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桂花飄香,暗香浮動。一片片黃黃的、小小的花瓣,帶着濃郁的香味,飄灑在整個京城。
離出嫁只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寧瀅在緊張的備嫁幾個月後,終於在出嫁前能出去走走了。許老夫人和譚氏妯娌幾個,都要去護國寺上香,寧瀅和寧溪也能一同前往。
今時不同於往日,因着被奪了爵位,陳家在護國寺多年的禮遇也被別的府邸搶了光環,這一次來護國寺,寺裡還有一些其他的香客也在。
寧瀅和寧溪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在大堂拜了佛祖後,就被丫鬟們扶着去了後院的廂房,路上,寧溪依舊對寧瀅愛答不理的,若是說了話,也都是一些嘲諷貶斥的言語。
對此,寧瀅並不在意,她能夠理解寧溪的心情,這個還沒弟弟陳仕琰大的堂妹,被九叔和九嬸嬸寵捧着寵着,如今遇到家變,心裡肯定難以平衡。
兩人分別進入了自己的廂房,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淡淡的佛香,萱草“咦”了一聲,道:“這香味與平日裡的不一樣,似乎還要好聞一些。”
寧瀅和蘭草也都感受了一下,覺得確實比以前的好聞多了。蘭草笑道:“我們姑娘是首輔大人的掌上明珠,諒他們們也不敢怠慢。”
這話一出,萱草急不可耐的點頭表示讚賞。
主僕三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寧瀅覺得有些累了,便讓蘭草和萱草退下,自己靠在牀頭休息。
不知道房間內是不是有安神的作用。寧瀅很快便睡了過去,屋內一下子靜的有些怪異。
又過了大約不到半刻鐘的時間,廂房的門忽然被打開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進了屋,當他看到牀上沉睡的少女時,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十妹妹,十妹妹。”那人輕輕的搖了搖她的身子,輕聲喚道。
見她沒有任何反應。便知是屋內的迷香起了效果。他再次勾了勾脣,飲了薄荷茶再聞這安神香,果然會讓人暫時失去知覺。
往外瞥了一眼,那人將早就昏睡過去的蘭草和萱草二婢拖了進來,然後將寧瀅打橫放在肩上,偷偷溜了出去。
午時到了,許老夫人拍了臘梅去叫兩個孫女起來用齋飯。誰知,臘梅去了一陣後,驚慌失措的跑了回來。湊到許老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聽得許老夫人神色大變。
“你們都退下。”她對着屋內伺候的丫鬟婆子道。
主子有話吩咐,各房的下人們便依次退下了。
等到屋內只剩下譚氏,黃氏,幾個孫媳婦的時候。許老夫人才臉色凝重的開口:“剛剛臘梅跟我說,瀅姐兒和溪姐兒都不在廂房裡,她們的丫鬟都被人打暈了,恐怕是被人掠走了。”
此話一出,幾個女眷全部變了臉色,寧瀅是待嫁之身,寧溪年紀尚小,到底是什麼人,專挑那兩個丫頭下手?
譚氏畢竟主持了二十多年的中饋,就連許老夫人也沒有她鎮定。遇到這樣的事情,首先不能夠大張旗鼓的找人,這會損害兩個姑娘的聲譽。
譚氏沉思了一會兒,派了幾個心腹婆子去找,然後又派人將寧瀅和寧溪失蹤了的消息稟報給陳學楊,讓他再加派人手尋找。
做完這一切後,剩下的人只能靜坐等消息,許老夫人心裡惴惴的。這一次來護國寺,寧瀅和寧溪都是自己叫來的。寧溪到還也罷,就是寧瀅,照着老七那麼疼女兒。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母子倆之間的裂痕恐怕永遠都修補不了了。
就在許老夫人幾個焦急等待消息的時候,陳學楊正好和陸蒼擎在一塊兒,得知寧瀅被人掠走的消息後,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起身,眼裡滿是震驚。
“你說什麼,瀅兒怎麼會不見了的?”陳學楊揪着來報信的小廝的衣襟,臉色鐵青的問道。
那小廝被他嚇到了,雙腿不停的打顫,“七爺,小的也不清楚,是老夫人讓小的來給七爺報信的。”
陳學楊見小廝的確無辜,便讓他回去,轉身看着陸蒼擎,問道:“慎之,你說劫持瀅兒的,會是何人所爲?”
陸蒼擎此刻哪有心情去分析這個,當他聽到寧瀅不見了的時候,整顆心都揪成了一團,急切道:“伯父,現在還不清楚究竟是何人所爲,重要的是我們先找到瀅兒。”
陳學楊點了點頭,的確,不管是誰做的,等找到女兒後再慢慢調查。
陳府兩個姑娘的失蹤,因爲考慮到寧瀅和寧溪兩人的聲譽,便沒有大張旗鼓的尋找。誰知,任氏不知道聽誰說了,寧溪在護國寺被人掠走了,呼天搶地的鬧開了,哭着鬧着要許老夫人還她女兒來。
就因爲任氏這麼一鬧,知道寧瀅和寧溪失蹤消息的人越來越多,許老夫人氣得雙眼通紅,怒斥道:“潑婦,無知潑婦,溪姐兒有你這樣的母親,早晚會被你害死。”
任氏不依,反駁道:“溪兒若不是跟着婆母去護國寺,怎麼會被歹人掠了去,我可憐的兒呀,你父親還在邊疆受苦,如今你又不見了,你讓母親怎麼活得下去啊。”
被她這麼說,許老夫人只覺得心氣不順,讓婆子連拖帶拽將任氏拉了下去,沒了任氏的哭鬧聲,耳根頓時清淨了不少。
另一頭,寧瀅根本不知自己被人掠走,迷迷糊糊的醒來時,只覺得所處的地方有些陰冷潮溼,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雙手被捆綁着,四周的光線很弱,屋裡的情形根本看不清楚。
這是什麼地方,她爲什麼會在這裡?
心裡極度的慌亂,忽然,耳邊響起一陣輕微的呻吟聲,她不由得打起精神,問道:“誰?”
呻吟聲慢慢減弱,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你也是被他們掠來的吧,這間屋子裡,還有七八個被掠來的少女。”
聽了這話,寧瀅心裡一驚,再問:“你也是?”
那聲音頓了頓,回答:“我不是,我是爲了救我妹妹,被那些人打折了腿,然後就被扔在了這裡。”
“那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把我們關在這裡的人是什麼人?”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被朝廷下了四海追緝令的,他們爲了活命,經常掠了女孩子賣到番邦去。”
寧瀅聽得膽戰心驚,心裡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她藉着天窗微弱的日光,朝着四周看了看,果然看到一些橫七豎八的身影。
“她們都怎麼了?”
“她們因爲哭鬧不止,被那些人餵了迷藥,等她們醒來的時候,可能已經到了番邦。”
“那你呢?”
那人頓了頓,道:“我也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留下我,我已經在這裡待了一個月,不過還是第一次見到你這樣的女子。”
寧瀅知道他指的是什麼,遇到這樣的事情,就連自己也感覺自己鎮靜的可怕,雖然一開始也有過心慌,不過卻始終感覺,自己不會有事的。
也許就是這樣的想法讓她沒了先前的懼怕,她相信,父親和陸蒼擎會來救自己的。
漸漸的,屋子裡越來越黑,擡頭看了看天,沒有月色,只有幾顆黯淡的星零零散散的分佈着。
“天黑了。”那人感嘆道,“其實,被關在這裡,白天和黑夜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這個不用他說,寧瀅也能感覺到,和他說了這麼久的話,卻沒能知道他是什麼模樣。
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沉重的腳步聲傳來,她感覺到那人瑟縮了一下,自己也有些慌神。
“哎喲,這麼快就醒了,給老子安安分分的呆着,要是想耍什麼手段,趁早給老子打消嘍,不然,老子一刀咔嚓了你。”
來人長得魁梧高大,從他說話的語氣來判斷,一定是個兇惡無比的人,寧瀅不由得嚥了咽口水,一聲不吭的看着他。
那人見寧瀅沒有像以往那些女子一樣哭哭啼啼,也就沒再恐嚇她,“砰”得一聲將手中的托盤放在地上,解開寧瀅的雙手,大聲道:“吃吧,吃了給老子閉嘴休息。”
說完,又踢了先前和寧瀅說話的那人一腳,“給老子呆一邊兒去。”
似乎被踢到了斷腿上,那人的呻吟聲有些淒厲,寧瀅緊緊的拽着袖子,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那大漢很快又離去了,屋裡只留下起伏不斷的呻吟聲。寧瀅試探性的問道:“你的腿還有救嗎?”
那人苦笑道:“現在還有救,要是再過幾日,估計就廢了。”
聞言,寧瀅沒有再接話,屋子裡慢慢的安靜下來,大漢送來的飯菜帶着一股餿味兒,只聞了一下,她就差點嘔吐出來。
“你不吃嗎,不吃給我吃吧。”那人忽然說道。
寧瀅這才記起,似乎先前那大漢並未給這人送飯菜。她嗯了一聲,問:“你很餓嗎?”
那人道:“我已經一個月沒有吃頓像樣的飯了,他們每天只給我一個饅頭吊着命,就是防止我逃出去。”
“這麼說來,只要你吃飽了,有力氣就能逃出去?”
對面的人忽然不支聲了,過了許久,他忽然湊了過來,寧瀅下意識的的往後縮了縮,“你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