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閣的日子一天天臨近,聽着府裡的姐姐妹妹們笑着來給自己添妝賀喜,寧瀅心裡也是十分高興的。
雖然只保留着七歲前的記憶,但是經過這麼些日子的惡補,她原本就聰慧,倒也明白了許多事情。
比如,父親不會讓母親永遠待在護國寺。又比如未婚夫陸蒼擎對她很好,相信婚後也不會虧待自己。
想到這裡,她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頓時得到放鬆了。
“姑娘,十四少爺醒了,不知道爲什麼大哭不止,奶孃也哄不住。”蘭草輕聲道。
寧瀅放下手中的書卷,好看的眉擰成一條弧線,率先走了出去。
到了幼弟陳仕玦的院子,步履匆匆的走了進去,還未進門,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接着一陣的嬰孩啼哭聲。
推門進去,她從神色焦急的奶孃手裡接過幼弟,輕聲哄道:“玦兒不哭,乖,是姐姐來看你了。”
說來也奇怪,奶孃抱着他哄了好久,也不見他止住哭聲,寧瀅剛剛將他抱在懷裡,陳仕玦就停止了啼哭。
見狀,奶孃有些訕訕的,“還是姑娘有辦法,姑娘以來,十四少爺立刻就乖了。”
寧瀅沒有說話,皺眉看了奶孃一眼,接着又伸手在幼弟股間摸了摸,發現有些溼膩膩的,她將他放在搖籃裡,解開衣物看了看,發現裡面的尿布全部溼透了。
“蘭草,找幾條幹爽的尿布來,對了,再拿一套乾淨的衣衫。”
“是。”
蘭草得了吩咐,掃視了奶孃一眼,徑直下去了。
奶孃十分忐忑,雙手緊緊纏在一起,嘴裡辯解道:“姑娘,是奴婢不好,奴婢只顧着哄十四少爺。沒來得及看時不是尿溼了。”
她的話音剛落,蘭草便將尿布和衣衫拿了過來,主僕倆搭着手利落的給陳仕玦換上了尿布和衣衫,也許是乾爽的感覺讓小傢伙感到很舒服,嘴巴不由得咧了咧,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姑娘,小少爺也覺得舒服呢,你看他都笑了。”蘭草笑着道。
寧瀅點了點頭,輕輕捏了捏幼弟的鼻子,“真乖。”
接着又逗弄了一會兒。等到陳仕玦連着打了兩個呵欠的時候。讓蘭草抱着他到外面走走。自己則留下來。
“奶孃,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定眼看着她,問道。
奶孃眼裡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搖了搖頭,“姑娘明察呀,奴婢真的是無意的。”
寧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絲毫不嫌棄的拿起溼掉的尿布,兩根手指捻着,上面有些褐色的痕跡。
“奶孃,這些是什麼,不用我說,想必你也知道吧。”
“奴婢真的不知道爲什麼小少爺的尿布上有泥土。姑娘,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奶孃砰的一下子跪在地上,一直搖着頭解釋。
寧瀅哪肯相信,心裡的怒氣宣泄不出,揮手將尿布仍在地上。提高聲音道:“原先看你還是個好的,才讓你來照顧玦兒,沒想到你這麼不上心,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又放任玦兒在地上玩耍,自己則去偷懶去了吧。”
奶孃心裡一震,的確,她是讓小少爺自個兒在地上爬着玩耍,因爲有些累了,就歪在榻上眯了一會兒。
她有些不以爲然,她自己也有孩子,哪個不是在地上又爬又滾的,還不是一個個壯的跟牛似的。
想歸想,但是一看到冷着臉的寧瀅時,她還是有些害怕,畢竟小少爺不同於那些窮人家的孩子,若是自己因此被趕了辭退,家裡那些嗷嗷待哺的小崽子們怎麼辦。
“姑娘,奴婢知道錯了,以後一定盡心盡力的照顧小少爺。”她一個勁的認錯,表示以後再也不敢了。
寧瀅可不相信,想起自己和陳仕琰的奶孃嬤嬤,在姐弟倆小的時候,哪一個不是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們,沒有一個敢這樣對待自己的主子。
“姑娘,您就行行好,不要趕奴婢走,奴婢家裡還有一大家子人靠奴婢養活呢,求姑娘行行好,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奶孃苦苦哀求着,寧瀅雖有不忍,但還是狠下心將她辭退,走之前,讓賬房額外支了五兩銀子給她。
奶孃走後,新的奶孃還要再仔細挑選嗎,這樣一來,誰來照顧陳仕玦就成了問題。陳仕玦已經半歲,自寧瀅回來後,就特別黏她,沒辦法,在找到奶孃之前,陳仕玦只好跟着姐姐住。
這樣雖然不合規矩,但是偌大的首輔府裡只有這麼四個主子,寧瀅是唯一的女眷,管家的事情也就落在了她的頭上,她將幼弟抱到自己院子裡照顧,府裡的下人沒人敢說什麼。
陳仕玦年紀小,寧瀅將原來的奶孃辭退後,便沒了奶源,齊嬤嬤將大米炒了炒,碾磨成細米粉,熬了迷糊糊給他吃。
興許是第一次接觸到這樣的食物,陳仕玦吃的十分歡快,竟然將一小碗迷糊糊全部吃完了。
齊嬤嬤看着還在舔嘴脣的陳仕玦,對着寧瀅道:“姑娘,看來小少爺很喜歡這個,要不然就不要再找奶孃了,由老奴和兩個小丫鬟照看好了。”
寧瀅笑了笑,搖頭道:“齊嬤嬤,你年紀大了,我不想讓你那麼辛苦。再說了,玦兒還小,不能這麼早就斷奶,太醫說過,最好一歲的時候才斷奶。
所以,在找到奶孃之前,還是由齊嬤嬤你繼續熬迷糊糊給他吃,等到找到了合適的奶孃後,你就好好的歇着。”
寧瀅的堅持讓齊嬤嬤只好放棄自己的想法,她仔細看了看寧瀅,心裡暗歎,姑娘雖然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但是處事依舊如以往那般果敢。
尋找新的奶孃的事情由陳學楊去解決,在出閣之前,寧瀅只需好好的照顧幼弟就行。又過了兩三日,她正在和陳仕玦玩毛線球的時候,王總管來稟報,說是奶孃已經找到了。
她讓蘭草將幼弟抱着,整理了一下衣裙,便去花廳了。
到了花廳,沒想到陸蒼擎也在,寧瀅有些疑惑,今天不是沐休的日子啊,這人怎麼也在?
陸蒼擎自然看到了她眼底的疑惑,笑着起身道:“瀅兒,我聽說府上正在給玦哥兒找奶孃,恰好姨母認識這位嬸子,家裡孩子也快半歲了,爲人也不錯,於是就把她給帶過來了。”
聽了這話,寧瀅側身朝着站在一旁的婦人看去,只見她二十六七的樣子,相貌極爲普通,眼神卻十分清澈,一身粗布藍裙拾掇得乾淨整齊。
第一眼印象是不錯,但是寧瀅不敢大意,當初給幼弟選奶孃的時候,就是因爲大意纔會選了那麼一個女人。
她走近了,問道:“不知這位嬸子如何稱呼?”
婦人的聲音有些沙啞,“我在家裡排行老三,平日裡大家都叫我萬三娘。”
寧瀅挑了挑眉,點頭道:“讓我看看你的手。”
萬三娘看了她一眼,將攏在袖子裡的手伸了出來。
寧瀅仔細的瞧了瞧,發現她的手極爲白皙漂亮,一點也不像是一個生活在底層的平頭百姓。看完手後,她又將萬三娘仔細的打量了一番。
道:“玦兒先前的奶孃照看不力,我已經將她辭退了,你是慎之舉薦的,我相信你會是一個好的奶孃。”
說到這裡,她又看了看她,發現她臉上帶着欣喜,又繼續道:“我同意了並不能算數,要看玦兒是不是也能接受你。”
說完,又讓蘭草將陳仕玦抱了過來,然後讓萬三娘當着面抱一抱陳仕玦。萬三娘欣喜的應了,小心翼翼的從蘭草手中接過孩子,熟練的抱在懷裡。
陳仕玦似乎也很喜歡這個新的奶孃,一直往她懷裡拱。見狀,陸蒼擎笑着道:“看來玦哥兒很滿意這個奶孃,瀅兒,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寧瀅再次看了萬三娘一眼,總覺得她身上有中熟悉的感覺,不過很快又釋然了,衆生萬象,緣來緣往,他們姐弟倆應該是和這個萬三娘有緣吧。
解決了奶孃的事情後,寧瀅便讓萱草帶着萬三娘去陳仕玦的院子,並且讓她留在那裡幫着萬三娘照顧幼弟。
這話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來,讓萱草過去是爲了監視萬三娘。
陸蒼擎自然也明白,笑着看向寧瀅,“瀅兒難道還不相信我嗎?”
寧瀅搖了搖頭,“除了父母兄弟等親人,我不敢相信任何人。”
聽了這話,陸蒼擎愣了一下,“你可以相信我的。”
若是換了從前,寧瀅肯定會毫不猶豫的相信,只是沒了與他相戀的那段記憶,卻始終覺得他有些玩世不恭。
陸蒼擎不知道寧瀅的心裡是怎麼想的,他不希望她對他有任何的懷疑,因爲,他的重生就只是爲了能和她相攜一生。
因着成親的日子快到了,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陸蒼擎便離開了首輔府。
送走陸蒼擎後,寧瀅便去了幼弟的院子,她沒有進去,也沒有驚動任何人,和蘭草站在暗處觀察着萬三孃的一舉一動。
只見她將陳仕玦抱在懷裡,臉上溢滿溫柔的神情,嘴裡似乎在哼小曲,陳仕玦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