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比人們的聲音更響亮的是槍的聲音。
安德烈站了起來。
手直指空中,槍管裡還冒着煙。
“現在,立即解散,各回各家。要不然,就作爲叛亂分子處理,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
安德烈指了指一個士兵,他立即行了個禮,大步上前,抱起數來。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倒計時的聲音響在所有人的聲音。
場上一時沉默了下來,死寂。人們不敢置信地看着安德烈,憤怒卻又無力。最後,是孩子們因爲驚嚇的哭聲打破了沉默。
人們開始猶疑了。
比莉看到安德烈冷酷無情的面孔和已經舉起了槍,發出了上膛聲的士兵們,知道這並不是玩笑,安德烈是認真的。
於是,她大聲地勸道。
“回去吧,大家都回去吧”
沒有必要做不必要的犧牲。
人羣慢慢地開始散了。
比莉她卻仍然呆在原地,她仍在大聲地呼喚。
“我是這個鎮的鎮長比莉,我現在代表全鎮的人宣佈,我們不歡迎你們,請你們離開”
蒙利先生走到比莉的身邊,沒有叫她鎮長,而是以一個長者的身份勸說道。
“回去吧,比莉,你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夠了,沒有必要做無謂的犧牲,想想多芙、想想肯恩吧”
比莉一笑。
“您還記得我的競選辭嗎?”
蒙利點了點頭。
眼前浮現出多年前那個年紀輕輕的姑娘站在衆人面前大聲地說。
“我是比莉,我想成爲一個母親一樣的鎮長,這個鎮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這個鎮的母親。我會像母親愛孩子一樣好好地愛護這個鎮,讓它茁壯成長的。”
就是那一番話打動了所有的人。
母親對孩子的愛是最無私的,若是能像母親愛着孩子這樣地愛着這個鎮,那她也一定會成爲一個好鎮長吧。
蒙利就是這樣將這一票投給了比莉。
比莉笑了。
“現在,我只是在做一個母親應該做的。”
比莉的神情是如此的堅決。
蒙利先生嘆息了一口氣,站在了比莉的身邊。
“我年紀也大了,沒有幾年好活的了,就讓我這個老頭子陪着你吧”
蒙利太太也默默地站在了丈夫的身邊。她很少說話,然而,這一生,她都堅定地站在了丈夫的身邊,不曾離開。
蓋文叫潔回去,他自己卻站了比莉的身邊。
潔卻跑了回來,站在了蓋文的身邊。
她的另外一邊是艾德。
羅格站在了蒙利的旁邊。
本站在了羅格的旁邊。
……
慢慢地,離去的人腳步越走越沉。
慢慢地,有人開始回頭了。
男人們把孩子交給了女人帶回家去,自己卻走了回來,站在了比莉的身邊。比莉看着身邊越聚越多的人羣,心裡說不出的自豪。
這就是她爲之奉獻了一生的小鎮。
鎮上的人們也會吵架,也會衝突,也會有些小奸小惡,可是,這裡永遠不會失去的是人們對彼此的愛,對小鎮的愛。
向晚晴看着這一幕,有感動,更多的是悲傷。
留在這裡的,很多很多都是她熟悉的人。潔、蓋文、本、羅格、蒙利夫婦……她佩服他們的勇氣,也明白有些東西的確是需要付出一切的覺悟來守護的。就像她也有願意付出一切而守護的東西。
所以,她不能阻止他們。
也沒有辦法阻止他們。
但是,即使是他們自願的,但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地發生,卻無能無力,還是讓人無法不心痛,無法不悲傷。
若是隻有她一個人的話,她是願意陪着潔他們一起的。
但是,她有更重要的,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東西。
“二十、十九、十八……”
冷酷而無情的聲音仍然在繼續。
不能再繼續呆下去了。
向晚晴走到潔的面前,抱了抱她。
“保重,潔。”
潔回抱了一下向晚晴,然後將她推開。
“快走吧,晴。”
她也不是不怕的,只是,這裡有她的哥哥,她已經沒有父母了,不能再失去哥哥。這既然是哥哥所選擇的路,那麼,她也只有跟着他們了,無論後果如何。
“十、九、八……”
向晚晴在心裡默默地道,隨後伸出了手,一手握住了意依生的手,另一隻手握住了詹子寒的。
“我們回去吧”
意依生緊緊地握了握向晚晴的手,卻沒有說安慰的話,只是沉默地掉頭離去。
向晚晴、向晚意、意依生、詹子寒、黑五人越走越遠,同他們一樣堅持到最後才離開的人也有很多。
看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廣場,凱撒輕輕地舒了口氣。
他不擔心別人,只怕在一片混亂之中黑受了傷。
“現在要怎麼辦,上校?”
凱撒試探地問道。
安德烈看着在風雨之中手拉着手沉默地站在一起的人,倒有些訝異,去過不少鎮子,但是,敢於手無寸鐵這樣公然抗議的倒是第一次。也不知該說他們愚蠢呢?還是該說他們聰明。就在前一個鎮子,安德烈剛剛將那些持着槍的叛亂分子血洗一空,不過,這些人沒有持槍反抗,算他們識相吧
安德烈命令道。
“給我全部關起來,等待上面的指示吧”
安德舔了舔嘴,有些可惜。若是這些人持槍的話,他就可以什麼也不用顧慮了。
凱撒鬆了一口氣,揮手指揮士兵們行動。
安德烈則邀請面茲一起來喝上一杯。
布茲面上賠笑,心裡卻比黃蓮還苦。
士兵們很快清空了一切,廣場上變得空蕩蕩的,唯一還剩下的只有臺上那斑斑的血跡。空中,突然電光大作,電閃雷鳴,緊接着,鎮上全黑了,磅礴大雨隨之而下。
一場暴雨之後,夜空竟然出現了月亮。
是很久不曾見過的圓月。
很亮、很亮。
向晚晴看了很久的月亮才睡,她睡覺的習慣不好,總愛抱着人。詹子寒將她推到一邊,不到一會兒,她又粘了過來,再推過去,她再滾來,睡覺的時候,她的這份韌性倒是執着得緊。詹子寒最終還是用一隻枕頭纔打發了她。看着她抱着枕頭磨蹭着流口水的模樣,詹子寒嫌棄地道。
“真髒。”
卻拿了牀頭的紙巾,拭掉了向晚晴嘴角的口水。
詹子寒睡到半夜,突然驚醒過來。
不是因爲有什麼響動,純粹是一種感覺,他悄悄了下了牀,開了門,卻發現另幾扇門裡也同時出來了人,意依生、向晚意。三人互視一眼,向晚意做了個手勢,詹子寒、意依生會意地點了點頭。詹子寒和向晚意守在了門口,意依生則藏在了樓梯下。
幾人剛剛就位,門就開了。
三個黑影悄無聲息地摸了進來。
詹子寒、向晚意一左一右襲了過來,意依生也如狸貓般竄了過去,朝剩下的一個撲了過去。
燈再亮起來時。
意依生訝異地張大了眼。
怎麼會是他們?
茱迪和艾文被反綁在椅子上,口被手帕塞得緊緊的。向晚意、詹子寒坐在他們的對面,喝着熱騰騰的咖啡。
向晚意抱怨道。
“沒有晴泡得好喝。”
雖然向晚意最開始認識的是藍玉真,但是,生活得時間最長的卻是向晚晴。他習慣這樣叫她。而向晚晴也仍然叫他哥哥。
向晚意看着手裡的咖啡袋,非常奇怪。
明明都是一樣的袋裝咖啡,爲什麼泡出來的味道就是不一樣呢?
詹子寒沒有迴應向晚意的抱怨,不過,微皺了皺的眉頭泄露了他的想法,習慣了那個女人泡的茶、咖啡,現在,喝別的都有些不習慣了,看向茱迪他們的眼光就越發地冰冷。茱迪本來滿腹的怒火,她都已經表明身份了,竟然還被當犯人綁了起來。一直在FBI工作的茱迪從來只有綁犯人的份,什麼時候被人這樣對待過?她吱吱唔唔地抗議着,將椅子弄得咯咯作響,但是,兩個舒服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都正爲這難喝的咖啡心裡不爽,沒有空理會她。艾文就安靜多了,安靜地坐着,沒有任何動作。
而安德則被帶進了書房。意依生取下了他嘴裡的手帕,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安德看看了自己被反綁着的手,示意意依生還有這個呢。
意依生卻冷冷地道。
“先說清楚再說。”
“這麼久沒見面了,仍然是一樣地無情啊,依生。”
安德抱怨道。
“你不會以爲我會真的這麼輕易就被你制服吧”
若不是知道她在這裡,他和艾文會乖乖地就擒嗎?雖然他們三個的身手的確都很高明,但是,若他和艾文發揮全力,只怕勝負也很難說。這些年,他們可不是白白地過來的。
不過,對於安德的話,意依生卻是無動於衷。
“說還是不說?”
安德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麼多年了,你就不能換個口氣嗎?”
看着意依生沒有絲毫軟化的眼神,安德就知道不說出個什麼意依生是不會放過他的了。於是,將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地口敘了出來。
“我也就知道這麼多了。現在,你要怎麼辦?就算我們失敗了,局裡也會派其他人來的。上頭對她似乎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