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挈斯瓦連科挪用的政府資金套住,這一步計劃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在聽完了霍爾尼科娃計劃的前半部分之後,郭守雲稍加思索,問道,“關鍵的問題是第二步,也就是你如何將關注的焦點,轉移到挈斯瓦連科挪用公款的問題上去。畢竟在如今的國內,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它涉及到了很多人的利益,一旦你公然去觸碰它,那隨之而來的反彈,能把你活生生的淹死。”
郭守雲這話說得是一點錯都沒有,挪用公款在如今的俄羅斯之所以如此盛行,其根本原因並不是監察機關督察不力,而是沒有人敢去追查----“法不責衆”並不是說“不便去責”,而是“不敢去責”,畢竟法也是人定出來的,而制定法律的人所做的違法之事,誰敢掀出來誰就要提防把自己摺進去。
“這正是我要跟你商量的,”霍爾尼科娃朝郭守雲的懷裡擠了擠,小聲說道,“只要你點個頭,這件事自然有人會去做,而且絕對不會給郭氏帶來任何影響。”
“哦,怎麼說?”郭守雲愕然道。
“是這樣的,”霍爾尼科娃淺笑道,“赤塔這個地方雖然一窮二白的,可對於親愛的你來說,它卻是一個與別列佐夫斯基等人劃分勢力的緩衝地區,對於他們來說,這片地區的意義同樣也在這裡。這段時間,赤塔與布里亞特頻繁出現問題,用別列佐夫斯基的話說,這裡每次一出問題,他就提心吊膽的,所以這樣的狀況必須儘早得到改觀。爲此,別列佐夫斯基曾經偶爾與我談起過一個方法,那就是由你們幾個人協商,推出一個值得信任的第三方。將這一片地區的主導權交給他。”
“嗯,接着說。”老實說。郭守雲對這個方法並不認同。因爲在這個世界上,最難以捉摸的東西便是人心,什麼“值得信任的第三方”,這玩意根本不可能存在。當然,最重要地一點是,幾位巨頭本就不存在真正的互信,類似這種協商估計是很難達成地----除非有人做出讓步。不過在這個時候,他並沒有打算提出什麼反對意見。因爲他知道,既然別列佐夫斯基提出過這個意見,那就說明他地心中已經有人選了,而霍爾尼科娃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把意見提出來。那她的心目中肯定也是有了自己的人選。聽聽這兩個人所提出的人選,就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把握他們的心思。
“我是這樣考慮的,”霍爾尼科娃顯然不知道身邊男人的心思,她繼續說道。“別列佐夫斯基提出這個方案固然沒有按什麼好心,他所看重的那個亞歷克佩羅夫我看也很不可靠,不過在目前地環境下,這個方案卻是相當可行的。首先,你們幾位推選出來的人一旦進入赤塔,必然會對這一地區構成強力的影響,用不了多少時間。他就能將這一地區地各種勢力統合起來。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其次,無論是出於你們的授意。還是根據自己的利益考慮,這個第三方也註定不會允許挈斯瓦連科存活下來,這樣一來,你等於是去掉了一塊心病。再者,由於這個第三方,是由你們幾位共同推選出來地,所以這在無形中就撇清了你與赤塔一事的直接聯繫,換句話說,你等於是輕而易舉的將別列佐夫斯基等人拖下了水。將來即便魯茨科伊要怪,也不可能怪到你的頭上來,更何況面對別列佐夫斯基等人,估計他也沒有那個膽子作出什麼反應。最後,由於赤塔緊鄰遠東,這個新生的第三方註定受你的影響要多一些,因此,他今後做任何決策,都要多看看郭氏的臉色,這一點也是毫無疑問地。基於以上這四點考慮,我認爲這個方案可行,而且對咱們來說也相當有利。”
將這一番話說完,霍爾尼科娃盯着郭守雲毫無表情地臉,試探着問道:“親愛的,你看呢?”
“嗯,聽上去倒是很有力,”郭守雲地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明確的態度,他眨巴着眼睛說道,“不過你也應該知道,出了遠東向西,包括赤塔、布里亞特、泰梅爾在內,這幾個州的東部地區都屬於敏感地區,別列佐夫斯基他們要把手往那裡伸,我會心生顧忌,同樣的道理,如果我把手朝那邊伸,他們也會有所顧忌。在這種情況下,那個所謂的第三方人選問題,就會變的同樣敏感了,在這件事上,你考慮過了嗎?”
“當然,如果沒有考慮過我怎麼會在你面前提出來呢?”霍爾尼科娃笑眯眯的說道。
“是嗎?那你說來聽聽吧。”郭守雲心頭冷哼,嘴上卻笑意盎然的問了一句。
不得不承認,霍爾尼科娃之前的顧慮並非沒有道理,隨着這個話題的深入,郭守雲已經對她的用心產生了懷疑。作爲郭氏集團的總裁,郭守雲的性格不可能太過豁達的,多疑、善變註定會是他本性中最顯著的特點。
在郭守雲看來,自己身邊這個女人顯然是一個有足夠野心與頭腦的傢伙,她這次拿郭氏集團的麻煩說事,打着幫自己解決問題的幌子,其真實目的,無非就是撈取更多的政治資本。這女人依託着自己的支持,一方面同莫斯科各方政治力量眉來眼去,另一方面還企圖在幾位巨頭的關係中插一槓子。想想看,如果這次赤塔州的事情,自己真的全權交給霍爾尼科娃去處理,那麼事後她會撈到一些什麼好處?
首先,那個“第三方”無論是什麼人,其同霍爾尼科娃之間的聯繫必然是無法掐斷了,甚至在很大程度上,他還要對這個女人言聽計從,而這樣一來,霍爾尼科娃就等於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她的影響力擴展到了赤塔。其次,她能夠在莫斯科進一步鞏固的地位。這一點看起來似乎很複雜,但是說開了也很簡單。畢竟挈斯瓦連科是魯茨科伊的人,這個事實莫斯科上層人物全都知道,而霍爾尼科娃卻敢於對此人下手,事後還沒有引來魯茨科伊的強力反彈,那明白其中緣由的人會如何考慮?毫無疑問,他們會對這個女人更加忌憚,同時呢,也不得不在更多問題上對她禮讓三分。最後,通過這一事件,霍爾尼科娃可以進一步加強與莫斯科幾位巨頭之間的聯繫,如果說之前別列佐夫斯基等人讓着她、寵着她是顧着他郭守雲的面子,那今後這種情況恐怕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了。
郭守雲是什麼人啊,他就是那種爲了與人鉤心鬥角而出生的“殘次品”,霍爾尼科娃固然很聰明、很有頭腦,但是要跟他玩,那還差着事呢,說句不好聽的,她翹翹小屁股,郭守雲便知道她要幹什麼了。
原本按照郭守雲的打算,他是準備由着霍爾尼科娃將她推舉的人說出來,然後呢,自己再找個藉口給她否決掉,畢竟這個女人是他的枕邊人,所以有些事情沒有必要做的那麼露骨。不過,他顯然失算了,因爲霍爾尼科娃緊接着說出的名字,令他這個郭氏集團的當家人大感意外---準確地說,是大感吃驚。
“說出來你也不一定認識,”霍爾尼科娃笑道,“嗯,是一個年輕人,最近在莫斯科活動的很勤,怎麼說呢,是一個很靈透、很有心計的人,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這傢伙以區區幾十萬的身家,竟然捨得一次送給別列佐夫斯基一輛奔馳作見面禮。正因爲如此,咱們推舉他,別列佐夫斯基與古辛斯基那裡肯定不會有太大的阻力。”
“哦?”郭守雲漫不經心的問道,“以幾十萬的身家就敢去打別列佐夫斯基的秋風?這個人倒是很有意思,說來聽聽,他是什麼來頭。”
“他哪有什麼來頭,”霍爾尼科娃搖頭說道,“我查過了,這個人沒有什麼家世背景,他的身世和你差不多,出生在薩拉託,自幼父母雙亡,從小就是由叔叔撫養長大的。不過大學畢業不久,他的叔叔也亡故了,如果說現在他還有經常接觸的人的話,那就是他那個叫伊琳娜的女朋友了。這兩年,他一直跟女朋友在莫斯科做着走私生意,多少有了一些積蓄,年前開辦了一個名叫Runicom的石油供應公司,由此同別列佐夫斯基有了一些不起眼的生意往來......”
霍爾尼科娃的話還在說,不過此時的郭守雲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了,憑着前世的記憶,他已經知道身邊女人所說的這個年輕人是誰了,怎麼說呢,風雲起、春雷動,戰鼓擂、豪傑起,隨着私有化改革的發起,前世自己所熟知的一個個俄羅斯寡頭人物,已經紛紛跳出來了。
不錯,霍爾尼科娃所看重的這個所謂“第三方”不是別人,正是十年後俄羅斯國內碩果僅存的一大寡頭、英超切爾西的老闆、綽號“拋售者阿布”的阿布拉莫維奇。
當然,對於郭守雲來說,阿布的出現並不是多麼值得吃驚的事情,畢竟他自己現在就是一個寡頭,而且還是實力雄厚的寡頭,同他自己相比,即便是鼎盛時期的阿布也只能算是“小玩鬧”。真正令郭守雲感到吃驚的,是霍爾尼科娃這個女人。
郭守雲琢磨着,歷史的演進是絕不可能受某個人的所作所爲影響的,簡單地說,那就是他前世所知道的那些事情,現在仍舊在重演,那麼在這其中有一個問題就很是耐人尋味了----在他前世的那段歲月中,霍爾尼科娃這個女人在莫斯科所扮演的究竟是一個什麼角色?難道她在那時候僅僅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