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呢,心淡歸心淡,世態炎涼歸世態炎涼,對如今的郭守雲來說,既然回國了,那一些該做的事情還是需要做的,該撒出去的一部分好處,也必須要撒出去。
在哈爾濱的春節剛過,從初二到初六之間的一段日子裡,郭守雲以郭氏集團總裁的身份,同國內以中遠北方集團爲首的一部分企業集團,簽訂了一大筆的商業合同。從大面上看,這些商業合同涉及到了進口與出口的兩個方面:包括低端消費品、服裝、食品、家電等領域的大筆進口訂單以及以鋼材、鐵礦、木材、重型機械爲主要內容的出口訂單。從總數來看,這些訂單項目覈算到一起,總價值高達四億人民幣之多,算得上是大宗的貿易了。
除了這些訂單之外,孫紅羽還提出,在大連與符拉迪沃斯託克之間,建立一條長期性的海上貿易通道,對往來與兩地的客貨輪渡,遠東與國內兩方均給予一定的優惠措施。不過這一項提議,被郭守雲婉言拒絕了,儘管誰都知道,長期的海上貿易通道一旦建立,能夠在很大程度上降低貿易運輸成本,有利於邊貿的繁榮,但是在這方面,郭守雲卻有着自己的考慮,他這個遠東實際上操控者,也不得不考慮各方面的影響。
就拿這段時間來說,自從郭守雲攜弟弟妹妹回國過春節以來,俄羅斯國內還沒有什麼反應,但是在日本、韓國尤其是西方的媒體報端上,一些相關方面的報道已經出現了。尤其是在美國卓有影響的《華盛頓郵報》,更是直接點了郭氏集團地名。以“中國的遠東戰略”猜測爲名,臆測郭氏集團領導層的中國之行將標誌着中國在遠東勢力的進一步拓展。
“走自己地路,讓別人說去吧。”這一句名言聽着有那麼幾分道理,可實際上。它卻是絕對的扯淡,尤其是像郭守雲這樣的人,他的地位高,顧慮自然也就更多,他或許可以不理會美國人那些胡說八道的東西。卻不能不考慮這些輿論在俄羅斯方面所引發地深層次問題。正是基於這一點原因,他才婉言拒絕了孫紅羽所提出的大連、符拉迪沃斯託克貿易直航地要求。
一系列的商業談判。以及對仙逝父母墳塋的整修,令郭氏兄妹在國內耽擱的時間從計劃中的一週,拖延到了整整的十天,如若再扣除路上所耗費的工夫,那就是整整十五天了。而在這十五天的時間裡,俄羅斯國內的情況,尤其是莫斯科政壇上的風雲,再次展現出緊張地氛圍,而在經濟方面,全俄地狀況則走向更加惡化的趨勢。
繼年初克里姆林宮下令全面放開對物價的宏觀調控之後。全俄各地的物價全面失控。在莫斯科,各大商店物資奇缺,很多原蘇聯時代國營商店的貨架上空空如野,包括肉、鮮奶、食用油等基本的生活必需品,幾乎全都掌握在私營性質的商店裡,而這對於普通地市民來說,儼然就是一個災難。不說別地。就單單是雞蛋這種東西。普通人就已經吃不起了,十個雞蛋便宜的市價高達十八盧布。而根據莫斯科市目前地工資狀況來說,百分之六十的從業者,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一百個雞蛋。更加嚴重的是,除了生活必須品價格飛漲之外,客運的價格也在調漲,根據剛剛轉爲集體聯營的莫斯科十月鐵路公司的規定,莫斯科市郊鐵路客運客運價格,將在年前的基礎上提高五倍,而市內地鐵票價,將增至零點五盧布。
一邊是高漲不停的物價,另一邊卻是失業狀況的進一步惡化,根據聯邦居民就業委員會主席普羅科波夫在公開場合下提交的數據,今後幾個月內,俄羅斯國內的失業狀況將會迅速惡化,據保守估計,此後幾個月中,全俄失業人口將在原有基礎上再增七百至八百萬。
失業率激增、生活品短缺、物價飛漲,這幾大因素和在一起,再加上幾大巨頭在背後的人爲操縱,在進入新年份後,在國際貨幣市場上,盧布價格出現了暴跌的局面,跌幅高達近二十倍,到二月中旬,按照聯邦儲蓄銀行開出的兌換率,一美元即可換取一百二十盧布,而在黑市上,一美元可兌換三百六十盧布。這意味着什麼?毫無疑問,這意味着,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俄羅斯一個普通家庭的繼續,驟然間便縮水了二十倍。而在這個過程中,包括郭守雲在內的俄羅斯六大商業銀行,等於是通過一個不爲人知的手段,奪走了俄羅斯人畢生積蓄中的絕大部分。正是在進入二月份之後,遠東商業銀行對外公佈的保證金數額,首次突破了二百四十億美元,至此,這個一年前還是空架子的“殼銀行”,就那麼忽忽悠悠的成了舉世公認的正規大型商業銀行了。按照時下的盧布面值計算,遠商行僅保證金數額一項,便高達兩萬八千八百億盧布,而根據遠東居民的儲蓄存貸量,遠商行顯然已經具備抵抗任何風險的能力了。
上億的俄羅斯人窮困潦倒了,那麼誰富裕了?很顯然,聯邦政府沒有從蘇聯的解體中富裕起來,因爲根據副總理蓋達爾公佈的信息,在進入新的年份之後,聯邦政府仍舊沒有通過小私有化改革擺脫財政赤字的困擾,按照最樂觀的估計,聯邦政府在新年的第一個季度裡,財政赤字將高達115億美元。
國家沒有變富裕,老百姓沒有變富裕,那麼不用說了,在改革過程中所流失的大筆財富,全都落到極少數人的手裡去了。
面對被成功打壓下來的盧布匯率,郭守雲可謂是欣喜若狂,二月十五日他從哈爾濱返回哈巴羅夫斯克,第一件事,便是審查遠東商業銀行的資產狀況,隨後,郭氏集團內部以及“遠東權力論壇俱樂部”,開始進行新年第一個季度的內部分紅。作爲集團兩大核心人物,守成和里爾克的賬戶上平添了五億美元的鉅款,而遠東軍區內部的一、二級將領,則每人收到了來自郭氏集團的三十萬美元大紅包,至於那些政客,從州長到州議員再到市長、市議員乃至各部門的主要負責人,也都有從十萬到兩萬的紅包可拿。
同樣是在這個二月份,俄聯邦服務部公佈數據,正式宣佈由於經濟崩潰、生活條件惡化、社會治安混亂等因素,俄羅斯在繼一九一五年以來,第一次出現了人口負增長,同時,人均壽命也開始呈現下降趨勢。
爲了實現心目中所推崇的那種民主,上億俄羅斯人同由布爾什維克黨領導的前蘇聯抗爭了若干年,也許那時候,他們認爲類似這樣的抗爭,可以讓他們得到自己不曾擁有的某些東西。如今,蘇聯解體了,布爾什維克黨風光不再了,可絕大多數的俄羅斯人得到了什麼?毫無疑問,他們什麼都沒有得到,更準確的說,他們不僅什麼都沒有得到,還把曾經擁有的東西也給失去了。
理想與現實的巨大差距,令一些俄羅斯人的心中再次萌發了強烈的不滿,同時,一種對前蘇聯時代的緬懷之情,重新進入了他們的腦海,正是在這種情況下,二月六日,也就是郭守雲回國過春節的時候,由“勞動俄羅斯”、“勞動莫斯科”、“俄羅斯共產黨”等左派勢力牽頭,在莫斯科練馬場舉行羣衆集會,抗議克里姆林宮解散佈爾什維克黨、分裂蘇聯的行爲。這一天,距離當初莫斯科市民支持葉氏,抵制蘇維埃的時間很短,但是自發前來參加這一場集會示威的人數,竟然多達十萬人。
當初,迫於外界的壓力,布爾什維克黨領導的蘇聯政府,沒有對此起彼伏的示威遊行採取強行驅散的措施,而今呢,民主的俄羅斯聯邦政府卻沒有了這些顧慮。面對十萬人的大規模遊行集會,莫斯科出動了大量軍警,在催淚彈、高壓水槍、橡膠棍的作用下,有上百名示威羣衆受傷。
以這一事件爲發端,莫斯科“兩個聯邦中央”之間的政治鬥爭再次進入白熱化。擔任議長的哈斯布拉托夫,在接見意大利參議院代表團的時候,公然宣稱:“目前正形成這樣一種態勢。它已經使人可以建議總統更換事實上毫無行爲能力的政府。”毫無疑問,哈斯布拉托夫在外交場合下的這一系列強硬言辭,等於是公開向克里姆林宮宣戰了。
與此同時,身爲副總統的魯茨科伊則公開提議,停止對國家緊急狀態委員
會成員的訴訟程序。
而作爲反擊,擔任副總理的蓋達爾在接受《東京新聞》採訪時,則公開宣稱:“經濟改革一旦失敗,俄羅斯現政府將讓位於新的行政機構,但問題在於取代它的將可能不是一個民主政府。”
除此之外,克里姆林宮還加快了向西方尋求資助的動作。葉氏先是公開宣佈,今後部署在俄羅斯境內的戰略核武器,將不再以美國爲目標,緊接着,又宣稱獨聯體國家的軍隊,將在今後一段時間內削減兵力七十萬。
裁軍固然是一件好事,可前提是,裁撤下來的軍隊,國家要有能力給予安置,而在目前俄羅斯經濟條件急劇惡化、失業率激增的情況下,七十萬被裁撤下來的軍人將何去何從?
熱鬧啊,簡直就是非常熱鬧啊,在返回遠東之後,郭守雲對莫斯科現狀的唯一一點認識,就是這個——當然,這也是他所喜歡的,畢竟如果莫斯科不亂的話,有些人就又要來打遠東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