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奶孃的話,寧瀅忖度了一陣,最後決定採用奶孃的偏方,在命人熬製薄荷水之前,她嚴肅的看着奶孃,問道:“你可確定這個真的有效,對孩子的身體沒有什麼傷害?”
奶孃被她看得有些緊張,但還是肯定的點了點頭,“奴婢保證薄荷水對十四少爺的身體沒有傷害,奴婢還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怎麼也不敢欺瞞十姑娘。”
確定奶孃說的都是實話後,寧瀅警告道:“若是玦兒退了熱,你這輩子都會跟着他享福,若是玦兒有什麼差池,你也脫不了干係,這個,最好想明白一點。”
“奴婢省得。”奶孃再次保證。
接着,寧瀅便吩咐下去,讓人熬製薄荷水,待到水溫熱時,和奶孃一起脫光了幼弟的衣裳,雙手託着他,慢慢的在木盆裡泡着。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寧瀅再去摸弟弟的額頭時,發現沒那麼燙了,不由得欣喜,連忙讓人換了一盆薄荷水來,繼續讓他泡着。
接連泡了兩盆,陳仕玦的體溫慢慢降了下來,寧瀅給他擦乾身子,穿好衣裳後,將他放在搖籃裡。
退了燒,陳仕玦漸漸的有了精神,睜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寧瀅看了,心越發的柔軟,輕輕晃着搖籃,柔聲哄道:“玦兒乖,姐姐在呢,快閉上眼睛睡覺,等你好了,姐姐就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小小的孩子似乎聽懂了姐姐的話,眼睛眨了眨接着又閉上了,寧瀅就這麼看着,提着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等到太醫給許老夫人診治完,寧瀅又讓他看了看陳仕玦的情況,等到太醫說只要餘熱退了以後,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寧瀅點了點頭。問起許老夫人的狀況,太醫回答道:“老夫人沒事,只是受了刺激。靜養幾天就可以了。”
許老夫人與陳仕玦的情況都穩定下來了,太醫留下了兩副方子便離開了國公府。傍晚的時候,府裡的男人們才陸陸續續的回來。
寧瀅已經派人去找父親了,可是回來的小廝說去了陳學楊經常去的地方也沒有找到,一同沒有找到的,還有十二少爺陳仕琰。
現在幼弟的情況好轉,她又開始擔心起來父親和另外一個弟弟的安危來,其他的叔伯兄弟們。只顧着在許老夫人面前盡孝,七房只剩下寧瀅和年幼的陳仕玦姐弟二人。
天色越來越暗,到了後來還飄起了雪花,寧瀅伏在窗櫺上朝外望去。對面迴廊上的大紅燈籠高高掛着,那朦朧的燈光如同輕紗般籠罩着大地,一陣寒風吹過,她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再朝對面看去,燈籠搖搖晃晃的。似乎要從上面掉下來一樣,看着看着,寧瀅覺得自己就成了那燈籠。
看她看得專注,蘭草輕輕上前,道:“姑娘。翠盧剛剛着錢婆子來回話,說七爺和十二少爺回來了,現在正往這邊來呢。”
回過頭,寧瀅揪着的心落地,吩咐:“快去準備熱茶,父親他們從外面回來,定要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蘭草應了,轉身準備去了。
寧瀅關好窗戶,走到陳仕玦的搖籃前,臉上帶着輕鬆的笑意,“玦兒乖,父親和哥哥回來了。”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很快又被關上,陳學楊和陳仕琰一前一後走進來,兩人身上還帶着雪花,感受到屋內暖和的氣息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父親,琰兒你們回來了,到底去了哪裡,我讓人找遍了都沒找到你們。”寧瀅話語中略微有些埋怨。
陳學楊脫下大氅,隨意放在椅子上,看向搖籃裡的小兒子,問:“玦兒怎麼了,我聽翠盧說玦兒發了高熱?”
這時,蘭草端着茶水進來,寧瀅親自給兩人倒滿,然後遞到父親跟前,“下午那會兒很不樂觀,太醫都說要是再不退熱的話,只會凶多吉少。不過女兒用了奶孃提供的偏方,玦兒已經退熱了,剛剛纔睡下。”
陳學楊輕啜了一口熱茶,然後將茶杯放在桌上,走到搖籃前,看着熟睡的小兒子,不禁想到了留在護國寺的妻子。
而這邊,寧瀅發現陳仕琰自進屋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眉頭緊緊皺着,不知道再想什麼。
“琰兒,快喝杯熱茶暖暖身子吧,瞧你鼻子都凍紅了。”
陳仕琰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聽姐姐的話,而是起身走到陳學楊旁邊,視線停留在搖籃裡的小嬰兒身上。
“他好小。”這是他說的第一句話。
陳學楊看向他,道:“琰兒原來也很小,後來就長這麼大了。”
聽了父親的話,小小的少年面露疑惑,轉身看了姐姐一眼,見她頷首,又纔將視線回到搖籃裡。
“父親,我會好好保護弟弟的。”突然,他作出了承諾。
陳學楊欣慰的點了點頭,眼裡滿是讚賞之意,寧瀅卻大爲不解,陳仕琰的態度轉變的太奇怪了。
隨即,她想到了一個可能,頓時瞪大了眼睛,問:“父親,你們去了…”
因爲這裡是榮壽堂,她怕被人聽了去,後面的那幾個字沒有說出來。陳學楊卻知道她要問什麼,這個女兒聰慧伶俐,他和大兒子一起去護國寺見了妻子的事情肯定瞞不住她。
點了點頭,笑道:“正如你所想,稍候讓琰兒跟你細說吧,你祖母那邊還病着,爲父回來還沒有去探望,這會兒帶着琰兒過去,玦兒你先照看着。”
寧瀅道:“嗯,女兒省得。”
翌日。
昨夜的那場雪一直下到了清晨,一眼望去,到處都是雪白一片,天一亮,魏國公府的總管就指揮着下人開始清理被雪掩蓋的地方。
因爲許老夫人病着,太醫又說要靜養,便免了小輩們的請安,就連養在榮壽堂的陳仕玦也被抱到了寧瀅的院子裡。
本來寧瀅身爲未嫁的女兒家,並不適合照顧小孩子,只是在這府中,除了寧瀅,陳學楊不放心任何一個人來照看,所以,這個擔子只能落在寧瀅的身上。
陳仕玦太小了,又加上生病的原因,整日裡不是除了吃就是睡,乖得讓人心都融化了。平時,寧瀅讓奶孃在一旁照看着,自己要麼看書,要麼繡點東西,時間就這麼打發過去了。
又過了幾日,陰沉的天空纔開始放晴,整個京城迎來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天氣。
陳學楊沐休在家,考察完兒子的功課後,又逗弄了一會兒小兒子,正準備出門一趟。正在這時,小廝來報,說狀元郎陸蒼擎帶着一男一女上門來了。
他忖度了一下,最後還是讓人請他們進來。
這一次,陸蒼擎與姨父姨母一起來魏國公府,爲的就是表明自己的決心,他沒有想過陳學楊一定會答應,但他卻一定不會放棄。
跟着外甥走在偌大的國公府裡,陸姨母覺得自己眼睛不夠用了,這些花啊,樹的怎麼瞧也瞧不完。
她湊到陸蒼擎身邊,低聲道:“擎哥兒,我心裡總有些發怵,覺得這高門大院不是咱們來的地兒。”
陸蒼擎握了握姨母的手,安撫道:“姨母莫緊張,記着來之前我說過的話就是。”
陸姨母猶豫了一陣,還是點了點頭,又側頭去看丈夫,見他低垂着頭跟在帶路的小廝後面,老實巴交的一點也不像是狀元爺的姨父。
心裡暗歎,外甥的親爹孃走得早,他們辛辛苦苦的把他拉扯大,想着日後給他娶一房賢惠能幹的媳婦兒,家室高低都不重要,只要能夠照顧好擎哥兒,孝敬他們兩老就行。
誰知,外甥大了,自己也有了主意,看上的女孩子竟然是公府嫡女。在惠州,就算是一個芝麻小官的千金取了回來都得當個菩薩供着,更不用說高門大戶的嫡女了,萬一這姑娘是個驕縱的,日後他們兩個老的可怎麼辦嘍。
陸蒼擎自然不知陳姨母的想法,姨母擔心的,他從未考慮過,寧瀅是什麼性子,兩世爲人的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所以,他相信,她一定會好好孝敬姨父姨母的。
到了正廳,就有丫鬟引着三人坐下,沏了茶端上,道:“請三位稍等片刻,七爺很快就到。”
說完,便恭敬的退了出去。
陳學楊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茶,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面。
“擎哥兒,這陳大人真的就是以前我們在惠州見過的那位?”陸姨母問道。
陸蒼擎點了點頭,“不錯,正是他。”
得了回覆,陸姨母越發的緊張不安了,一旁的陸姨父更是手不停的在衣角上揉搓着,見狀,陸蒼擎柔聲安撫道:“姨父姨母莫要擔心,陳伯父不會刻意爲難咱們的。”
聽了這話,夫妻倆好了許多,但是心裡仍然有些緊張。
這時,忽地聽到外面丫鬟喊了一聲“七爺。”陸姨母夫妻倆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陳學楊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他們僵硬的不能再僵硬的坐姿了,朗聲笑道:“好久不見,不是二位是否還記得我?”
他的笑聲打破了沉默,陸蒼擎和陸姨母夫妻倆連忙起身。
陸姨母看了陳學楊一眼,忽然不那麼緊張了,也笑着道:“原來是大人您啊,幾年不見,大人看着還是那麼年輕。”
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