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兒笑着燦爛。
對面的男人的眼裡卻冒出了光花。
那是熊熊燃燒着的怒火。
向晚晴以爲自己看錯了,抹了抹眼睛,再看,沒錯啊,那眼神絕對是憤怒?而且,不是那種對陌生人的憤怒,而是對認識的人的憤怒。不過,幸好那眼神是衝着正笑着牙齒白的克萊兒而去的,而不是自己。
這裡是危險地帶。
閒雜人等,還是避開得好。
向晚晴匆匆地道。
“那個,克萊兒,我突然想起走點事,先走了啊。”
說完,向晚晴就腳底開油,一溜煙地跑了。
克萊兒連忙伸手去抓向晚晴,不過,向晚晴此時實在怕了克萊兒又會打主意將她跟那男的湊一對,說不定直接打包,扔進房間。克萊兒的話,做出這種事不奇怪。向晚晴可不想在自己的房間裡看到裸男長針眼。所以,一向動作都是不疾不徐的向晚晴這一回溜得特別快,像只兔子似的,很快就逃離了克萊兒的魔掌,直到看不到那兩人的蹤跡,向晚晴才輕輕地吁了口氣。
至於克萊兒的安全,向晚晴倒並不擔心。
克萊兒搞定男人的能力實在不是一般地強,而且,這個小鎮是克萊兒的地盤,又是大白天,能出什麼事?照向晚晴看,肯定又是克萊兒的感情爛帳,雖然克萊兒剛纔看到對方時一臉莫名其妙,似乎並不認識的樣子,但是,向晚晴看那個男人的樣子,可不像是跟克萊兒素不相識的表情。不過,這也不奇怪,克萊兒交往過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的,有一夜的也有一個星期或一個月的,最長的一個,據克萊兒說是兩個月零七天,克萊兒沒有說過是誰,但向晚晴懷疑應該是她前夫纔對。不知是什麼樣子的一個男人呢?能讓感情這樣沒有信心的克萊兒竟然走到婚姻這一步,雖然最終以失敗告終,但,那個男人也夠了不起的了。
向晚晴獨自一人將東西送到了收容所,就又向診所走去。
在經過轉角的時候,卻看到一個人蹲在地上,捂着頭,似乎十分痛苦的模樣。向晚晴走了過去,關心地問。
“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要不要我扶你去診所?”
“不,沒事。”
那人擺了擺手,似乎不想理會向晚晴的樣子。
他的頭埋在膝蓋處,不曾擡起。
既然別人並不希望自己的幫助,向晚晴也不欲多事。她走了兩步,心裡卻總覺得有些奇怪。她一向對人的聲音特別敏感,鎮上的人的聲音她大多有個印象。記得就是記得,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可這人的聲音,怎麼聽起來陌生,可是,又有種隱隱的熟悉感。向晚晴忍不住在腦海中回想,一個人跳了出來。她回過頭,走到那人的身邊。
“丹尼爾,你是丹尼爾對吧?”
丹尼爾一直低着頭,就是不想被向晚晴發現,沒有想到,這樣還是被她發現了。丹尼爾無奈地站了起來,忍着腦際的隱隱作痛,對向晚晴笑着打了個招呼。
“嗨,晴,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
本來,丹尼爾是戴維開刀的,手術雖然很成功,但是,畢竟腦部手術是件大事,就是成功了,也很有可能會產生後遺症,戴維的意思是讓丹尼爾定期回來做檢查,但是,出院以後,除了剛開始的時候,丹尼爾已經很久沒有踏入診所了。
“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
丹尼爾高高地在原地蹦達了兩下。
“你看,我這像是有事的樣子嗎?”
“可是,你剛纔捂着頭,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這個樣子的確不太像,可是,剛纔又是怎麼一回事呢?是自己看錯了嗎?向晚晴有些疑惑起來。
“剛纔,我是故意嚇你的呢”
丹尼爾朝向晚晴眨了眨眼。
“怎麼樣?被嚇着了嗎?”
原來如此,向晚晴輕吁了口氣,眼裡不禁露出輕微地責備。
“這種事情,怎麼能拿來開玩笑呢?”
她又叮囑道。
“真哪裡有不舒服的話,立馬到診所來,不要耽誤,知道嗎?”
“知道了。”
丹尼爾拖長聲音應了,隨後又取笑向晚晴。
“瞧你,年紀輕輕的,說話的語氣跟我老媽有得一拼了,真受不了。”
兩個人聊着天在,丹尼爾要去鎮中學,他和肯恩以及一些同伴約好了一起打籃球。丹尼爾要去的鎮中學,正好和向晚晴一個方向,因此丹尼爾就順路用他的單車送了向晚晴一程。鎮不大,沒有一會兒,就到了診所。向晚晴從單車上跳了下來,同丹尼爾道謝。丹尼爾邀請她下次有時間的時候,過來看他們打籃球,向晚晴說一定。
“等一下,別動。”
丹尼爾突然說道。
“怎麼了?”
向晚晴被丹尼爾突如其來的鄭重語氣嚇了一大跳。
“你的頭上,落了一條蟲。”
什麼?
向晚晴的身體僵了。
她不怕老鼠,見了蟑螂也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拿起拖鞋將它拍死,可是,對那種軟綿綿動物卻從心裡排斥。雖然還不到畏懼,見了就尖叫不已的程度,可是,光是看着,都有些心裡發毛,這會兒竟然在自己的頭上。
她當下規規矩地站好,氣都不敢出一口。
“丹尼爾,麻煩幫我把它拿下來一下,好嗎?”
丹尼爾對向晚晴這種任何時候都不忘禮貌的老婆婆語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鎮上的年輕女孩子哪個像她,個個不是傻笑就是瘋玩,只有她,乖乖地上班,做飯,既不亂喝酒,也不和鎮上男孩子亂開玩笑,賣弄魅力,這樣活着,有意思嗎?
丹尼爾伸出手,在向晚晴的緊張兮兮地視線下,取出了一個東西。不待向晚晴看清,他就將那個東西往向晚晴的衣服裡一丟。
“哇,蟲兒進去衣服裡了。”
向晚晴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扭過頭就往洗手間衝。
她要第一時間把衣服全脫掉,把蟲子找出來。
然而,她沒有衝進大門,卻衝進了丹尼爾的懷裡。向晚晴再閃過,又要往裡衝,又被丹尼爾攔住了。
“丹尼爾,你做什麼?快點讓開。”
向晚晴皺起眉頭,不悅地道。
若是別人說這種話,一定是兇巴巴地,看起來一幅快要發火的樣子。可是,向晚晴說起來,仍然是柔聲柔氣,一點兒也沒有威嚴。不過,她嚴肅的表情讓丹尼爾知道,她是真的有些生氣了。這還是丹尼爾第一回看到向晚晴生氣,每次見到向晚晴時,她總是那樣溫溫和和地,面帶笑容,彷彿永遠都不會有脾氣似的。
丹尼爾知道不能再開玩笑了。
向晚晴一向對他很好,在那些起不來的日子裡,總有一雙溫柔的手在照顧着他,每天爲他擦拭臉和手腳時,都會對他說些鼓勵的說,雖然並不專業,但丹尼爾都感覺到那份關心是真誠的。醒過來時,什麼都不記得,可是,仍然記得這個聲音,和聽到這個聲音聽流淌在心中的暖流。
丹尼爾伸出手。
“喏,在這裡呢”
原來沒有真的扔啊,向晚晴輕舒一口氣,再看丹尼爾的手掌心,向晚晴哭笑不得。
“這不是樹葉嗎?”
丹尼爾鄙視了一把。
“現在可是秋天又不是春天,哪裡來的那麼多蟲子。你也不用腦袋想一想。”
“是哦。”
向晚晴恍然大悟,捶了捶自己的頭。
“真笨,竟然連這個都沒有想到。”
不是自己不適的蟲子,向晚晴心情大好,笑容滿面地跟丹尼爾揮揮手。
“再見。”
丹尼爾反而有些意外了。
“就這樣?”
“要不然要怎麼樣?”
向晚晴莫名其妙地問。
丹尼爾嘆了口氣。
“這種時候,你當然應該抓住我,不依不饒,非得讓我答應幫你做什麼事或者請你吃頓大餐或者哭得梨花帶淚,讓我賠禮道歉發誓說下次再也不敢了纔對啊。這纔是女孩子嘛。你這樣,一點兒趣也沒有,哪裡像個女孩子啊?難怪寒敢這麼對你——”
說到這裡,丹尼爾的聲音軋然而止。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全鎮的人都知道晴被寒甩了,他這不是往別人的心窩子裡捅馬嗎?
“那個,晴,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很好,是真的,我沒有見過比你還好的女孩子……”
丹尼爾急急地說道。
在他最困難的時候,是這個聲音一直陪伴着他。親人、朋友來來去去,話沒有一句,一開口就是哭,只有這個聲音始終是愉悅地,讓人聽了不禁充滿了希望。在丹尼爾的內心處,是將向晚晴當作恩人的,尤其是看到向晚晴露出鬱鬱寡歡的神情,垂下了頭,丹尼爾不禁急了起來。他將手放在向晚晴的肩膀上,不停地想着該用什麼樣的言辭安慰她。猛地,向晚晴擡起了頭來,臉上哪有沮喪,分明是滿滿的笑容。
“哈,上當了吧”
丹尼爾傻眼了。
他完全沒有想到一向看起來乖巧老實無比的向晚晴竟然會騙他,一時楞在了那裡。看到他大張着嘴的傻樣,向晚晴忍不住笑了起來。丹紀爾對向晚晴露出了白晃晃的牙齒,居高臨下地逼近她。
“好啊,竟然敢對有惡作劇之王的我丹尼爾這樣,你不想活了嗎?”
這個時候,丹尼爾的雙手還放在向晚晴的肩上,向晚晴邊笑邊退靠在了牆邊,丹尼爾的頭靠得離她極近。
這個姿勢,他們兩人不覺得。
外人看起來,卻暖昧到了極點。
看,有人就誤會了。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