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景驚蟄在院子裡劈柴火,寧若蘭略微收拾了下屋子,便特意找出件更破舊的衣裳換上出來跟在景驚蟄身後把他劈完的柴火一一碼好。景驚蟄頓了頓,見她低着頭碼柴火,動作利落,神情專注,嘴巴張了張沒說話。
“呦,幹活呢!”
隨着話音一落,楊二嫂子從門口走進來,手裡端着一個簸箕。
“楊二嫂子,你咋來了呢?”寧若蘭笑着打招呼。
“我來送黃豆種子,你瞧,都挑好了,個個溜圓溜圓的。”說着,把簸箕遞給寧若蘭。
寧若蘭接過來一瞧,確實像楊二嫂子說的一樣,飽滿有光澤,一瞧就知道是特意挑選過的。
“若蘭,你去拿五十文給嫂子。嫂子,你等會啊”景驚蟄停下動作,衝寧若蘭道。
“哎,嫂子,你坐會唄。”
“行,我擱這坐會。”楊二嫂子樂呵呵的坐在院子裡的木樁上,
寧若蘭便轉身進屋,一會功夫就拿着五十個銅板出了來。“嫂子,給,正好五十文,你數數。”
“哎,還數啥,我能信不過你們?得了,我該回了,趁着天好,大白菜得趕快曬出來呢。”
楊二嫂子走後,景驚蟄就見寧若蘭站在原地呆了大半晌,等她回過神來卻疑惑的問:“咱們這冬天的白菜都是怎麼吃的?”
景驚蟄愣了下,才說:“有人家喜歡吃乾菜,就趁着天好曬乾了留着冬天吃,有的就直接這麼放着,反正冬天冷,也爛不了。”
“沒有酸菜嗎?”
“酸菜?”景驚蟄皺起眉頭,配着大鬍子,還真是沒法賞心悅目。“沒聽過,你打哪聽來的?”
寧若蘭心裡一驚,暗想難不成這裡還沒有酸菜?這麼一想,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醃些來給景驚蟄嚐嚐。記得前世在老家,整個漫長的冬季全家差不多都是靠着酸菜度過的。這會兒條件更不好,她要是能醃出酸菜來,那冬天的菜豈不是不用發愁了?
想幹就幹,寧若蘭急忙回屋到廚房把家裡的大白菜倒騰出小一半來,挨個整個清洗一遍,按照記憶力的順序,開始燒熱水,又叫景驚蟄把屋外一直空置的大水缸給她刷出來。等水開了,寧若蘭便把大白菜頭朝下一個挨一個擺在大鍋裡,過一刻鐘後就拿出來放在涼水裡過一遍後就放到一旁控水。景驚蟄看了一遍後,雖不懂她在幹嘛,可也不妨礙他伸手幫忙,於是夫妻倆同心協力,沒一會功夫大白菜就全都過了水。
“驚蟄,你把水缸搬進廚房裡,再往裡添些水,到這就可以。”寧若蘭比劃着地方給景驚蟄瞧。景驚蟄點點頭,發力抱着一人高的大水缸進了廚房。寧若蘭瞧着他螃蟹式的走法,不知爲何,突然就覺得很好笑,自個在外面笑得咯咯響。笑夠了就見景驚蟄微紅着臉從屋裡出來,寧若蘭急忙收了笑,指使他:“給我找一塊大石塊過來,要重些的。”
景驚蟄應下就出了門,寧若蘭還在想他什麼時候能找到,就見他抱着一個大石塊回來了。
“這麼快?”
“嗯,河沿那有很多,這塊沒人用來洗衣裳,我就拿了來。”
寧若蘭恍然記起,這裡不論楊樹村還是柳樹村似乎都是河道縱橫,村裡彎彎曲曲的有好幾條河流穿過。就他們屋子前邊不遠,就有一條小河奔流而過,她見過好幾次村裡的婦人在河邊洗涮,高聲談笑。這裡河道這麼多,萬一哪次雨水大了,不會發生洪災嗎?只是這個念頭在寧若蘭心裡只轉了一圈就被她撇開。村裡人在這生活了這麼久都沒啥事,可見洪災不會輕易發生。而且她和景驚蟄現在衣食不飽,想這些根本就沒啥用,不如等日後銀錢寬裕了再來談防洪。不過,這些到底在寧若蘭心裡留下了痕跡,以致後來她萬分慶幸當時自己的英明決定。
大石塊有了,寧若蘭就開始朝缸裡碼白菜,碼好一圈,寧若蘭就撒一圈粗鹽,白菜被一圈圈壘起,壓得緊緊的。最後放上被寧若蘭仔仔細細洗涮乾淨的大石塊壓住,這積酸菜就算完成了。至於效果,還得等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嚐到。
積完酸菜,寧若蘭總算了了一樁心事。餘下的時間就滿心期盼的等着酸菜醃好。她不斷地記憶起前世的殺豬菜、酸菜魚、酸菜燉大鵝、漬菜粉,所有關於酸菜的有名菜品她都想了一遍,弄得口水直流,就連晚上做夢都是一桌子的酸菜大餐,結果早起時就悲劇的發現,她居然淌了一晚上的口水在枕頭上!
景驚蟄和楊二哥去山上拉柴火,寧若蘭閒着沒事,就溜達到楊二嫂子家。楊二嫂子家前院不算大,後院倒是挺大,用來做菜園子。雖然也是土坯房,可是房子端端正正,窗子開得又多,顯得屋裡亮亮堂堂的。
“嫂子忙着呢?”
“若蘭啊,快進來。”楊二嫂子見是寧若蘭過來,連忙招呼她進屋。又說:“我也沒忙啥,給你楊二哥納鞋墊呢。這天冷了,不墊厚點凍腳。”
納鞋墊?寧若蘭仔細打量下楊二嫂子手裡的東西,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似乎從沒關心過景驚蟄穿啥墊啥,而這個時候的媳婦家,可是要把自家相公的衣食住行包辦纔算是好媳婦,明顯自個是不合格的。不知景驚蟄平日裡是咋想她的,難不成覺得自己偷懶不成?
寧若蘭站在炕沿邊臉色變幻不定,楊二嫂子瞧了半天,推她一下:“想啥呢?呆愣愣的。”
回過神,寧若蘭笑着坐下道:“沒啥,看嫂子手這麼巧,看呆了唄。”說完轉頭看了看,疑惑道:“咦,大寶小寶呢?”
“不知擱哪瘋去了,到飯點纔看得到人影。”
楊二嫂子咬斷線頭,伸手撫平鞋墊,看了看滿意的放在一邊,又拿起另外一個開始納起來。“你家啥時候烙粘乾糧?”
“粘乾糧?”寧若蘭腦子閃過問號,不會是說豆沙包吧?
“就是糯米麪烙的乾糧啊!你孃家不烙嗎?”
“哦,這個啊,烙的。我家的還得問問驚蟄,也不知道有沒有粘面子呢。”寧若蘭總算知道楊二嫂子說的是啥了,粘乾糧也就是粘豆包!前世在老家時每每快到冬季,家裡都要烙一缸的粘豆包凍起來,方便天冷時不做飯直接熱來吃。這麼一回想起來,寧若蘭倒有些想念那種味道。
“應該有的,入秋那會兒我記得驚蟄和里正家換過。”
得了楊二嫂子的確定,等景驚蟄回來,寧若蘭幫着他卸過柴火後就迫不及待提起。景驚蟄撲着身上的灰,擡頭見寧若蘭雙眼亮晶晶的看着他,心裡猛地一跳,有些不自在的別過頭說:“是有,你要是做的話,就再等幾天,我拉完柴火和你一起。”
“行,反正大黃米也是要先泡着的。你告訴我在哪,我今個就找出來泡上。”興頭頭說了一會,寧若蘭忽然記起景驚蟄自打回來還沒吃飯,於是難得紅了臉,尷尬的補救:“那啥,你先吃飯,吃完飯再找,也不急的。”
下晌的飯菜,寧若蘭蒸了一鍋菜包子,剁得細細的白菜裡面慘了些蘿蔔絲,她又捨得放油,所以菜包子前有未有得好吃起來。景驚蟄一氣吃了五個速度才慢下來,第六個拿在手裡慢悠悠吃着,越發覺得寧若蘭手藝好。
“我看咱家豆油還挺多的,所以做飯就放多了,沒關係吧?”
“沒事,家裡就我們倆,沒必要吃得太省。”
聽景驚蟄這麼說,寧若蘭就露出個燦爛的笑容。她最怕碰到一個死摳門的,節省是好的,可太過了傷及身體那就得不償失。如今他們已是長久不見葷腥,油再不多吃點,不說景驚蟄還要做上山拉柴火這樣耗體力的活,就是她閒坐家裡,時間長了也是要頭昏的。之前在寧家,沒她說話的份,她也懶得和張氏講。一個不好,就要被張氏冠上好吃懶做的名頭,何苦來。如今自己當家做主,她可不想太過委屈。俗話說:身體好,纔是革命的本錢啊!
粘乾糧:粘豆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