎麼過下去……。”
……
變故來的這麼快,根本就不給人心理準備。
人在臨死之前,總是有太多的東西割捨不下,親情、愛情、友情、總是有些人,無法讓一個人,無法從容的面對死亡。
她是唯一一個安靜的,不哭不鬧,淡定的在這一衆人中,顯得有些另類。
如果死了,也算是一種解脫吧。
不用再面對那些糾結的難題,但是葉楓、他該如何接受她的離開呢?
沒有人離了另一個人就活不下去了,他最多傷心一陣子,然後,就會開始新的生活,沒有她,他也不用那麼糾結,能心安理得的接受葉夫人的安排,沒有她的人生,會更加的一帆風順。
只是想到這裡,心還是不可遏制的痛了。
“生命的最後一刻,你最想見什麼人,對他說什麼?”鄰座的男人忽然開口。
寧子衿扭頭看了一眼,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穿戴就是成功人士的標配,男人也是一臉從容淡定,沒有絲毫即將赴死的驚懼。
“現在考慮這些沒什麼意義。”寧子衿淡淡說道。
“我之前對不起我的妻子,害她傷心,就在這一刻,我終於想明白了,人生啊,沒有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兒,只要活着,一切就還有機會,人一死,就什麼都沒了……。”
寧子衿抿了抿脣,緩緩閉上雙眼。
飛機墜的越來越厲害,明顯遇到了強氣流,能不能挺過去都得靠運氣。
是啊,他說的沒錯,人死如燈滅,那些該原諒的,該彌補的,遺憾的、悲傷的、幸福的往事,全都化爲了煙雲,再計較那些還有什麼用?
她忽然想起了葉楓,也許這個時候,人就會格外敏感脆弱吧,如果他知道自己死了,一定會很傷心,只要想到這一點,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以前那麼多大風大浪都挺過來了,她爲什麼現在就堅持不下去了呢?她打着爲他好的旗號自以爲是的離開他,這真是爲他好嗎?
其實,她只是不願意承認,她是個懦夫,是個逃兵。
人也許總是會在危難的時刻更加冷靜,比如現在,面對死亡的威脅,讓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道身影緩緩朝這裡靠近,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男人扭頭……
一隻手臂攬住她的肩膀,彷彿帶着無限的溫暖和力量,她愣愣的扭頭,淚眼朦朧中,眼前浮現出一張俊美的面容,熟悉的、讓她心臟抽痛。
是出現幻覺了嗎?看來她果然要死了。
眼淚更加洶涌。
“衿衿,別怕,就算是死,我也陪着你。”那道聲音,溫柔的不可思議。
卻也熟悉的不可思議。
她拼命的睜大雙眼,想要看清他的模樣。
男人俯身,輕輕抱了抱她:“是我,我是葉楓。”
真的是他。
她第一反應就是狠狠捶打他:“你怎麼也上了這架飛機?知不知道這架飛機馬上就要墜毀了?你怎麼這麼傻,這麼傻……。”
葉楓抱緊她:“跟你死在一起,我心甘情願,衿衿,這是我現在唯一的願望,你能滿足我嗎?”
寧子衿哭的不能自已,悔的腸子都青了,爲什麼要跟他鬧彆扭,還要跑到德國去,現在還連累他陪她一起死,她作什麼作,現在作的兩人都活不成了。
“對不起……。”
葉楓捧着她的臉,小心翼翼的給她擦去臉上的淚珠,柔聲道:“不用說對不起,我說了,這是我心甘情願的,能陪你一起走到生命的盡頭,我很知足了。”
寧子衿撲到他懷裡,雙手緊緊的揪着他的衣服,“葉楓,如果我們能活下去,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不管會遇到什麼艱難險阻,我都陪你一起度過。”
沒有什麼,比死亡更可怕,當兩人一起攜手走過死亡,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力量,能讓兩人分開。
葉楓緊緊抱着她,在她耳邊低聲道:“記得你的話,誰反悔誰是小狗。”
寧子衿“噗哧”一聲就笑了:“幼稚。”
在疾速的墜落中,兩人緊緊抱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
把顧春容移交給警察,證據充分,涉嫌綁架兒童,這會兒夠顧春容喝一壺的了。
處理好這些,寧子洹沒有直接回自己住處,反而直接去了寧家老宅。
寧清華從回來就關在屋子裡,誰也不見,被寧子洹整怕了,估計能消停幾天。
寧子洹走進客廳的時候,寧清歡正跟黃月坐在一起說話,整個人幾乎快貼到黃月身上去了,那雙猥瑣的眼睛不住在黃月36d的大胸上瞟來瞟去。
黃月有些欲拒還迎,小手緊緊揪着裙子邊角,內心非常矛盾。
她只是一個三流野模,在一個宴會上無意中聽到寧清歡跟朋友聊天提氣自己兒子,朋友就建議他給自己兒子找個女朋友,爲了引起寧清歡的注意,她費了不少功夫,終於讓寧清歡關注到她,寧清歡也決定把她送給寧子洹,她以爲自己就要成功了,畢竟憑藉自己的身材相貌,她自信的以爲寧三少會爲自己而傾倒,爲此她做了不少準備。
然而現實往往更加殘酷。
寧三少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根本連正眼都沒看過她。
尤其是經過今天的事情,寧清歡也歇了這個心思,寧子洹這裡估計是行不通了。
但是沒想到,寧清歡竟然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了,這個老淫賊……心底罵着,面上卻不得不小心的陪笑。
寧家持股了她所在的模特公司,要想出人頭地,寧家兩個老頭,她必須要巴結,千萬不能得罪。
但是寧子洹和寧清歡,這差別也太大了吧,她根本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如果一開始就是寧清歡,那也沒什麼,但在見過寧子洹後,她看着寧清歡那張油光滿面的臉,就覺得噁心。
“小月啊,你看,叔叔對你好不?”寧清歡說着,一隻手狀似無意的落在黃月的肩膀上,皮膚真滑啊,寧清歡感慨道。
黃月身子抖了抖,忍着落荒而逃的衝動,垂眸低聲道:“叔叔對小月很好,小月心底都記着呢。”
寧清歡滿意的勾脣:“子洹的脾氣你也見識過了,叔叔實在是沒轍了,還是算了吧。”
黃月默默的點了點頭:“我不該對三少癡心妄想的。”
“怎麼能是癡心妄想?你這麼好的姑娘,是那小子沒福氣。”寧清歡說着,手越來越不規矩,竟然從衣服裡穿了進去……
黃月下意識往後一躲,寧清歡眉眼一下子沉了下來。
黃月咬了咬脣:“叔叔,對不起……。”
“小月啊,過兩天芭莎有個封面拍攝,公司本來是要麥琪去的,但是我覺得,你更合適,你覺得呢?”
這句話是個警告,更是誘餌。
黃月小手緊緊的攥成拳頭,一時兩難起來。
能上芭莎封面,是多少模特夢寐以求的,如果她能上……這一刻,對成名的慾望壓制了她的羞恥心。
再寧清歡再一次靠過來的時候,她沒有推開。
“這樣才乖嘛……只要你聽話,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寧清歡一邊說着,一邊在她脖子裡啃着。
就在這時候,一道身影從門外大步走進來,這個時候什麼人會不識趣的來打擾。
寧清歡慍怒的扭頭,看清來人,下意識愣了愣,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黃月衣服裡,趕緊抽了出來,往旁邊坐了坐,尷尬的咳嗽了一聲:“子洹啊,你怎麼現在過來了?”
本來是送給兒子的女人,現在他上了,怎麼都有點尷尬,尤其是被對方親自撞破。
黃月腦袋垂的更低,耳尖幾乎紅透,他會怎麼想自己?
寧子洹就知道會這樣,他這個爹就一色鬼,只要是女的就撲,但是想要色,也要看對象,只要一想到今天他看雲涯的眼神,就掩飾不住胸腔的戾氣。
“這裡也是我家,怎麼,我過來看看也有錯嗎?”寧子洹嘲諷的勾了勾脣。
一句話,堵得寧清歡啞口無言。
“口味真是越來越次。”眸光冷嘲的瞥了眼黃月,轉身朝樓上走去。
等人走遠,寧清歡長長的鬆口氣,擡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兒子,簡直就是來討債的。
緩過勁兒來,寧清歡笑着摟住黃悅的肩膀:“沒事兒,他就這性子,走,我們去樓上。”
反正寧子洹也發現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黃月抿了抿脣,遂即笑着攀住寧清歡的脖子,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叔叔,你抱我好不好?”
這聲叔叔,可是叫的寧清歡心神盪漾的。
寧清歡年紀大了,抱着個人爬樓梯,還是有些難度了,等到房間,可把他累的夠嗆,把人放牀上,低頭親了親:“乖,等着我,我先去洗澡。”
寧清歡猴急的進了浴室,黃月坐在大牀上,整個人陷入了呆愣中。
這時候,門忽然從外邊推開,少年站在門口的陰影中,朝她勾了勾手指。
她一瞬間心跳加快,鬼使神差的,從牀上下來,走到了門口。
“三少……您找我,有什麼事嗎?”她心底懷抱着一絲期待,嬌羞的說道。
寧子洹戴着一雙白手套,潔淨無塵,只見他不知道從那變出來一把匕首,忽然扔給黃月,黃月愣怔了一下,手忙腳亂的接住。
摸到那沉甸甸又冰涼鋒利的匕首,她擡眸小心翼翼的瞥了眼寧子洹:“三少……您這是什麼意思?”
寧子洹雙手插兜,靠在身後的牆壁上,眉梢微挑,明明那般秀氣溫和的面容,卻偏偏生出幾分咄咄逼人的犀利冷沉,讓黃月又迷又怕。
“知道怎麼閹割嗎?”他忽然開口。
黃月愣怔了一下:“什麼?”
“等會兒,把他那玩意兒給我割了。”語氣夾雜着一絲戾氣,如同高高在上發佈施令的王者,令人莫敢不從。
黃月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就把匕首扔了出去,“哐當”一聲掉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少年眼睛微眯,一種無形的殺氣在走廊裡蔓延開來,一時間她像是被什麼東西勒住了脖子,連氣都喘不過來。
“你想現在就死嗎?”少年冷冷開口。
“三少……您別逼我。”黃月拼命搖頭。
“本少對待聽話的人,一向是有求必應,而對待不聽話的人,結果只有一個……。”勾了勾脣,笑容殘酷。
“死路一條。”
黃月臉“唰”的一下就白了。
“機會只有一次,別讓我失望。”話落整了整衣領,轉身離開。
走廊裡安靜下來,黃月孤零零的站在那裡,看了眼不遠處掉在地上的匕首,猶豫了一會兒,走過去蹲下,把匕首撿起來握在手裡。
雙眼逐漸變的堅定。
房間裡傳來浴室開門的聲音,她慌忙把匕首藏在袖子裡,深吸一口氣,擡步走了進去。
“幹什麼去了?”看到她進來,寧清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眼。
她幾乎不敢直視那雙眼睛,垂眸低聲道:“有點渴,我去找水喝了。”
話落飛快的跑進了浴室。
寧清歡咕噥了聲,怎麼神經兮兮的。
寧子洹坐在陽臺的沙發上,翻着一本財經雜誌,思緒卻漸漸飄遠了。
擡眸看着天上的月亮,單手托腮,嘆了口氣。
他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段最艱難絕望的日子,就在他已經麻木的時候,是那個女孩的突然出現,像太陽一樣,照亮了他灰暗的世界。
他永遠記得她掌心的溫度,她那雙明亮又溫暖的眼睛,以及她叫他的名字時,嘴角微笑的弧度。
從那時起,她就像一顆種子一樣,漸漸的,在他心底生了根、發了芽,直到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他不懂愛情,也不知道怎樣追女孩子,他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守護她,守護他黑暗的人生裡,唯一的一抹光明。
他不容任何人玷污她,即使是他的親生父親,也不可以。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一聲尖叫,如此悲痛而絕望,整棟別墅都聽到了。
勾了勾脣,站起來慢悠悠的朝門外走去。
三兩個下人圍在門口,沒有一個人敢進去,管家滿手血的從裡邊跑出來,朝其中一個下人吼道:“愣在這兒幹什麼?快去打120。”
“怎麼了?”寧子洹一身清華的走來。
管家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樣,快步走過來說道:“三少爺不好了,您快去看看吧,三爺他……。”欲言又止,長長的嘆了口氣。
寧子洹走了進去,只見大牀上一片狼藉,寧清歡渾身赤裸的躺在那裡,身下已經血肉模糊,看着就讓人不自覺下身發。
寧清歡蜷縮成一團,嘴裡還在不住發出痛呼的嘶吼,額頭上冷汗直冒,看起來情況不容樂觀。
黃月跪趴在地上,披頭散髮,狼狽不堪,沾滿血跡的匕首就丟在她腳邊。
這時牀上的寧清歡猛然躥了起來,從牀上跳下來雙手就朝黃月脖子掐去:“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黃月沒防備他會突然出手,被掐的喘不過氣來,四肢拼命掙扎。
“不……不是我,是……。”黃月目光艱難的落在寧子洹身上,那一瞬間,她在對方眼中看到一抹深濃的殺機。
整個人猛然激靈了一下,如果她說出來,恐怕會死的更慘。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管家趕快走過來分開兩人,寧清歡還要大罵什麼,白眼一番,暈厥了過去。
“三少……三少求你救救我。”黃月撲過去要抱寧子洹的大腿,被寧子洹一腳踢開,“把人送到警局去,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寧子洹冷聲吩咐道。
“你不能這樣對我,明明是你……。”在寧子洹陰冷的眼神中,黃月接下來的話噎在了喉嚨口,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她到底是惹了怎樣一個魔鬼。
她有種不詳的預感,她完了。
110和120同時到了。
寧清歡被急救車拉走了,警察勘測了現場,確定黃月故意傷人,將之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帶走。
黃月被警察戴上手銬帶走了,臨走前,她回頭看了眼寧子洹,求救的眼神十分明顯。
然而很快,她就失望了,那一刻,她心底充滿一種被欺騙的憤怒,明明是他要自己做的,她按他的要求做了之後,他爲什麼要卸磨殺驢?
但很快,在對方陰冷又暗含警告的眼神中,她絕望的發現一個事實,她被對方利用了,還是用完一腳踢開的那種。
她如果說出真相,對方有一千種一萬種辦法讓她死的更慘。
她鬼迷心竅了,爲什麼要招惹上這樣一個魔鬼,現在滿心後悔,然而已無任何退路,面對她的,將是法律無情的懲罰。
別墅裡安靜下來。
管家看了眼那道修長的背影,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問道:“三少爺……。”
“把房間清理一下,該休息就去休息吧,沒事了。”
“可是三爺那裡……。”管家總歸有些擔心。
“呵,斷了那玩意兒,又不會要命。”話落雙手插兜,悠哉遊哉的朝樓上走去。
“活該。”
管家有些心驚,這三少爺,對三爺真夠無情的。
但主子的事情沒他一個下人插嘴的餘地,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行了。
路過寧清華房間的時候,寧子洹腳步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出了這麼大事也不露面,真夠存的住氣。
——
房間裡很黑,紀蝶摸瞎過去,打開牀頭燈,將碗擱在牀頭櫃上。
昏黃的檯燈下,大牀上,男人雙眼緊閉,五官有着歲月的痕跡,卻越發成熟俊美。
她坐在牀邊一直看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觸到那溫熱的肌膚,她像是被蜇了一下,猛然縮回了手,心臟“噗通噗通”跳的飛快。
平復了一下心跳,她忍不住又將手伸了過去,指尖輕輕撫摸過他的眉梢眼角,目光染滿懷戀。
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時隔多年,她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單薄的少年被紀淮西領着走在莊園的寬闊大道上,陽光透過樹杈,篩漏在他身上,少年走路很認真,目不斜視,堅定執着。
花園裡少女如銀鈴般的笑聲如此愉悅動聽,遠遠的飄蕩在藍天白雲下,讓人由衷的感受到對方的快樂和幸福。
少年擡眸看了過去。
奼紫嫣紅的花園裡,兩個女孩子在捉蝴蝶,然而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的,落在那有着一頭栗色微卷長髮,穿着藍色蓬蓬裙,美麗高貴的少女身上。
她大概十來歲的模樣,身材相比同齡人要更顯高挑,肌膚在陽光下白的近乎反光,那樣青澀卻絕美的五官,如同潑墨山水畫裡最濃墨重彩的一筆,簡單幾筆勾勒出這世間最繁華的風景,一眼,萬年。
女孩的笑容是那麼燦爛,五官便越發明豔照人,那熾烈的陽光竟然都奪不去半分光彩。
“小蝶,都怪你啦,把蝴蝶放跑了,難道你名字裡帶了蝶字,你就真把蝴蝶當成你的同類了?故意放水的對不對?好你個小蝶,看我不打你。”女孩聲音十分動人,夾雜着幾分嬌氣,幾分凌厲,聽來就覺得這是一個蠻可愛的小姑娘。
“小姐,都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放跑它的……。”這道聲音有種吳儂軟語般的嬌軟,就像一口咬在了甜糉子上,滿嘴的黏膩生香。
他的目光,這才艱難的從那女孩子的身上挪開,落在另一個少女身上。
這女孩個頭要矮一些,也更瘦一些,扎着土氣的麻花辮,身上穿着傭人常穿的麻布斜領上衣,黑色闊腿長褲,衣服寬大,穿在身上顯得人越發纖瘦,彷彿風一吹就跑了,女孩皮膚很白,眉清目秀的,笑起來很是清秀甜美,單看也是一淳樸秀氣的女孩,但是站在那女孩的身邊,她身上的光芒被完美的掩蓋起來。
就如同公主身邊的丫鬟,如此殘酷的對比。
“衣衣。”紀淮西招了招手。
那少女聽到聲音停下動作回頭望來,另一個女孩也回頭看了過來。
看到那直愣愣盯着她的少年,女孩不悅的皺了皺眉,她仿似就是有這樣一種魔力,每當她皺眉的時候,就讓人有一種想要爲她抹平的衝動,她是如同明珠般耀眼的存在,煩惱和憂愁不該屬於她。
在她的目光望過來的瞬間,少年的心中,已經悄悄落下了一顆種子。
“他是秦篆,是你秦叔叔的兒子,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一份子了,你們要和睦相處,知道嗎?”
少女輕哼一聲,微微擡起下巴,端的是一個高傲驕矜。
“喂瘦竹竿,你不會以後都會住在我家吧。”
紀淮西皺了皺眉:“衣衣,怎麼能如此沒有禮貌,你要叫哥哥。”
“媽媽只生了我一個,我哪裡來的哥哥,現在什麼人都上門要飯來了。”做了個鬼臉,少女瞪了他一眼,轉身蹦蹦跳跳的走了。
第一次見面,她毫不掩飾對秦篆的不喜。
“小篆哪,衣衣被我寵壞了,你別生氣,回頭我好好說說她,這孩子雖然說話難聽了些,可她心腸是好的,以後相處下來你就知道了。”
少年看着女孩高挑清麗的背影,微微勾了勾脣,“紀伯伯,我知道。”
紀淮西欣慰的嘆口氣:“你這孩子就是會爲人着想。”
紀蝶小跑跟上紀瀾衣,回頭看了眼那少年,正好和少年的目光對上,心一跳,慌忙扭過頭去。
“小姐,他一直在看你呢。”
“誰讓本小姐長的漂亮呢。”紀瀾衣得意的挑眉。
“小姐,你爲什麼不喜歡他,他看起來長的蠻好看的,人也老實……。”
紀瀾衣瞪了她一眼,那樣犀利的眼神讓紀蝶慌忙垂下腦袋:“小姐……我我又說錯話了嗎?”
紀瀾衣笑了笑:“俗話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要輕易下結論,至於他老不老實,以後再看嘍,不過,小蝶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他?”
紀蝶臉騰的就紅了,拼命搖頭:“絕對沒有,小姐你別冤枉我……。”
“沒有就沒有嘍,你那麼緊張幹什麼,再說了,你就算喜歡他又怎樣,我做主讓他娶了你,反正一個要飯的配你正好。”
紀蝶拼命搖頭:“不要,小蝶要陪着小姐一輩子,小蝶不要嫁人。”
“傻丫頭,你想陪我一輩子,我還不願意呢,就這麼說定了,以後長大了,我就讓他娶你。”
那個少年的眼中,從來只看得到小姐,而她這個小姐身邊的跟班,在他眼中不過一個丫鬟罷了,愛情萌芽的時候,攔也攔不住,經年累月,那個人的身影,早已在她心中生根發芽,可他只喜歡小姐啊,她不能背叛小姐,她一直隱忍壓抑着自己的感情,直到後來,小姐遇上了雲深,兩人如膠似漆的背後,是另一個男人灰暗落寞的背影。
小姐和雲深結婚的那天晚上,秦篆喝的爛醉如泥,醉倒在花園裡,她們第一次相逢的地方。
那是她第一次,嘗試着走近他。
她只是心疼他,愛小姐那麼深,結果,小姐卻和別的男人結婚了,他一定很難受吧。
“秦大哥,你不要傷心了。”她連勸人都那麼蒼白沒有說服力。
“我到底有哪點比不上他?他就是個渣男,根本配不上衣衣,衣衣你不要被他給騙了……。”喝醉酒的秦篆開始滿嘴胡話。
她哭着跪倒在他身邊:“秦大哥,你不要再說了,小姐和姑爺已經結婚了,我們就祝福他們吧。”
“不……我絕對不會祝福他們的,別想得到我的祝福……。”
“秦大哥,你這又是何苦呢。”
“衣衣……衣衣我到底哪裡做錯了,你告訴我啊,我到底哪裡做錯了,我改好不好……。求求你別離開我……。”他忽然抓住紀蝶的衣服,開始胡言亂語起來,明顯把她當成了紀瀾衣。
“秦大哥……我是小蝶,我不是小姐,你睜大眼睛看清楚。”她哭着想要掙脫開他的手。
他忽然一把將她摟到懷裡,緊緊的抱着:“衣衣……衣衣你告訴我,我究竟哪裡做錯了,我改好不好,你別和雲深結婚,他給不起你要的幸福……。”
那是第一次,她距離他那麼近,這是她夢了很多次的懷抱,然而第一次實現,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她被嚇住了,縮在他懷裡一動也不敢動,那天晚上,他把自己當成了小姐,說了很多很多,那時,她才知道,他究竟愛小姐有多深,也是在那個晚上,她心痛的無法呼吸。
說的累了,他就睡着了,以天爲被,以地爲席,她就躺在他身邊,她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第二天醒來,他忘了昨晚發生的一切,她也再沒有提起過,一切恢復到正軌,她還是小姐身邊最忠心得力的丫頭,她對紀家大管家秦篆,如以往一樣,敬重而疏遠。
回想往事,一時間感慨萬千。
對於秦篆隱忍而剋制的愛,不會隨時光的洪流沖走,反而如同濃香的醇酒,歷久彌新。
看着他的面容,忍不住勾脣,還是和以前一樣,明明酒量不怎麼樣,卻非愛逞能,其實,他只是喜歡喝醉了被麻痹的感覺。
“秦大哥,我們都不年輕了,這一次,我想爲自己而活。”她伸手手,緩緩的拉下裙子上的拉鍊。
裙子肩帶滑下,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膚,燈光下,散發着瑩玉般淡淡的光澤。
就在這時,秦篆緩緩睜開了雙眼。
紀蝶有一瞬間的慌張,手腳都僵硬起來。
“衣衣?”秦篆忽然驚喜的抓住她的手,“衣衣,你回來了。”
一顆心,瞬間沉入無底深淵。
她想推開他,想要告訴他她是紀蝶,不是紀瀾衣,但是就在那一瞬間,她做了一個改變了她一生的決定。
微微一笑,她柔聲道:“是我。”
秦篆忽然激動的抱着她,“太好了,衣衣你終於回來了,知不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
心,就像被刀子在割,疼的她連呼吸都是顫的,可是怎麼辦,這是她等待了多久的懷抱,難道、她要再一次推開他嗎?
明明唾手可得,她再往前一步,就成功了,可是她想到了小姐,這是對小姐無聲的背叛,她不能這樣做……
腦海裡天人交戰,快要把她逼瘋了。
她忽然想到小小姐的話,只有她,才能給他幸福,所以,她不能再退縮,兩人都要四十了,再蹉跎下去,只能是浪費時間……
更重要的是,她不甘心……
小姐,你不要怪我,既然你沒有能力給他幸福,那我給,即使付出所有,我也心甘情願。
閉了閉眼,她雙手揪着他的衣服:“我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
秦篆捧着她的臉,想要仔細看看她的模樣,他忽然晃了晃腦袋,猛然推開她:“你不是衣衣……你到底是誰?”
紀蝶被推的歪倒在牀上,她臉色白了白,看到秦篆抱着腦袋滾在牀上,深吸口氣,重新撲過去:“瘦竹竿,你連我都忍不住來了嗎?你這個傻子……。”
秦篆愣了愣,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會叫他瘦竹竿。
他不可思議的擡眸,模糊的視線裡,隱隱約約是一個女人的輪廓,那雙眼睛……他想要看清,然而腦海裡的重影讓他頭腦發昏。
“是衣衣,一定是衣衣……。”
被他捲到懷中,推倒在牀上,身上的陰影壓了下來,她閉上了雙眼,眼角一顆眼淚,悄然滑落,沒入鬢角不見。
——
“我……我在秦叔的酒裡,下了迷幻藥。”雲涯雙手捂住臉:“我很壞吧,你想罵就罵我吧。”
秦渡嘆了口氣,輕輕抱了她一下,心疼的說道:“傻瓜,胡說什麼呢,你也是爲了爸爸好,讓他好成家,這麼一來,他跟蝶姨也算修成正果了。”
其實他不反對秦篆和紀蝶在一起,看着爸爸這些年爲了紀瀾衣活的跟個行屍走肉一般,他心底對紀瀾衣,有種朦朧的恨意。
現在爸爸跟紀蝶在一起,身邊也算是有個知冷知熱的人,他也算卸了一塊大石。
只要結果是好的,手段並不重要,作爲一個商人,秦渡這方面看的很透徹。
“秦叔他知道一定會對我失望的。”雲涯咬了咬脣,秦篆的性格她很清楚,責任感極強,他是一定會負責的,但對兩人來說,人生卻從此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別擔心了,快回去睡覺吧,明天一早起來,我帶你去跑步。”秦渡拍了拍她肩膀,柔聲安慰。
雲涯抿了抿脣,轉身朝房間走去。
“涯涯。”秦渡開口喊住她。
雲涯停下腳步,扭頭望過去。
秦渡目光望着腳下的燈影,淡淡道:“你和他,最近怎麼樣了?”
他指的是晏頌。
雲涯輕輕垂下眸光,“挺好的。”話落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快步朝房間走去。
秦渡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輕輕嘆息了一聲。
以爲不說我就察覺不到了嗎?真是個傻丫頭。
晏頌。
他在脣齒間咀嚼着這個名字,管你是誰,只要敢讓涯涯傷心,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這個晚上,雲涯睡的並不踏實,半夢半醒間,夢到了很多人,基本上半小時醒過來一次,直到後半夜,她是被噩夢驚醒的,她夢到自己被一頭巨獸追着跑,那巨獸張着血盆大口要活吞了她,她一扭頭,竟然變成了紀瀾衣的模樣……
她嚇了一跳,猛然直起身來,大口大口喘息,鬢髮已經被汗水打溼了,黏在鬢角十分不舒服。
關於紀瀾衣的模樣,她已經非常模糊了,幾乎想不起來她的樣子,就在剛纔的夢中,紀瀾衣的樣子那麼清晰的出現在她眼前,尤其是那雙眼睛,彷彿有着穿透夢境與現實的力量,深深的擊在她的心上,那種強烈的震撼,讓她手腳冰涼發抖,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都直立起來。
似乎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她的直覺一向非常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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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更新時間,這兩天就調到原來的時間,抱歉啦
推友友文,《蝕骨纏綿:琛爺的心尖寵》花生粒著。
他擒住她的下巴,讓她被迫擡起臉。“你叫什麼?”
她星眸帶着倔強,下巴被他捏的生疼,咬牙道:“簡折夭。”
他聽言,竟勾脣一笑,輕笑道:“折夭?”
她不解的看着他。
他惡劣一笑,“你怎麼不叫夭折?”
她眸子一瞪。
縱使高高在上,受萬人追捧的他,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爲了她盡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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