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成洞,武安保全公司總部大樓,社長辦公室。
有些發福的社長金友真正坐在皮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見門扉推開,秘書姣好的面容探進來,小聲道:“社長,有客人通知您,讓您到樓下停車場匯合。”
“……我知道了!”
到底是什麼約會?
想起之前的那通電話,心裡浮現着疑惑,匆匆收拾一下,金友真來到停車場,只見一輛黑色的,很乾淨的現代伊蘭特2004款轎車停在入口處,很大衆的一輛車。見到他出現,開車的元成打開車門,車廂昏暗的燈光中,車上赫然是現任首爾市市長——韓熙鳴,韓熙鳴對他擺手示意:“上來吧。”
不管是什麼,看看就知道了。
金友真深吸口氣,上車。
不多時,車子駛入漫天風雪。
汽車在風雪中疾馳,後排的韓熙鳴從車子啓動後便閉目養神,開車的車元成也一言不發,金友真坐在副駕駛位上,感受着車廂裡流動的沉靜,看着窗外穿過街道,穿過橋樑,黑夜下與江水共一色,奔騰呼嘯的雪瀑,心也像這種種所見的反差,七上八下,騷動着混亂着,許多念頭翻涌不休。
韓熙鳴,是在野黨民主進步黨黨魁,於今年5月份以絕對優勢擊敗對手大國家黨代表吳世勳和朴槿惠成爲新任首爾市市長。
如果我們知道此人的履歷就不難知道他爲什麼能夠當上首爾市市長了,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擔任首爾市市長了。
韓熙鳴,1957年生人,出生於全州的一個普通的農村家庭,天資聰穎,少有大志,立志報國,姑且這麼說,1974年以優異成績考上了韓國陸軍士官學校。
1979年,總統朴正熙被韓國情報部部長金載圭開槍刺殺後,全斗煥發動政變奪權,開始了黑色獨裁統治,1980年5月,下令鎮壓光州的民主運動,時任軍事主官的韓熙鳴因爲同情平民拒絕執行命令,實行“兵諫”未果被免職關押,隨後軍隊鎮壓打死207個學生和市民,最終釀成了震驚世界的“光州慘案”。
1982年被開除軍職、軍籍釋放,同年,考入國立漢城大學法學院研究生,開始積極從事民主活動,反對全斗煥的獨裁統治,並與當時的民主人士金泳三和金大中有密切聯繫。
隨後踏入政壇,1988年,在全斗煥倒臺後競選成爲光州市市長,後於1993年擔任濟州市知事,爲發展濟州島經濟做出了傑出的貢獻,隨後連任,對濟州島進行了全面規劃,在經濟危機中做出的巨大貢獻讓濟州島經濟進入平穩上升發展階段,併爲濟州島的經濟繁榮打下堅實的基礎。
1998年6月30日被青瓦臺緊急任命爲代理首爾市市長,主導了一系列“首爾經濟復興計劃”,力挽狂瀾將愁雲慘淡的首都圈從黑暗中拉了回來,渡過經濟危機難關,並且帶動全國經濟復甦,做出了巨大貢獻,在首爾市經濟進入穩步上升發展階段之後卸任重新回到濟州島擔任濟州市市長,2004年卸任,回到首爾擔任國會議員,隨後成爲國會議長。
再聯繫這兩年的國情,這幾年經濟不景氣,國內面臨通貨膨脹、房價高昂、貧富差距擴大等,基本上都是經濟問題,而曾經主導過濟州島經濟騰飛,並在經濟危機中帶領首都圈市民走出陰霾的韓熙鳴更是首當其衝!
最終結果不難想象,韓熙鳴後來居上,得到了大多數市民的支持,成爲了新一屆首爾市特別市市長。
金友真,武安保全公司代表,沒什麼好介紹的。
在身份上兩個人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同樣的身份,都是大韓民國前陸軍軍官,金友真更曾是韓熙鳴手下的軍官。
自從光州事變之後,韓熙鳴被開除軍籍從政,金友真退役之後出國一段時間,迴歸之後草創了武安保全公司,現在是韓國最知名的保安公司之一,可以和三星保全並列。
也是現在國家安全訂單備選最有力的人選之一。
雖說心亂,不過既然已經坐上車,他的政治智慧倒也不至於矇昧,此時已經想得明白,跟隨韓熙鳴去參加的約會到底是什麼不是重點,重點是,韓熙鳴要求他隨行的目的。
自己這位大哥言行做事從不會漫無目的,現在執掌整個首都圈的權利,更是如此,一舉一動都有深意。看他出行只帶元成一個,顯然約會是私人性質,而到了他目前的身份地位,除了宴會、沙龍之外的私人赴約,要麼是有極深厚的私誼,要麼就是與公司發展等重大事務有關。
金友真覺得,既然韓熙鳴要求自己隨行,約會的性質很明顯是後者。
想明白了這些,疑惑便隨之而來,公司最近有什麼重大事務麼?找遍記憶,唯一稱得上重大的,只有……
難道……
“呼——”
一束猛然飛過身旁,正沉思的金友真陡地驚醒,右手邊貼着的車窗,已經落了一層薄薄雪絮,一輛擦身而過的汽車尾燈,還在視網膜裡殘留,車速不知何時降了下來。
大概快到了吧!
往外望了望,雪花飛旋的夜空下,是一片冬夜寧寂的居住地,視野裡沒有繁華的現代化高樓,道路兩旁沿途後退的一棟棟房屋,充滿了舊城區民居那種錯落有致的格調。
車子切着前燈,沿着蜿蜒的小路行駛一會兒。隨後平穩地停在一棟2層小樓前。
“到了?”後排,韓熙鳴睜開眼。
“是。”元成答應着,這時,小樓前院高大的鐵門打開,一個圍着圍裙的中年女人邊擦着手,邊走了出來。
韓熙鳴下車,金友真也連忙跟了下去。
“是韓熙鳴xi嗎?”中年女人迎上來,待韓熙鳴點頭,她便恭敬地鞠了鞠躬:“飯菜已經好了,先生正在等您,請跟我來,車子可以停在院子裡。”
“麻煩您了!”
雪花落下,金友真回了禮,纔有閒暇打量一下這棟建築。小樓是典型的舊式首爾民居,從佈局上隱約的日式風格就可以看出一二,日殖民軍政府時代開發的龍山,這種風格的民居很多,庭院狹小,樓臺方正,藤蔓與青苔侵蝕的紋路印着時光的痕跡,爬滿了雪未蓋上的石質牆壁。
到了屋裡,就更是普通了,木製的傢俱只是尋常材料,甚至有些老舊,漆色暗淡,只是打理得頗爲乾淨,地板大抵最近纔打過蠟,燈光灑落,光可鑑人。
任那中年女人幫着撣掉了身上的雪,金友真心裡下意識給了評價,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很平常。但是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這個樓裡透着一股古怪的氛圍,像是……像是所有一切,都是刻意如此!
思慮間,外面停好車的元成也進來了,三人脫了鞋子,撣掉身上落的雪,隨後中年女人引導穿過一條甬道,看着略有些狹窄的走廊兩側,那一扇扇和式拉門,金友真方纔恍然,這裡是一個日式酒家,一種私下經營,並不對外公開的宴請所在,他以前混在上流圈子裡的時候聽說過,是某類民主人士最喜歡的地方。
一旦有了這樣的明悟,韓熙鳴赴約對象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果然,當中年女人邁着碎步,領着三人來到一扇拉門前,跪下拉開門扉的時候,大概40多平,佈滿了橘黃燈光的室內,兩個跪坐在榻榻米上,圍着一張擺滿了菜和一尊紅泥火鍋的小方桌旁,正聊着天的中年人擡起頭,見到韓熙鳴,其中一張金友真極爲熟悉的面孔露出笑容:“熙鳴,等你一會兒了,快請進!”
韓熙鳴微笑:“勞您久等了,在寅兄!”
文在寅……
這位青瓦臺的風雲人物,金友真怎麼可能不認識。文在寅,左翼中堅人物,盧武鉉登上總統寶座的幕後推手之一,新千年民主黨的領導者之一,目前爲青瓦臺秘書室長,一個頗爲幹練的平民政客,暫時還不清楚實際的政治理念,主要是他並未在黨內擔任重要職務。
金友真有些怔愣,但一時間又無法深想,見到韓熙鳴進了室內,在榻榻米上俯身跪坐,連忙也跟了進去。
不過這時卻沒人在意他的異樣,頭髮已經有些花白的文在寅,笑着和韓熙鳴握了握手,略微寒暄兩句,便將韓熙鳴引向小方桌另一邊,那個同樣跪坐的中年人:“熙鳴,這位是此間的主人,重光和堂先生。”
重光?
這次和文在寅見面,本着尊重對方的想法,韓熙鳴並未自主安排見面地點。全憑文在寅的意思,這時聽到見面地點的主人這個特殊的“重光”姓氏,心下便滯了一滯,不過卻並未表現出來,只是笑着頜首:“重光先生,叨擾了。”
重光和堂相貌頗爲富態,一張圓臉似乎一直掛着笑,乍看之下就像個很普通的,手裡有些餘財又沒什麼雄心大志的和善富家翁,聽到韓熙鳴的話,他呵呵說道:“哪裡哪裡,外面大雪封路,平常喜愛熱鬧的朋友都懶得過來寒舍玩耍,文君和韓君這樣的貴人願意光臨,陋室正是蓬蓽生輝,鄙人歡喜還來不及,何談叨擾?”
“哈哈哈哈。是啊,我與和堂多年的老朋友了,過來吃飯是給他面子,熙鳴不用客氣。”文在寅開懷大笑。
兩人的關係似乎確實極爲密切,對他的調侃,重光和堂不以爲意,只是對韓熙鳴熱情地說道:“韓君的大名,如雷貫耳啊,以前就在家裡聽過韓君的事蹟,家叔對韓君讚歎有加,可惜緣慳一面,直到今天才見了真人,如此氣度,果然名不虛傳。”
“過獎了。”韓熙鳴微微俯身,旋即疑惑道:“請問貴家叔叔是……”
“呵呵,家叔是重光真雄。”
聽着這個日本名,韓熙鳴頓了剎那,才陡地記憶起來,頓首:“竟然是辛格畑會長,他老人家一直是我崇慕的長者,不好意思,失禮了!”
辛格畑,韓熙鳴自然不認識,不過交際這種事,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必要當真也沒必要鄙棄,知道文在寅和韓熙鳴有事要談,重光和堂並沒有久留,又說了幾句客套話,便笑着告辭離去,屋內只剩下文在寅、韓熙鳴、金友真,車元成則被安排在另外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