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寒,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白緗緗試探着問道。
裴輕寒想要從病牀上坐起來,白緗緗趕忙去扶他,卻被裴輕寒不動聲色的拂開手。
兩指捏了捏眉心,裴輕寒面色略顯蒼白。
頭痛的似要炸裂開了。
昨晚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在他腦海裡回放起來。
正想要離開,他看到水晶燈掉了下來。
女孩清麗的背影籠罩在灼白的燈光下,耀眼而奪目。
然而,卻命懸一線。
千鈞一髮之際,他想也沒想就衝了過去。
他一貫不喜歡招惹麻煩,更不喜歡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這還是第一次,爲了救一個陌生人而豁出性命。
然而那一刻,他心裡像卸下了什麼包袱一樣,重重的鬆了口氣。
他只知道,如果不救,一定會後悔。
遂即自嘲的笑了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博愛了。
他想起臨昏迷前,那道柔軟的聲音,莫名的有些熟悉,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遙遠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卻又那麼清晰的,印刻在他的心底,以至於現在想來,她的每一個字句的音調停頓,都記得清清楚楚。
看着裴輕寒的面色,白緗緗大氣都不敢出,他到底記起來了沒有,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對她來說都是煎熬。
猶豫了一下,她試探着說道:“你昨天晚上救的女孩你知道是誰嗎?”
裴輕寒蹙起眉頭,涼涼的看了她一眼:“誰?”
看來沒有記起來。
白緗緗心底重重鬆了口氣,面上堆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認識就救她,輕寒,我沒有想到你是這麼善良的一個人。”
裴輕寒眉頭緊蹙:“不認識嗎?”
這時月生領着一個醫生走進來,瞪了眼白緗緗:“寒哥剛醒,你給他亂七八糟說些什麼?”
一個打手罷了,也敢這麼囂張的跟她說話,白緗緗心底氣怒,委屈的看了眼裴輕寒,裴輕寒卻根本就沒有看她,也沒有任何責怪月生的意思,跺了跺腳,轉身坐到沙發上去了。
醫生給裴輕寒檢查了一下頭部,又問了裴輕寒幾句,讓他再住院觀察幾天。
臨離開前,醫生奇怪的看了眼裴輕寒的眼睛,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那眼睛卻眨也未眨,手腕忽然被裴輕寒握住,只見那薄脣微勾,“醫生,我不是瞎子。”
醫生手腕被捏的生疼,“是我搞錯了,裴先生不好意思。”
裴輕寒鬆了手,醫生着急忙慌的走了。
月生擔憂的看着裴輕寒:“寒哥,你的眼睛……。”
“沒事,瞎不了。”那語氣略有些自嘲。
白緗緗壓下心底的震驚,怪不得她剛纔覺得他很奇怪,原來眼睛……
“小白呢?”裴輕寒偏頭問道。
“寒哥你昨晚出事,幫裡留下一大堆事情,小白去處理了。”
裴輕寒輕點了點頭:“李龍如果不鬆口,就把他那個私生子提過來,不見棺材不掉淚。”
月生嘿嘿一笑:“寒哥放心吧,小白可是得了您真傳。”
裴輕寒想到什麼,眉峰輕蹙,問道:“我昨晚救得那個人……。”
“輕寒,昏迷了一晚上,你肯定餓了吧,月生哥,能不能派人買點早餐回來,我和寒哥都餓了。”白緗緗忽然插口。
月生狠狠瞪了她一眼:“寒哥都沒有說話,你插什麼嘴,餓就忍着。”
“昨晚那個人寒哥肯定……。”
看月生馬上就要兜出紀雲涯的身份,白緗緗忽然哭起來:“月生哥,你是不是還在爲了上次的事情責怪我,我向您道歉好不好,是我鬼迷了心竅,我不該誣陷你,可是我也是爲了輕寒能注意到我,你就原諒我好不好?”
哭的真叫一個梨花一枝春帶雨,明明她纔是做了錯事的那個,反倒成了最委屈的。
月生最討厭聽到女人哭,忍不住要發脾氣,裴輕寒忽然道:“白緗緗,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白緗緗哭着趴到他牀前,握着他的手:“輕寒,你愛我嗎?”
裴輕寒愣了愣,像是在思考愛是什麼意思,遂即他勾了勾脣,薄涼而不屑,毫不猶豫的抽回手。
“嘖……。”
那語氣,滿是嫌棄。
“白緗緗。”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白緗緗恍然想,他叫的真好聽,然而,卻不含絲毫感情,冷的她心底發抽。
裴輕寒偏頭看着她的方向,眼中沒有聚焦。
好像在看她,又好像沒有看她,這種遊移不定的感覺,讓她的心七上八下的,就跟在半空中飄着似得,落不到實地。
“你想太多了,野心也太大了,很抱歉,你要的我給不起,另謀高就吧。”
“不……。”白緗緗死死抓住他的手:“輕寒,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這個世上只有我纔是最愛你的女人,你忘了我是誰嗎?你忘了我們以前的經歷嗎?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裴輕寒輕輕抽回手,語氣幽涼的問道:“你愛我,我就必須要愛你嗎?多大臉?還有,我並不記得我跟你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如果你誤會了什麼,那麼對不起,我只能告訴你一句話。”
白緗緗死死盯着他的嘴。
“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全身力氣一下子卸了下去,白緗緗震驚的倒退,眼淚飛快的滑落,“不能……輕寒你不能這樣對我啊,你一定是把腦子摔壞了,什麼都記不得了,那沒關係,只要我記得就好了,輕寒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裴輕寒煩躁的捏了捏眉心:“月生,把人帶走吧,以後我不想再看見她。”
“是。”月生冷冷的看着白緗緗,朝門外吩咐道:“來人。”
兩個黑衣人推門而入。
“把這個女人給我帶走,以後禁止她接近裴爺。”
兩個黑衣人得了吩咐,就來拉白緗緗,白緗緗憤恨的揮手:“滾,別碰我。”
她淚眼朦朧的看着裴輕寒:“輕寒,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是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嗎?我改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趕我走……。”
裴輕寒閉了閉眼,面色隱有不耐。
月生吼道:“都愣什麼,還不快把人給我趕出去。”
兩人駕着白緗緗的胳膊,也不管她如何大吼大叫,把人強硬的帶了出去,白緗緗絕望的呼喊一直在耳邊盤旋,直到漸不可聞。
裴輕寒有些頭痛,月生趕緊扶着他躺了下來,本來想說什麼,可看裴輕寒蒼白的面色,什麼也沒說。
雖然不知道是誰,可他很確定,那個人絕對不是白緗緗,僅憑一隻蝴蝶髮卡,就容忍一個女人在他身邊作妖這麼久,看來那個遺忘的人,應該對他很重要。
裴輕寒越努力回想,腦袋就越痛,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他不由得輕嘆了口氣,不知不覺中又睡了過去。
——
“蝶姨,我和雲涯是真心相愛,您是她敬愛的長輩,如果得不到您的祝福,雲涯是不會開心的,我知道您可能對我有些誤會,但我可以向您保證,我絕對絕對不會傷害雲涯,會一輩子關心她,寵愛她,如違此誓,就讓我天打雷劈。”
少年語氣堅定,眸光清明,高大的身體站在那裡,如同一座大山般,挺拔巍峨。
他就像太陽,渾身散發着光和熱,讓生活在地獄裡的人無比嚮往。
無疑的,這是一個很優秀的少年。
無論是長相家世能力還是人品方面,都是萬里挑一。
“哼,要是男人的話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紀蝶還是氣不過,我家如花似玉的小小姐,就被你這樣給睡了,簡直……想想都要嘔出血了。
晏頌很有耐心,“蝶姨,說一千句大話,不如做一件事,以後我會用實際行動向您證明的。”
“算了算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管不着,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跟小小姐到底那什麼了沒有?”紀蝶最關心的還是這個。
晏頌耳尖有些發紅,搖搖頭:“她還小,我是不會傷害她的。”
紀蝶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可不能騙我。”
晏頌無奈道:“蝶姨,我爲什麼要騙你?我是真的,不想傷害雲涯。”
“那好吧,我就暫時信你了,但你要記着自己的話,要是被我發現你有什麼不軌舉動,以後就別想再見到涯涯。”
撂下這句話,紀蝶轉身去廚房做早飯去了。
晏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對付這種女人,比讓他跑十公里還要累。
雲涯洗漱後走出來,一下子撲過去,抱着晏頌的腰。
晏頌看了眼廚房方向,紀蝶一回頭就能看到兩人,估計自己剛纔的保證就該作廢了。
不由得推了推雲涯:“別被蝶姨發現了。”
雲涯抱得更緊了,“反正她已經知道了,你怕什麼?”
雲涯擡眸看了他一眼:“你現在終於體會到我面對莊姨她們的心了吧。”
晏頌嘆了口氣:“感同身受。”
兩人在客廳裡膩膩歪歪,紀蝶忙着做早飯,也沒發現。
等做完了早飯端出來,看到跟連體嬰似得抱在一起的兩人,臉色雖然不好看,可也沒說什麼。
其實她不是責怪,更多的是心疼,也許從小缺失親情,才讓小小姐如此依賴男人。
希望晏少爺真能如他所說的那樣,一輩子把小小姐放在心尖上寵愛,他要是敢讓小小姐傷心流淚,她一定會跟他拼命。
吃完早飯,雲涯和晏頌商量着去醫院看看裴輕寒,雲涯讓晏頌先去樓下等她,她有幾句話要跟紀蝶說。
晏頌摸了摸雲涯的頭髮,什麼也沒問,轉身離開了。
客廳裡,紀蝶在收拾餐具。
雲涯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蝶姨,如果我記得沒錯,十年前,你跟秦叔表白,秦叔拒絕了你,對嗎?”
“啪嗒、”碗掉在地板上,碎裂開來。
被人提起了傷心事,紀蝶臉色蒼白。
雲涯勾了勾脣,眉目安然如畫:“你說紀瀾衣有什麼好的,爲什麼這麼多年了,秦叔還沒忘了她?她哪裡有蝶姨你好啊,溫婉知性,一定是一個賢妻良母,秦叔眼光真是不怎麼好。”
“雲涯,她是你母親,你不能直呼她的名字。”紀瀾衣語氣有些顫抖。
“啊……真是不好意思,誰讓我叫習慣了呢,那句媽還真叫不出口,紀瀾衣這個名字,叫着更順溜些。”
紀蝶彎腰去撿碎渣,卻不小心乍破了手,血珠瞬間涌出來,刺痛了她的眼。
“不過說來也是呢,你只是紀家的一個傭人,無權無勢,長相又不出衆,秦叔憑什麼退而求其次呢?紀瀾衣怎麼說,也有第一名媛的名頭,那風采,我想都能想得到。”
“小小姐,你別再說了。”紀蝶語氣哽咽道。
雲涯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蹲下,拉着她的手,心疼道:“怎麼流血了呢?我給你包紮一下。”
拉着紀蝶坐到沙發上,雲涯找來酒精棉籤先給消毒,給傷口吹了吹:“就像小時候那樣,我手指受傷了,蝶姨就會給我吹吹,這樣就不疼了。”
那樣天真的神情,讓紀蝶思緒回到很久以前。
小姐對小小姐要求很嚴厲,從小就讓她學習各項禮儀以及才藝,爲了培養小小姐的古典氣質,還讓小小姐學古箏,一個三四歲的孩子,皮膚嫩的能掐出水,那琴絃又鋒利,小小姐經常練的滿手都是血,小姐卻絲毫不鬆懈,小小姐只要一偷懶,頂在頭上的水碗立馬就會澆滿頭,如果今天水碗灑了,不準吃晚飯,更不準睡覺,嚴苛的讓紀蝶都辛酸的不得了。
隨了小姐,小小姐也是個倔性子,從來不喊苦累,即使滿手是血,臉上依舊掛着完美的笑容,繼續她手上的曲子。
而後果,就是小小姐練的手都差點廢了,事後小姐從來不關心小小姐的手傷成什麼樣子,每次都是她給小小姐包紮,那時候小小姐多懂事啊,竟然還反過來安慰她。
想到這些往事,紀蝶就忍不住眼眶酸澀。
“小小姐……。”
“叫我涯涯。”
雲涯語氣溫柔,眼神更是柔情似水:“蝶姨,你從小撫養我和渺渺長大,在我們心裡,你就跟我們的母親一樣。”
嘆了口氣:“我多想你能得到幸福,可惜,秦叔他不喜歡你……。”
“紀瀾衣有什麼好的,又自私,又刻薄,更是個不負責任的女人,這樣的人,怎配得到幸福?又怎配得到秦叔的愛?”
紀蝶不贊同的看向雲涯:“涯涯,你怎麼能這樣說小姐,她是有苦衷的,有哪個女人願意拋棄自己的孩子?”
雲涯忍下心底的戾氣,笑道:“即使她有苦衷,就可以作爲她拋棄子女的理由嗎?蝶姨,你也親眼看到我和渺渺從小是怎麼被她對待的,她雖然生了我們,可她沒有盡過一天母親的責任,在我心裡,只有您纔是我的母親。”
她眼睛漸漸紅起來,看起來是那麼委屈。
“涯涯,小姐她……。”紀蝶還想給她的小姐洗白,卻突然感覺詞窮,是啊,她也是親眼所見,小姐是如何對待小小姐和小少爺的,那時她還能安慰自己小姐是望女成鳳,可現在,隨着雲涯的話,她有些動搖起來。
尤其是雲涯那句話,原來在她的心裡,自己有那麼重要的位置,這讓紀蝶有種被重視的感覺,心底一時有些激動。
可她想到什麼,那激動就淡了下去,她有自知之明,她是不能跟小姐相比的。
“涯涯,我只是一個傭人,早晚有一天,小小姐會回來的。”
雲涯真想撬開紀蝶的腦子,看看裡邊都裝的什麼,紀瀾衣何德何能,一個個對她死心塌地。
雲涯拳頭握緊了又鬆開,“蝶姨,你還愛秦叔嗎?”
紀蝶神色微愣,繼而失落的垂下腦袋。
“蝶姨,你也是和秦叔一起長大的,如果不是因爲媽媽,你和秦叔也許早就在一起了,又何必蹉跎十幾年的青春,而且,媽媽她愛的是爸爸,她從來就沒有愛過秦叔,如果你真的喜歡秦叔,就不要看他再泥足深陷,他的幸福,只有你能給。”
他的幸福,只有你能給。
這句話,實實在在的戳中了紀蝶的心窩子。
她心臟猛然漏跳了一拍,愣愣的看着雲涯:“我可以嗎?”
雲涯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有力:“除了你,這個世上還有誰愛他呢?”
紀蝶忽然痛哭起來:“可是他心裡只有小姐,我能怎麼辦?”
雲涯心忽然揪痛起來,她在想,自己這樣做究竟對不對?蝶姨和秦叔,都是那麼單純的人,她不該利用他們……
可是很快,雲涯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她都是爲了她們好,這樣,他們才能幸福……
雲涯自私的用自以爲對她們好的方式,這樣安慰自己,然而內心深處,她不願承認,她只是在報復紀瀾衣。
對你最死心塌地的兩個人背叛了你,依你高傲的性子,一定無法接受。
紀瀾衣就是那種,即使不愛,也不允許背叛的性格。
自私到了骨子裡去。
“假以時日,秦叔一定會看到你的好,蝶姨,我會幫你。”
紀蝶猶豫了一下,猛然搖頭:“不……他喜歡的是小姐,我不能背叛小姐……。”
雲涯暴躁的想殺人,她深吸了口氣,溫柔的說道:“蝶姨,這怎麼能是背叛媽媽呢?媽媽她從來沒有喜歡過秦叔啊,是秦叔一廂情願,難道你忍心看秦叔孤苦一生嗎?沒有得到母親的愛,他已經很可憐了……,你們兩個之間,就需要有一個人勇敢的跨出這一步……聽我的吧,蝶姨,和秦叔在一起,並不是背叛你的小姐,這是你的愛情,與她無關。”
她知道,紀蝶對紀瀾衣忠心耿耿,想要在短短時間內讓她改變心意,難如登天,就是因爲難,她才更想要一試。
雲涯的聲音充滿蠱惑,紀蝶楞愣的看着她:“我……我真的可以嗎?”
雲涯輕輕抱了抱她:“當然可以,蝶姨,我一定會讓你得到幸福的……。”
關上門,雲涯眼底瀰漫上一層幽冷,如霧般迷離晦澀。
勾脣輕笑,笑意薄涼而嘲諷。
因爲從未得到過,所以天性怯懦善良的紀蝶依舊固執的守着這份愛,更爲了她的小姐,而默默吞嚥着苦澀。
可是一旦得到,品嚐過幸福的滋味,又怎捨得放手。
這就是人性呵……
等到了狹路相逢的那天,是她的小姐重要,還是她的愛情和幸福更重要?
她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只想大膽的賭一次,賭人性的陰暗!
希望蝶姨到時候不要讓她失望啊!
而秦叔,他早已將紀瀾衣當成了他的信仰,那份怦然心動的愛情,經時光磨礪,早已變質,也許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那是因爲,沒有女人來點醒他。
如果一個男人從身體上開始背叛你,那麼離精神背叛,還有多遠?
紀瀾衣,我知道你活着,就活在這個世上的某個角落,我就要你親眼看着,最愛你的人,怎樣背叛你……
雲涯從樓道里走出來,陽光落滿全身,驅散了滿身陰寒。
她下意識停下腳步,擡頭望着頭頂刺眼的太陽,微微眯起眼睛。
那太陽,逐漸變成了少年的臉,俊美逼人,笑意溫柔,彷彿一陣春風,吹進了她的心田。
心底暖融融。
她笑着,撲進他懷裡,感受他溫暖的體溫,滾燙的心跳。
只有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還活着。
看她如此依戀的模樣,晏頌只覺得一顆心軟化成了一灘水,“怎麼了?不開心嗎?”
雲涯搖搖頭:“即使有不開心的事情,可是隻要在晏哥哥的懷裡,就都煙消雲散了。”
晏頌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小嘴兒真會說。”
杜山開車,送兩人去了醫院,兩人在醫院附近的水果店買了個果籃,雲涯還買了束藍色康乃馨。
裴輕寒住的是頂層的vip豪華病房,這一層人本就少,樓梯口還守了兩個黑衣人,病房門口也是守了兩個黑衣保鏢,看到雲涯和晏頌從電梯裡走出來,眼睛猶如探照燈般將兩人掃了一遍。
認出兩人昨晚就出現過,並沒有攔截。
雲涯和晏頌手拉着手走到病房前,門口的黑衣保鏢攔下兩人,這時月生從病房裡走出來,看到雲涯愣了愣,只是看着晏頌的眼神,就沒那麼平靜了。
臉到現在還疼,這小子下手可真狠。
“月生,裴先生醒了嗎?我們來看看他。”
“寒哥早上醒了,不過剛纔又睡下了,你們的心意我代寒哥領了,等寒哥醒來我會代爲轉告。”
雲涯笑了笑:“那好,這些東西你們收下,有時間我們再來。”
迷迷糊糊中,裴輕寒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
他猛然睜開了雙眼:“月生。”
月生趕忙推門而入。
“寒哥,你醒了。”
“是誰在說話?”裴輕寒問道。
“哦,是昨晚寒哥救的那個女孩,她帶了果籃和花來看寒哥。”
裴輕寒擰眉想了想,坐了起來:“讓她們進來吧。”
“可是你的身體……。”
裴輕寒擺擺手:“我沒事。”
月生抿了抿脣,轉身出去了。
裴輕寒視力不好,經過這一撞,可能更加嚴重了些,他只大概看到兩道模糊的身影,一高一低的,從門外走進來。
他將視線定格在那道稍矮的身影上,是個女孩,好像是穿着白衣服,所以看來是一團模糊的白色,他努力的想要看清她的模樣,卻只能是徒勞,眼睛酸澀起來,隱隱發疼。
閉了閉眼,耳邊聽得女孩柔軟又清脆的聲音,如清溪般緩緩流淌進他的心扉。
“裴先生,今天好些了嗎?”
裴輕寒笑了笑:“嗯,好多了。”
雲涯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心驚:“你的眼睛……。”
裴輕寒漫不經心的說道:“老毛病了。”
雲涯心想是不是十年前那些石灰落到眼裡沒有及時清理纔會給眼睛留下這麼大的後遺症,說到底,都是她害的。
她不想再拖欠他,卻不知不覺中,又欠了那麼多。
雲涯心底五味雜陳,很不好受。
晏頌瞟了她一眼,暗暗握緊了她的手。
“昨晚很感謝你救了我女朋友,你救了她,就是救了我的命,以後有需要幫助的地方,我晏頌一定會盡力而爲。”
晏頌直視裴輕寒,背脊挺得筆直,語氣鏗鏘。
雲涯欠的,他來還。
裴輕寒心驚這個少年的氣勢,即使看不到,也感受的到。
晏頌,這是個並不陌生的名字,他的父親是晏市長,其背後的家族,更是令人諱莫如深。
裴輕寒旋即輕笑開來:“你們不用放在心上,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救命之恩當涌泉相報,我晏頌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明顯是不想裴輕寒狹恩以報,裴輕寒也沒想怎麼着,只是下意識就那樣去做了,事後他也沒有後悔,只是聽着這少年的話,心底不怎麼高興。
“那好,既然晏少爺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豈能不滿足你?”
“晏市長手下有個招商引資的項目,名額有限,我希望寒山集團能有幸拔得頭籌。”
寒山集團是裴輕寒名下的投資集團,低調無聞,這個公司用來幹什麼的,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
晏南陌主抓經濟,想要決定名額,再簡單不過,寒山集團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遠遠不及那些一線的投資公司,晏南陌憑什麼選他?
這是要他插手政事了?
晏頌皺了皺眉。
“辦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輕易答應。”裴輕寒語氣輕嘲。
雲涯拉了拉他,讓他不要衝動,這種事情不是鬧着玩兒的,晏叔叔都有可能會受牽連。
“好,我答應你。”晏頌開口。
雲涯愣了愣,遂即低聲道:“你瘋了,這種事情能輕易答應嗎?”
晏頌安撫的看了她一眼:“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
裴輕寒沒想到他還真答應了,震驚過後,笑道:“如果真能辦成,這筆恩情就了了,晏少爺,我等你的好消息。”
這正是晏頌想要的結果,他不想雲涯欠別人,尤其是男人的。
“還有十年前的,一筆勾銷。”
裴輕寒愣了愣,下意識問道:“什麼十年前?”
晏頌勾脣,認定了這是個唯利是圖的人,是了,他是什麼人,救人肯定也是算準了這一點,恐怕就等他往裡鑽呢,但爲了雲涯,他也要乖乖的鑽進去。
“跟我裝傻有意思嗎?這兩筆恩,一筆勾銷,我就幫你辦成這件事。”
裴輕寒望着兩人的方向,想要努力的看清,然而只有兩團模糊的影子,“十年前什麼事情?你說清楚?”
他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十年前什麼事情?
內心隱隱有一種急切,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晏頌皺了皺眉,“你別告訴我你忘了?”
雲涯疑惑的看着裴輕寒,這時充當隱形人的月生開口道:“寒哥記憶缺失,對於那時候的事情,已經記得不大清了。”
原來真的不記得了。
雲涯隱隱鬆了口氣,忘了最好。
晏頌勾了勾脣:“忘了正好,這兩筆恩換這個名額,恐怕對你來說很划算。”
“等我的消息吧。”話落拉着雲涯轉身離開了病房。
裴輕寒眉頭緊蹙,忽然拉住月生:“十年前什麼事?”
月生看了眼門口方向,將十年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裴輕寒。
裴輕寒怔怔的坐在病牀上,半晌,方問道:“那個你綁架的小女孩,她是不是戴着一個蝴蝶髮卡?”
月生對這個記得很清楚:“沒錯,寒哥,你記起來了?”
裴輕寒閉了閉眼:“就是剛纔那個女孩嗎?”
“是啊。”
“叫什麼名字?”
“紀雲涯,她是雲家大小姐,就是那個開發房地產的雲氏集團,雲深那個奸商就是她爸爸,她外公是當年著名的慈善商人紀淮西。”
原來記憶裡,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她啊。
裴輕寒有些自嘲的想,竟然會以爲是白緗緗,他真傻啊。
可是即使是她又怎樣?不過萍水相逢,不過緣路陌識,可又爲何,總有些眷戀和難以忘懷的心動,這麼多年,縈繞夢中,始終無法忘懷。
究竟哪裡錯了呢?還是說,究竟有什麼,是被他忽視了的?
兩筆恩,換一個源源不斷的利益,晏頌說的沒錯,對他這樣的人來說,確實特比劃算。
可是又爲什麼,心底總有些不甘。
似乎,不該是這樣的?
一時頭痛的無法忍受,裴輕寒雙手抱頭倒在病牀上,有什麼片段從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逝,卻快的抓也抓不住。
——
走出醫院,雲涯皺眉看着他:“晏哥哥,你剛纔太沖動了,這件事沒那麼容易,有可能會牽連到晏叔叔的仕途。”
晏頌笑着拍拍她的腦袋:“放心吧,這些情況答應他的時候我就考慮到了,也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的看着你欠他的吧,你欠的,我來還。”
雲涯深吸一口氣。“可是我欠你的怎麼辦?”
晏頌把她抱懷裡:“我就是要你欠我好多好多,多到你還不清,要你用一生來還。”
雲涯心底甜絲絲的,“你好會算計。”
欠誰她都愧疚,唯獨欠他的,欠再多她也心安理得,因爲她會用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來償還,如果有個期限,那就是生命的盡頭。
“不算計怎麼抱得美人歸?那麼多虎視眈眈的眼睛,知不知道我也很辛苦的。”晏頌抱怨道。
晏頌送雲涯回雲家,親眼看着雲涯走進去,纔回晏家。
昨晚一夜沒回去,等待他的又是狂風暴雨。
雲涯走進客廳,姜錦瑟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悠閒自得。
看到雲涯回來,眸光瞟了過來:“呦,這不是我們雲家的大小姐回來了嗎?昨晚又去哪兒風流了?”
雲涯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電視里正演着姜錦瑟主演的現代家庭倫理劇,她在裡邊飾演白蓮花女配,一個費盡心機往上爬的小三兒,以擠掉正室爲終生奮鬥目標,其惡毒程度令人髮指,沒有三觀,道德盡失,
這部電視劇當初首播的時候可謂是萬人空巷,她所飾演的小三兒讓人恨的牙癢癢,也就是這部電視劇奠定了她萬年小三兒的影視之路,從影視劇發展到現實生活,即使上位了,也甩不了小三兒這個惡名。
記得當初觀衆太入戲,還聯名上書要姜錦瑟滾出娛樂圈,姜錦瑟就靠着這個角色,火了一大把,在全華國,有誰沒聽過姜錦瑟的大名?
劇情正演到後半段,靠孩子成功上位後,風光得意一時無兩,但她忘了,一個出軌的男人,出了一次軌,第二次還會遠嗎?
就在她坐月子的那段時間,她費盡心機得來的丈夫,跟她的外甥女滾在了一起,親眼所見的她大爲震驚,整個人都瘋了。
電視裡,姜錦瑟又哭又鬧,跟瘋子似的瘋狂捶打兩人,反被男人狠狠甩了一巴掌,那個小四兒乖巧又柔弱的伏在男人懷中,委屈的望來。
“小姨,我和小姨夫是真心相愛的,你成全我們好嗎?”
簡直是劇情重演,她當初靠孩子逼婚前任的時候,甚至連臺詞都沒變動。
“賤人,他是你姨夫,你這是亂倫。”女人跟個瘋子似的叫罵。
“愛情,是不分界限的,我只知道,我愛他,要和他在一起,要給他生孩子,而他也愛我,這就夠了。”
“你們這兩個賤人,我跟你們拼了。”還沒做什麼,就被男人又甩了一巴掌。
西裝革履的男人冷酷又無情的說道:“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個瘋子一樣,我早就厭倦你了,每晚跟你睡一起我都要吐了,要不是因爲這個孩子,你以爲我會娶你?”
女人不可置信,簡直是晴天霹靂,雲涯不得不說,姜錦瑟演技真的不賴,將一個被丈夫背叛的女人演繹的淋漓盡致,奧斯卡影后真該頒給她。
那女人附在她耳邊,惡毒的笑道:“小姨,風水輪流轉,當初你是怎麼搶走小姨夫的,我比誰都清楚呢,啊……我忘了,還是我給你出謀劃策呢,多謝你把那個頑石給我扳走,好讓我跟小姨夫心無旁騖的在一起,至於你,如果乖乖聽話,我會讓你再在這個位置上多享受一會兒。”
“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姜錦瑟張牙舞爪的要去撕爛這女人的嘴臉,女人早有防備,如同受驚的小鹿般縮回男人懷裡,如同一朵柔弱的小白蓮:“小姨好可怕……。”
男人溫柔的安慰懷中的女人,對待那個瘋了的女人,卻是冷酷無情。
電視劇拍的很好,演員表演的也很敬業,衝突矛盾深深的抓住觀衆的心,欲罷不能,小三兒自有小四兒收拾,而小四兒呢,可能有小五,小六來收拾,正是那句話,風水輪流轉。
雲涯看着看着就笑了,這劇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姜錦瑟原型出演,那個薄情寡性的男人跟雲深像極了,而那朵柔弱的小白蓮,不正是姜錦弦嗎?
雲涯懷疑這劇的編劇是不是熟知姜錦瑟三人的三角戀,簡直就是爲他們而生的劇情,每一句臺詞每一個眼神都能找到似曾相識的味道。
不得不嘆一句,藝術來源於生活。
她看了眼姜錦瑟,發現她看的津津有味,面色平靜,眸光略帶嘲諷。
她在看的時候,心底在想什麼?
“這小三兒實在太過可憐了些,嘖嘖,不過也是活該,這就叫惡人自有惡人磨,不過這個小三兒也夠蠢笨了,到現在才發現兩人的姦情,難怪被人耍的團團轉。”
姜錦瑟勾脣笑了笑:“是啊,真是夠蠢的呢。”
“姜阿姨,如果你是這個女的,你會怎麼辦呢?”雲涯挑眉問道。
姜錦瑟嗑瓜子的動作一頓,瞟了眼對面的女孩,勾脣笑道:“平靜的接受,套取了財產,將渣男賤女淨身趕出去。”
雲涯皺了皺眉:“似乎不夠慘呢。”
“死太便宜他們了,只有活着才能受盡折磨。”語氣頗爲陰狠。
雲涯眸光晃了晃,“看來姜阿姨很有心得了,人被逼到絕路上,總是會激發身上的潛能,我很期待姜阿姨的絕地反擊。”
姜錦瑟看着那雙眼睛,漆黑深邃,如同古井深潭,讓她的心猛然一跳。
這個女孩就是頭披着羊皮的惡狼,姜錦瑟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與虎謀皮。
虎又怎樣,她又不虎口奪食,不觸動她的利益,又有共同的目標,只會更快的達成目的。
姜錦瑟現在被刺激的,聰明瞭不少,最起碼眼界沒那麼窄了。
“絕地反擊,也需要一個好的盟友。”姜錦瑟目光直視雲涯。
雲涯嘲諷的笑了笑:“做我的盟友,你還不夠資格。”話落起身離開了客廳。
姜錦瑟暗暗握了握拳頭,不夠資格嗎?我就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資格。
——
姜錦瑟確實聰明瞭不少,最起碼不會眼界窄到只盯着她一個人,還知道找個盟友。
可惜啊,姜錦瑟只是她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還是個馬前卒,使命完成了,也該死了。
從一開始,這個人就在她的死亡名單上。
姜錦瑟猜到了開頭,卻沒猜到結局。
與虎謀皮,是要付出慘痛代價的,更何況是一隻早就瞄準了獵物的餓虎。
回到房間,雲涯打開電腦,想跟渺渺視頻,想到他那裡還是早上三四點的時間,渺渺肯定在睡着,不由得笑了笑,又關上了電腦。
手機沒電關機,雲涯給手機充上電,感到有些累,就躺在牀上睡了一會兒。
醒來,已經下午一點多,雲涯有些餓了,正想要起牀找些吃的,想到晏哥哥可能會找她,就打開了手機。
剛開機,一個越洋電話就打了過來。
雲涯心臟猛烈跳動了一下,有些不好的預感。
接通電話,她還沒說話,對方拽着英文嘰裡呱啦說了起來,語氣很急切。
雲涯豁然站了起來,臉色蒼白,身形幾欲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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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最後雲涯聽到什麼消息了?
裴爺一定會想起來的,他不僅會想起來,還會想起來很多事情,他和雲涯之間還有緣,只不過無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