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涵含着熱淚踏上了回京之路, 轉機倫敦。
那邊被列入方涵黑名單其中之一的秦江打電話來。
“晴曉,你今天有空麼?”秦江的語氣聽起來有些古怪。
“有空啊。”
“你……有空的話可以來我家一趟,不方便也沒有關係, 啊痛, 就是我爺爺有東西想給你看。”語氣更加古怪了, 中間似乎還被什麼攻擊了一下。
“好啊, 我中午吃完飯過來。”
許晴曉帶着方蘭的手工小點心登門, “二江。”
“晴曉。”秦江的表情和語氣一樣古怪,“你……真的來了。”似乎高興,又似乎鬱悶, 充滿矛盾的眼神。
秦爺爺已經拖着許晴曉進了房間,“來來, 曉曉丫頭, 看爺爺剛剛到手的好東西。”
面對眼前的“好東西”, 許晴曉終於明白二江爲何是那樣一副表情了,秦爺爺特地打電話讓許晴曉過來看的, 赫然是一個馬桶,一個合抱大小、金雕紅漆,而且帶着歷史沉澱的馬桶,所謂歷史沉澱,就是有使用過的痕跡。桶體硃紅透亮, 桶蓋飾金錯銀, 的確歷百年而不褪色的紅妝……馬桶。
秦爺爺喜氣洋洋的摸着馬桶介紹得之不易, 順手翻開桶蓋。
許晴曉“啪”一聲快速蓋上馬桶蓋子, “秦爺爺, 我口渴。”
“哦哦,瞧我, 都忘記招待小客人了。”喜氣洋洋的秦爺爺出去倒飲料。
許晴曉皺眉,真是一個麻煩的……馬桶。浙東地區的婚嫁習俗,子孫桶(馬桶)是第一挑,象徵着繁衍後代,但同時也是抹殺生命的兇器,生下的女孩就可能被溺死在馬桶裡。眼前的馬桶就是一個極佳的佐證,剛剛只是掀開一點,但的確是一雙慘白的嬰孩的手。
正在躊躇,秦爺爺已經端着水果飲料進來了。
“秦爺爺,你,沒事麼?”許晴曉小心翼翼的問。
“爺爺我能有什麼事?硬朗着呢!”秦爺爺一手遞上果汁,另一手不帶阻隔的掀開桶蓋,“瞧,裡面還放着兩雙筷子。”
果然是個嬰靈,小小的女嬰懷着無助的怨恨,一百年浸泡在象徵繁衍的子孫桶中,漸漸化作狠戾的鬼,本來是兇險的東西,但是——
閃閃發亮的器物小靈們,從多寶格上涌過來,此刻正團團圍住秦爺爺,讓兇嬰不能靠近。
原來,如此,許晴曉笑了,“大家都很喜歡秦爺爺呢。”
秦爺爺顯然沒有明白許晴曉說的是什麼。
“我能要一雙筷子麼?”不過,最好還是處理一下吧,藏着兇嬰的馬桶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或者龍唾液的匣子(褒姒孃親)一樣,打開來總是有不祥的。
秦爺爺爽快的送了一雙馬桶裡的筷子給許晴曉,許晴曉暗暗轉移了嬰靈到筷子上,用帶子紮了一個暫時的封印結。
秦江坐在客廳,眼睛一直往房間瞟,許晴曉一出來,四目交接,秦江的臉色就變得很好看,叫自己同學來家裡看爺爺的馬桶,這叫什麼事?
許晴曉的臉上似乎帶着不安。
“怎麼了?”
“奶奶摔倒了。”老年人跌一跤,可大可小,剛剛接到電話的許晴曉自然要去醫院。
“我陪你去。”秦江站起來,甩上圍巾就和許晴曉一道出門了。
奶奶住進去的醫院恰好是秦海醫生所在的醫院,所以對許晴曉和秦江來說,都算熟門熟路,到的時候奶奶正在檢查,許文華一家子和方蘭都在,憂心忡忡的模樣,唯有許晴陽小朋友看到許晴曉還能脆聲叫:“姐姐。”
方蘭告訴許晴曉,醫生懷疑是中風,現在正在做頭顱CT。
結果一出來,顱內動脈瘤,是出血性中風。秦海醫生那邊也打過招呼了,會讓經驗豐富的醫生手術,只是動脈瘤位置不太好,伽馬刀之後偏癱也會比較嚴重。
許晴曉很喜歡奶奶,自然不希望奶奶今後輪椅或者臥牀,但是憑現在的許晴曉,要處理一個動脈瘤,似乎心有餘而力不足。許晴曉想起聖誕節的夢,難道真的要去“地下”賭場贏一條血管回來?,搞不好典當全身也未必贏得回來,而且這個身體,輸不起啊。就算贏回來,她也沒辦法在奶奶的腦子裡更換啊。
看來,只好用“那個”了。
秦江看着許晴曉皺眉深思的樣子,忍不住開口:“你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嗯,謝謝。”許晴曉打定了主意,回以一個明朗舒潤的笑,轉身對自家弟弟笑的溫柔,“陽陽啊,你希不希望奶奶快點好起來?”
“希望!”許晴陽小朋友點點頭。
“那你願不願意和姐姐一起幫助奶奶呢?”
“願意!”許晴陽小朋友繼續賣力點頭。
許晴曉笑了,帶着點欣慰和狡黠,拉着許晴陽一起握住奶奶的手,許晴曉的手包裹着弟弟白胖的爪子,“來,一起祝願奶奶快點好起來。”
許晴陽聽話的閉上眼睛,像練習順口溜一樣重複“奶奶快點好起來”,脆生生的童音中,許晴曉開始引導二人的生命力向奶奶的身體轉移。
孩子的生命力總是最爲純粹、乾淨的,她不敢保證自己的是否還原汁原味,只好利用一下許晴陽,秦江不是血親,多半會有排斥,也不好用,許文華、方蘭他們更不用說,早就過了保質期。
金色的生命力透過連結的手臂,一點一點傳輸給病牀上的奶奶,直到青灰的臉色逐漸透出健康的紅潤,應該,可以了。
許晴陽已經睏倦的眼皮黏糊,聲音含糊:“奶奶……會好了麼?”還沒等到回答就縮在椅子上睡着了。
“會好的。”許晴曉輕聲回答,她自己也很累,HP、MP一併耗盡,剩下的就要靠奶奶自己了。因爲太困,只好學自家弟弟,睡覺。
一旁的秦江看着兩姐弟一前一後睡眼惺忪,弟弟縮成一團睡着沒多久,姐姐也跟着打起哈欠。許晴曉的摸樣,像極了一隻慵懶倦怠的貓,在冬日午後的陽光中舒舒服服地眯起眼,呼吸漸漸平緩綿長。之前因爲跑得急,領口微微開了,露出一截細白的脖頸,秦江這才注意到許晴曉沒有戴和何倩成對的圍巾。猶豫了一下,秦江還是摘下自己的圍巾,輕輕繞在許晴曉的脖頸上,面上是不自然的紅暈,而睡美人,渾然不覺。
等到許晴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許文華的車上了,脖子上多了一根溫暖的圍巾,似乎還少了點什麼?是什麼呢?不過實在太疲勞,想不起來了,想不起來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算了吧。
奶奶的手術以後,不僅沒有任何風癱的跡象,精神頭反而比以前更好了,有一次許晴曉去探望奶奶,聽到他老人家正在和鄰居嘮嗑,說自己再好個十幾二十年不成問題,“眼看着就要被牛頭馬面拘了走,忽然孫子孫女就像天兵下凡一樣出現了,金光四射,什麼小鬼都跑了,我醒過來,就覺得腰不酸,腿不疼,身子也不抖了,利索着呢。”
鄰居笑:“那是人家醫生技術好。”
奶奶堅持:“就是我孫子孫女來救我的。”
許晴曉笑了,天朗氣清,世界美好啊。
然後——
很長一段時間,據說秦海醫生所在的醫院屢屢有鬧鬼傳聞。傳聞中的那隻鬼是一隻青色的嬰孩,兇眼煞氣,面容可怖。
許晴曉終於後知後覺的想起,對了,筷子,之前因爲不祥,所以把筷子放在病房門口了,誰把筷子的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