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之後的事情暫且按下不表,先說這宴會,面上歌舞昇平觥籌交錯,好一派和睦友好,底下卻是暗潮洶涌你來我往勾心鬥角,毫不客氣。
蕭弘玥在和蕭弘瑾的第一輪爭鬥中吃了點小虧,心裡自是不忿,眼角瞥了眼坐在自己左手邊的太子,眼眸一轉,計上心來。
他笑嘻嘻地拉着太子的胳膊道:“大嫂也曾經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大哥和大嫂如今可是相敬如賓羨煞旁人,快過來給四弟傳授一下經驗。”
蕭弘瑾聽着蕭弘玥的話,心底嗤笑,誰不知道太子妃刁蠻驕橫,鬧得太子府整日不得安寧,虧得他能說出這麼虧心的話來。
不過太子的城府顯然更加高杆,被蕭弘玥這麼明目張膽地嘲諷,面上卻依然笑得溫文爾雅,丁點聲色不露,可見這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已經練得爐火純青了。
卻不知,這太子面上平靜,心裡卻是恨得直想將自個兒這兩個不省心的弟弟抽筋剝皮。
本來好不容易扳倒了老三,又少了一個覬覦自己位子的人,太子的心情還是很不錯的。可是這之後他卻發現,自己好像是走了黴運一般,可謂是諸事不順。
先是自己預留的先手一點作用都沒起到,在老三逼供這件事上,自己一點功勞沒撈着,還爲別人做了嫁衣。讓老四這個原本默默無聞的弟弟一下子魚躍龍門,成了親王。連老四未過門的媳婦都跟着沾光,成了一品郡主。自家太子妃也不過是個一品銜,還是虛的,跟手上有封地的郡主完全沒得比。
接着自己埋下的棋子身份身份暴露,沒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這個暴露的棋子竟然又莫名其妙的死了,弄得幾乎所有人都認爲是自己出手弄死了他,手下人心浮動。
他還沒將這件事查清楚,江南州那邊又出了事。江南州是他手中錢財的主要來源,若是這個地方出了事,對他的佈置將會產生致命打擊。
這兩件事,偏偏就跟身邊這兩個成年的弟弟都是密切相關。那個棋子是他放在蕭弘玥身邊的人,那天追蹤而至的人雖然是蕭弘瑾,但蕭弘瑾並沒有秘密殺人的動機,嫌疑最大的還是蕭弘玥。雖然沒有證據,但單單這個猜測,已足以讓太子心頭髮冷。
他早就發現蕭弘玥暴躁易怒的脾性雖然是真,但大多時候卻只是障眼法罷了。卻並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視,他早早就在蕭弘玥身邊埋下了一個棋子,將蕭弘玥所有的動態都掌握在手心裡,只要他想,動動手就可以讓蕭弘玥死無葬身之地。
這是他以前的認知,可是周元盛莫名其妙死了之後,他卻不敢再這麼肯定了。他所知道的關於蕭弘玥的一切幾乎都來自周元盛,他確定周元盛對自己的忠心,所以周元盛給自己的消息不可能是假的。但如果蕭弘玥早就發現了周元盛是他的人,他在周元盛面前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爲了矇蔽他而做出的假象呢?
他若是依此行動,會不會正好落進蕭弘玥的陷阱裡?
在這個時候,蕭弘瑾把江南州的事情捅到了景延帝面前,又給了他一記重擊。皇后孃家在江南州經營了數代,人脈關係早已盤根錯節,再加上他這些年的佈置,江南州可謂是固若金湯,就連號稱無所不知的紫衣衛都探不出江南州的虛實。
可是蕭弘瑾卻將這一切弄了個明明白白,這讓他怎能不心驚?
當然,這是因爲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得意心腹竟然弄出了個漏網之魚,還讓那條小魚一路跑到了京城。
事情其實很簡單,只是他想的太複雜,加上手下人刻意隱瞞,於是就變得莫測高深起來。
總之,如今太子對自己的兩個成年的弟弟提起了高度的警惕。即便蕭弘玥剛纔的話不過是一句笑語,他也是在腦海中過了數遍,才謹慎應對,“夫妻之間相處不過是互相謙讓,大家各退一步,自然海闊天空。女人如花,合該嬌養,咱們身爲男兒多擔待些也是應該的。”
“四弟聽到了嗎?多跟大哥學學,你那未來媳婦,可比大嫂還漂亮上幾分呢,而且還是父皇親封的郡主,身份上就更是尊貴了。你小子合該向大哥學學如何憐香惜玉。”蕭弘玥撫掌大笑道。狠狠誇讚了薛梓彤的同時,卻是相對貶低了太子妃。
太子和太子妃雖說感情不睦,但到底夫妻一體,太子妃被貶低,太子的臉上也不好看。蕭弘玥就是想着藉此挑起太子對蕭弘瑾的不滿,讓太子和他聯手打壓蕭弘瑾。
雖然他和太子之間也是敵對的關係,但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不變的利益。他現在看蕭弘瑾比太子更加不順眼,只要能將蕭弘瑾的氣焰打下去,便是暫時和太子聯手又何妨。
蕭弘瑾自然看出了蕭弘玥的目的,卻並不擔心,只是對太子微微躬身道:“臣弟謝太子殿下教誨。”
太子又如何看不出這一點,但他的怒火還是被蕭弘玥挑了起來。其實蕭弘玥的話不過是個引子罷了,他心裡的不滿早已壓抑了許久。
只是這不滿針對的主要對象卻不是蕭弘瑾,而是景延帝,蕭弘瑾不過是被遷怒罷了。
太子一直不明白,他是父皇唯一的嫡子,又是長子,爲什麼父皇就是不喜歡他?即便在他很小的時候,就被立爲了太子,他依舊知道,父皇不喜歡他。
若是喜歡他,就不會那樣明顯地表現出對蕭弘玥和柳貴妃的偏愛。朝堂上下,誰不知道父皇最寵愛的是二皇子蕭弘玥?
就連蕭弘玥數次冒犯自己,都被父皇輕描淡寫地揭過去了。自己的太子之位因此一直不穩,不少人都在猜測着父皇什麼時候會廢了自己立蕭弘玥爲太子。
後宮裡,柳貴妃更是仗着父皇的寵愛橫行無忌,根本不把母后放在眼裡。父皇卻對此視而不見,甚至在母后抱怨的時候責備母后斤斤計較,太過小家子氣。
現在,父皇似乎疏遠了蕭弘玥,卻又擡出了一個蕭弘瑾。這次卻比之前更加過分,蕭弘玥這麼多年雖然備受寵愛,可至今也不過是個光頭皇子,蕭弘瑾卻是一來就得了親王的爵位。
他的太子妃出身相府,出嫁前爲京城第一美人,身份聲明都頗爲顯赫,這一點蕭弘玥的正妃卻是拍馬不及的。可是蕭弘瑾的未婚妻卻是打破了他的驕傲,大將軍府的嫡長女,本身身份與相府嫡女便是不相上下。如今父皇又給了她一個郡主的封號,卻是比之相府千金尊貴了一倍不止。
甚至連薛梓彤的容貌,都要比太子妃更盛一籌。薛梓彤更是因爲那出神入化的化妝之術和琴藝名揚京城,連平民百姓對她都是津津樂道。
如果薛梓彤嫁給了蕭弘瑾,必將給蕭弘瑾帶來大批的民心。
當年父皇擡舉蕭弘玥的時候,他可以十分肯定,蕭弘玥不過是父皇手上的一枚棋子。可是如今,對蕭弘瑾他卻不敢如此肯定了。
父皇的年紀大了,終究要考慮繼承人的問題。父皇在這個關頭擡舉蕭弘瑾,他不得不深思。
太子眼神閃動,腦海中瞬息轉過無數的念頭,心頭的怒火越來越盛,卻在最後將要爆發出來的關頭生生被壓制了下去。
他是看蕭弘瑾十分不順眼,恨不得立刻除掉他,但卻也不願做蕭弘玥手裡的槍。
身爲太子,他有自己的驕傲。
太子對蕭弘瑾溫和一笑道:“四弟不必如此拘禮,咱們兄弟之間隨意些便好,如二弟這般叫我一聲大哥,聽着不是更加親切?”
“禮不可廢。”蕭弘瑾依舊恭謹。
蕭弘玥看着兩人你來我往地說着客套話,眼中閃過一抹陰沉。他沒想到太子竟然這麼能忍,明明心裡已經火冒三丈,面上卻仍然能夠表現的一派和煦。蕭弘瑾也是,自己被他這副假惺惺的模樣騙了這麼些年,如今明知是假,卻依舊看不出破綻,藏得果然夠深。
蕭弘玥移開視線,對坐在景延帝身邊的柳貴妃使了個眼色。
www ☢тt kán ☢C○ 柳貴妃接到蕭弘玥的眼色,微不可察地對他點了點頭。
“陛下。”她嬌聲開口,眼波流轉間帶出無盡的嫵媚誘惑,“值此新春來臨之際,正是普天同慶之時,臣妾覺得咱們這般乾坐着吃吃喝喝實在太過枯燥了些,不如弄點小節目活躍一下氣氛?”
“哦,愛妃有什麼好提議?”景延帝側頭看向柳貴妃,眼神柔和。
柳貴妃接觸到景延帝柔和的眼神,心下稍定,身子又往景延帝的身邊側了側,嬌笑道:“臣妾聽說敏柔郡主琴藝超卓,曾在昭伶公主的賞花宴上大放異彩。許多人都跟臣妾贊過郡主的琴音繞樑三日不絕,只有天上有,臣妾可是嚮往的緊呢。”
宴會上的衆人雖然各自吃喝談笑,可誰都不敢忽略了坐在首位上的景延帝,自是時時刻刻分出一分注意力注意着這邊。柳貴妃這番話又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除了隔得太遠的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整個會場一片寂靜。
衆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薛梓彤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