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韻之不知道昨晚什麼時候睡着的,慕昭離開後她輾轉反側半天,卻一點睡意都沒有,想着他的來意,他的那番話。
以及自己不爭氣的眼淚,竟然會在他面前哭泣。
她很想裝睡,可是代萱的話,每一句都戳中她的心聲,讓她實在忍不住,淚流滿面。
後來代萱認錯,她沒責備代萱多嘴,代萱這樣說也好,只要還在宮裡,她就不可能和慕昭老死不相往來,她開不了口的話有人代說,她覺得這樣很好,免得拉下她的面子。
至於他問的恨,不恨是不可能的,特別是他把自己丟下,帶着佳人去溫泉別宮遊山玩水,而她在長樂宮病怏怏的無人關心。
特別是他除夕那麼晚纔來通知她,讓她歡喜不已卻又跌入谷底,這樣跌宕起伏的心情,他恐怕體諒不知道傷心悲憤的感覺。
許韻之醒來時聽見說話聲,她撩開牀幔看了一眼,外室二皇子和慕昭在玩鬧,他人高馬大,即使是坐着也很高大,身穿長袍,清朗貴氣,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乾淨利落,嘴角的笑容很狡黠。
小豆芽的二皇子跳來跳去搶他手裡的東西,幾次搶不到,便耍賴撲在他懷裡“父皇給我,給我,不給我就哭。”
“那你哭來聽聽。”慕昭笑道。
二皇子傻,竟然真的哭了,癟嘴閉眼,嗚嗚嗚的假哭,哭了兩聲攤手“父皇給我!”
慕昭哭笑不得,把東西給他,二皇子抱着一邊玩去,他偏頭看過去,嚇得許韻之心慌的放下牀幔,厚重的牀幔晃動了兩下,肯定不是風吹的。
慕昭走過去,站在牀幔外,長身玉立,許韻之緊張得心跳加速,生怕他會掀開牀幔,她連忙整理長髮和睡袍,悲哀的發現這兩天生病,長髮油膩得都不能見人,頓時沮喪。
慕昭並未掀開牀幔,他只是站在外面道“醒了?”
許韻之沒說話。
他說“朕讓代萱進來侍候,今天天氣不是很好,外面在下雨,有點冷,你多穿一點。”
說完他轉身離開,叫了一聲代萱,代萱進去侍候,他坐在外面的軟榻上,手裡拿着一本書很認真的看着,二皇子坐在木馬上吃柚子,很高興的樣子。
許韻之瞥了他一眼,拿着衣服穿上,她讓代萱把珠簾那邊的帷幔拉下來,代萱看了一眼假裝看書的慕昭,想了想照做了。
一時間,菊染的輕紗阻擋他的視線,根本看不見裡面的情況,也看不見她的身影,慕昭頭疼的託着下巴不知道該怎麼討好她。
現在他終於知道,逞一時意氣,圖一時痛快的後果,自作虐果真不可活!
許韻之在裡面梳洗,她撫了撫頭髮“準備熱水,洗髮。”
“娘娘身子不適,頭還有些熱,最好現在不要洗髮,會着涼的,娘娘忍忍等身體好了再洗吧!”代萱勸說。
許韻之撫了撫平坦的小腹妥協,讓代萱編一個辮子在後面,至少看起來乾淨利落一點。
這是代萌端着早膳進來,現在已經不早了,慕昭他們已經用膳了,許韻之起的晚,還未用膳。
代萌準備端進去,慕昭咳了聲,指了指不遠處的桌子,讓她放在上面,這樣她就會出來用膳。
代萌端着托盤遲疑了下,在他變冷的目光下,三步兩步放在桌上“娘娘,早膳送來了,是娘娘喜歡的三鮮餛鈍,還有爽口木耳,娘娘出來用膳吧!”
二皇子聽見吃的,激動的丟了手裡吃了一半的柚子,掀開帷幔跑進去撒嬌“餛鈍餛鈍,母妃我也要吃!”
慕昭心想,他也想吃!
就是不知道她給不給?
“早膳你吃了什麼,現在還吃得下?”許韻之摸摸他的臉。
二皇子拍拍肚子,說“母妃我還吃得下,我吃一兩個就行了。”
“好吧!”許韻之點頭,收拾得差不多,便讓代萱把吃食端進來。
代萱出去一會回來,說”娘娘還是出去用膳吧,亮堂一些。”
許韻之盯着代萱,代萱意有所指的撇撇嘴,二皇子看不懂她們的小動作,拉着她出去了。
慕昭聽見動靜拿着書認真的看着,還翻了一頁,看得很入迷的模樣。
許韻之瞥了他一眼,被二皇子拉着走到桌邊,上面放着一碗餛鈍,撒了蔥花和香菜,有紫菜和蝦皮,還有鴿子蛋,豬肝,這可不只是三鮮呀。
二皇子在她身旁眼巴巴的瞧着,她讓代萱準備小碗,給他盛了一些出來放在他面前,二皇子小拳頭捏着勺子,熟練的舀了一個吹了吹,就要送嘴,許韻之拉住了,說“很燙,要多吹一下。”
“哦!”二皇子鼓着腮幫用力的吹了兩下,許韻之瞧着也湊過去吹吹,目光溫柔,長髮編着麻花辮垂在身後,一根粉色系帶繫着,看起來好看極了,讓慕昭忍不住想抓抓。
吹了好一會,二皇子問“母妃,可以吃了嗎?”他口水都快溜出來了。
“可以了,吃慢點,還很多,你喜歡吃明天讓代萌給你做。”她摸摸二皇子的小臉,身上泛着溫柔又母愛的光芒。
慕昭看得入迷,嘴角含笑,目光深情,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許韻之察覺他的目光,假裝沒看見,微微側身背對着他,吹了吹餛鈍,慢悠悠的吃起來。
她胃口不是很好,餛鈍很鮮美,她卻吃了三四個就吃不下了,喝了幾勺子的湯,看着二皇子呼呼大吃,小嘴紅紅的,給他,抹了抹嘴角。
屋子裡一度只有二皇子發出的吃東西的小聲音。
過了一會,慕昭清朗的聲音傳來“暄兒,你吃什麼?”
“父皇,是餛鈍,好好吃!”二皇子仰頭,嘴角殘留着一片紅蔥花,笑眯眯的說。
“很好吃呀!”慕昭故意問。
“嗯,很好吃,我明天還要吃,母妃可以嗎?”二皇子期待的問,她點點頭,二皇子高興極了“母妃你病了多吃一點,你也吃呀!”
“好!”許韻之舀了一個餛鈍吃起來。
慕昭說“暄兒,父皇還沒用早膳,那麼好吃的餛鈍你不給父皇吃一點?”
許韻之挑眉,看向代萱,代萱搖頭表示不知道他沒用膳。
二皇子吃了最後一個餛鈍,爲難的說“父皇我吃完了!”然後他看見許韻之碗裡還有大半,問“母妃,父皇好可憐還沒用膳,肚子餓餓的,你要不給他吃點?”
“.......”許韻之。
慕昭說“沒事,讓你母妃多吃一點,父皇餓一下也沒關係。”
許韻之嘴角抽抽。
二皇子望着她“母妃就給一個好了。”
許韻之嘆了口氣,讓他自己舀一個過去,二皇子一勺子挖了兩個,晃晃蕩蕩,湯汁掉在地上,他走到慕昭面前“父皇張嘴。”
慕昭張嘴,一口吞了兩個餛鈍,鮮美可口,他笑着說“真的好吃,暄兒沒騙人。”
“是吧,好吃父皇就多吃點,還有很多。”二皇子的想法是恨不得一碗端給他。
慕昭則拉着二皇子走到左邊,在她身旁坐下,默默的盯着許韻之,許韻之看着前方。
二皇子跪坐在椅子上,問“母妃你還吃嗎?”
“不吃了!”許韻之悶悶的說。
“不吃了那就給父皇吃吧,父皇還餓着。”二皇子很會順手人情呀!
許韻之說“母妃吃過了不乾淨,讓代萌重新煮一碗上來。”
慕昭連忙說“沒事沒事,就這樣也很好,朕不嫌棄。”他說話時長手一伸,放在她面前的碗到了他面前,二皇子周到的送上勺子,他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許韻之看他一眼,他逮住她的目光,對她爽朗一笑“這餛鈍確實很好吃,阿雲覺得如何?”
許韻之面無表情的收回目光,不吭聲。
慕昭有些失望,笑容僵了僵,默默的吃完半碗餛鈍,連湯汁都喝得乾乾淨淨,才放下碗,不知道的還以爲幾天沒吃了。
別看半碗餛鈍,不是小碗,是大碗,分量很足的。
代萱上來收拾碗筷,代萌給慕昭泡了一杯茶,許韻之面前是一碗湯藥,二皇子面前是一杯溫開水。
她涼了一會湯藥才端着喝,味道有些苦,她喝的時候,一左一右看着的人表情都很難受,嘴巴扯着,眼睛微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看她喝完苦的打了一個寒顫,兩人也抖了一下。
“御醫說已經兩個多月了,胎象有些不穩,你要好好養着,不舒服就跟朕說。”慕昭說着話,大手覆蓋在她放在桌上的小手上,他說“是朕讓你受罪了,阿雲,之前是朕不對......”
他還沒說完,許韻之抽出自己的手,拉着二皇子道“不是要出去玩嗎,我們去看看下雨如何?”
“好!”二皇子屁顛屁顛的跟出去。
慕昭尷尬的看着被嫌棄的手,在手背上拍了下,從衣架上拉着披風跟出去。
外面下着小雨,淅瀝瀝的,地上溼了一片,二皇子要出去走走,被她拉住了“會弄溼鞋襪生病的,難道你想喝藥?”
二皇子搖搖頭,他不喜歡喝苦苦的藥,只伸出手接住屋檐水,問“母妃,什麼時候不下雨呀!”
“過不了多久。”她知道他想出去玩,下雨又溼又滑還冷,要不是他動手動腳,她纔不想出來,不過空氣很清新。
她深吸一口氣,肩上多了一雙手,她偏頭,看着他溫柔的給她披上披風在脖子上繫好,手臂順勢攬着她的藥,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許韻之眉梢抖了抖。
慕昭悶哼一聲,捂着肚子可憐兮兮的看着走開的許韻之,她沒看他,二皇子好奇“父皇你怎麼了?想拉粑粑了嗎?”
“不想!”慕昭臉紅了紅,他能說是你母妃用手肘戳的嗎?
不過是是攬了一下腰而已,用得着下手這麼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