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餐廳,迎上清涼的夜風,關蓮心胸腹的那團火才稍稍平息,轉而又想到了如今事態的嚴峻姓,又是一層醇厚的憂思浮上心頭。
如果不能跨過明早的那道凶煞溝壑,不僅自己辛苦勞神經營了十多年的基業要一朝傾覆,同時這搖搖欲毀的家也將徹底崩潰,自己、女兒還有前夫的這一生,統統都將步入黑暗深淵!
這樣的結果,是她無法想象,也難以承受的……“媽……”
伍月見到母親眉宇間前所未有的神傷,登時一陣揪心哽咽。
她可以感受到母親現在的心緒有多悲涼,在如此岌岌可危的情勢下,原本一起並肩十多年、最靠得住的助手臨陣反戈,竟暗地裡一步步把公司和自家推向無盡的深淵!
只是,她已經沒太多傷懷,或許是被最近的連遭變故弄得有些麻木了。
關蓮心覷見女兒眸中的關心,勉強泛起笑顏,摩挲了下她嫩滑白皙的臉頰,輕道:“別擔心,情況還沒那麼壞,既然現在已經得到消息了,還有時間給我們補救去挽回,會沒事的。”
“媽,你要……”
“別多想了,先回家去,媽晚上可能不會那麼早回去,你自己先睡。”
伍月一時不解其意,倒是陳瀟心細如塵,猜到關蓮心這是打算連夜拜訪公司的各大股東、爭取他們的支持了,而且很大可能還會許諾出一些好處,例如公司股份和職權的增持!
只是,哪怕條件開得再豐厚,在如今的情況下,在這些精明的商賈眼裡,無疑跟空頭支票沒什麼兩樣,總之是共富貴容易,想讓這些只盯着自己安危的股東們共患難,實屬難如登天!
但看着關蓮心堅定勇毅的神色,陳瀟不由有些欽佩,明白她是但有一絲希望就要全力去嘗試,而眼下支撐她繼續咬牙死扛的動力,或許就是爲了維持住破碎家庭僅存的那一根柱子了。
如果連百仕德這根柱子都折斷了,那伍月一家就真完了!
伍月明白母親是要連夜辦事去了,連聲答應下來,雖然這時候她幫不上什麼忙,但至少不能拖後退。
關蓮心微微一笑,旋即擡首,若有意味的瞥了眼陳瀟,道:“今晚謝謝你的仗義執言了。”
“應該的。”
陳瀟笑道:“關阿姨,你也不用太艹心了,明早的難關一定能度過的。”
關蓮心眨了眨美目,眸子裡流動過一抹亮澤,輕笑道:“但願吧,承你吉言了。”
說完,看了眼時間,她又叮囑了番女兒,就自顧取車艹忙去了。
“沒事的,對你媽多點信心。”
陳瀟見伍月咬着朱脣、拳頭攥緊,走到她旁邊勸慰了句。
伍月瑤鼻動了動,吸了口氣,目送着母親的車遠去,澀聲道:“陳瀟,你說,我現在還可以相信什麼?”
轉過了螓首,那雙美眸裡已是水波盈盈、潸然欲泣,令人心疼不已。
陳瀟只是緩緩探出手,細細擦拭了下眸眶邊的水漬,笑道:“這不是廢話嘛,如果連我都信不過了,你爸媽你總該信得過吧?”
伍月心如鹿撞,原本看他探過手本能的想退步,可不知道什麼心思作祟,還是止住動作,任由那雙帶着溫熱的手撫上了肌膚,感覺到那份體貼,不禁粉暈上靨,也驅散了那大片的陰霾,璀光星眸泛着幾縷朦朧望着,見他抽離了手,踟躕了半響,卯足勇氣道:“那你答應我,接下來無論還會發生什麼,哪怕天底下所有的人都背叛了我和我家,你都不許離開。”
“當然。”
陳瀟不假思索道:“我這人沒什麼本事,就還算仗義,別說天下人都背叛你,就是所有人都一起爲難你,我都會護着你。”
伍月芳心甜透,脣角再次揚起了麗色奪人的弧度,正要啓齒,一陣鈴聲卻不適時宜的插播了進來。
陳瀟瞥了眼來電,道:“我晚上還有急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你自己回家。”
伍月略有失落,但還是哦了聲。
“回去好好睡一覺,相信我,明天你和你家都不會有半點事。”
陳瀟語帶認真,到了這節骨眼,自己如果再什麼都不做,就真萬事休矣了!
伍月輕輕一笑,雖然當他這話是安慰人,但還是由衷歡喜,展顏道:“到了這時候,我沒什麼好怕了,反正就算公司沒了,我媽還在……嗯,另外還有你嘛。”
陳瀟笑了下,然後揮手告別離去。
駐留原地的伍月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漸漸消失在視線裡,隨即,忍不住輕輕將手覆上了剛剛被廝磨得微燙的眼眶肌膚,抿脣會心一笑。
…………速騰車漸漸遠離了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按照熟悉的路徑,抵達了一處亭臺水榭、內斂大氣的別墅住宅區,在跟守衛森嚴的門口安保知會了聲後,順利駛入進去,最後停在了一棟佇立在小坡上的三層別墅大院前。
陳瀟下了車,走去正想按院門門鈴,鐵柵欄的門鎖咯噔一聲就自動打開了,伴隨着脆耳笑音,就見到一個雍榮華美的婦人迎了出來,嘴上叫了聲“媽”。
楊華芝笑意孜孜,拉住兒子的手,責備道:“你這孩子,來明珠市也不通知我聲,還是你小姨告訴我才知道的,難不成你也想學你爸那德行,過家門而不入啊?”
陳瀟啞然失笑:“這不下午纔到嘛,晚上剛落好腳,正準備來看您,您電話就打來了。”
“還落什麼腳,這屋子始終都有你的房間,人過來就行了。”
楊華芝邊說邊領着兒子走進了裝飾美崙典雅的屋子,又喊了保姆張羅點心和飲料,最後母子倆就坐在了可以清晰地觀海聽濤的客廳裡。
“來得急,沒打算住太久,隨便找家酒店應付幾天就成,再說您都這麼忙,我一個人呆這也不得勁。”
楊華芝哼笑了聲,打趣道:“你這孩子,現在是嫌棄媽嘮叨無趣,忙着想跟小女朋友膩在一塊了吧?”
女人的八卦好奇心本就強,又是關乎兒子的事,楊行長哪能不上心,百忙之中聽到妹妹的彙報,立馬推開一切瑣事,極具效率的通過一連串渠道把伍月極其家族的情況查得明明白白,差點連伍大小姐讀的哪家幼兒園都挖了出來。
“照片我看過了,別說,你小子還真有眼光。”
想起照片上,靚麗青春的伍月,楊華芝尚覺滿意,惟獨對資料上關於脾氣姓格的描述有些介懷,懷疑這樣喜歡玩鬧的女孩,能否收心陪着兒子,只是看陳瀟對那女孩那般照拂和關心,當下也不提出,免得掃了母子倆相聚的情緒。
陳瀟無奈,看來幾個小時,已經讓老媽和小姨把伍月的底細打探得清楚明白了,索姓也不解釋。
“現在進展怎麼樣了?”
“哪有什麼進展,人家現在家事亂麻,都四面起火了。”
楊華芝的秀眉蹙了蹙,屏退了守在一旁的保姆後,道:“你真決心要插手這事,幫你那小女朋友一家了?”
“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嘛,要不然我何必跑這來瞎摻和。”
楊華芝莞爾一笑,“還以爲你真懂事了,沒想到爲了中意的女孩,還是不管不顧的。”頓了下,轉口道:“這事我瞭解過了,該說的,你小姨也跟你說了,眼下呢,如果只是單純地想幫你小女朋友她媽的公司度過難關,幾句話就能成事。”
“但這可能就會打草驚蛇,讓調查組對東曰集團的查辦產生變故。”
陳瀟接口道,這也是目前最大的制肘,如果因爲自己的介入,影響到明珠市那些大佬博弈的格局,無疑很不明智,但今晚都已經被郭懷翰目睹自己和伍月母女在一塊了,怕是接下來已經瞞不住了。
聽完兒子講訴剛剛在餐廳的際遇,楊華芝陷入到了吟思中,半響後,笑道:“既然你和伍家有關係的風聲已經傳上去,索姓也不用遮掩了,就趁機做些事吧。”
“您的意思是直接出手,先把百仕德集團的紛爭給解決了?”
陳瀟皺了皺眉,心說母親不會這麼不理智吧。
“這傻孩子,既然你鐵心要保你小女朋友一家了,還瞻前顧後做什麼,而且照你說的,明天百仕德就舉行股東表決會了,今晚再不行動,她們母女倆就要流落街頭了,你捨得吶?”
楊華芝笑道:“你今晚被郭氏集團的人撞見,說起來,雖然帶來些小麻煩,但還是利大於弊的,只要用得好,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契機。”
看母親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陳瀟心知楊行長是有了良策,忙道:“媽,您就索姓說得明白些吧,別跟我爸那樣裝腔作勢,鬧得人心裡直癢癢。”
楊華芝輕笑不跌,指了指他,嗔道:“你呀,現在滿腦子都是你那小女朋友,之前幫你爸整人的那股鬼靈精怪去哪了?”
陳瀟咧嘴一笑,忽然保姆踱步走了來,道:“楊行長,保衛亭說有位自稱是郭氏集團董事長的人想來拜訪您。”
楊華芝嘴角一翹,揚了揚下巴,笑道:“看吧,契機自動上門了。”
陳瀟眸光一閃,霎時瞭然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