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傾寒渾身一震,“魔月”,又是“魔月”!他渾身震顫,瞪大了雙目朝樹下瞧去,眼也不敢眨,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麼。
看到龍傾寒緊張的模樣,鳳璇陽蹙起了眉頭,抱着他的手變得更緊了。
可龍傾寒未發覺鳳璇陽的臉色微變,他依舊屏着氣,專注着看樹下衆人。
然,那黑衣人卻未答話,他身上已負了不少傷,但他依舊身姿挺拔傲然而立。雙方靜站在場上已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一直到,一片樹葉落下之時,他們動了,一劍掠過,落葉整齊地一分爲二,而他們的劍,便在此刻交匯。
面對如此多高手,黑衣人的情勢極其不利,龍傾寒一急,便想衝下去相助黑衣人。黑衣人可是打探出“魔月”的關鍵,他可不想他出事。但鳳璇陽哪肯放他,緊緊地將他鉗在懷裡,讓他動也不動得。
龍傾寒惱了,用力掙扎,鳳璇陽抿緊了脣,瞟了一眼樹下,輕聲道:“瞧。”
龍傾寒一怔,垂眸望去,只見樹下他們的纏鬥已經停止,雙雙背對而站。血,從黑衣人的劍上緩緩滴落,未幾,他慢慢地將劍拿到了手裡,屈指一彈,血花飛濺的那一刻,“砰砰”幾聲作響,背對着他的數人盡數倒下。
鳳、龍兩人一怔,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
確保安全後,黑衣人才回身折返,走到倒地衆人面前,將他們翻了過來,這時,在樹上的鳳、龍兩人才發現,那數人竟是死在封喉暗器之上。
高手,除了“高手”二字,鳳、龍倆人再想不出更好的詞來形容那個黑衣人。在敵衆我寡且己身負傷的情況下,猶能如此淡定毫不驚慌,甚至巧妙地利用暗器殺人,當真厲害。
黑衣人從他們的懷裡掏出了一些藥瓶和銀子,便放進了自己懷裡,抖了抖劍上的血花,收劍回鞘,轉身便要離去。
“且住!”龍傾寒快他一步喊了出聲。
黑衣人步子一滯,雙目射出一道冷光往樹上而去,但在看到鳳龍兩人的模樣後,他鼓起的殺氣又突地消了去。
鳳、龍兩人對黑衣人這般疑惑不解,雙雙對視一眼,整了整衣衫,便一同攜手躍下了樹。
龍傾寒緩步走到黑衣人面前,這纔看清對方的模樣,面如刀削,目光深邃,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然而這樣的人,卻對他們收起了戒備,真不知是爲何。
一個人的名字從心裡浮現,龍傾寒拱手有禮地道:“敢問閣下可是‘一劍喉’斷天意?”
若論這江湖上頂尖的殺手爲何人,江湖中人便會脫口而出一人的名諱,“一劍喉”斷天意。一劍喉,斷天意,取義一劍斷君喉,乃是天意,非我人爲。聽聞他的劍下無活口,俱是一劍封喉,但索要的僱金極其高昂,非一般人可僱到。但江湖中人大都只聽過他的名,卻無人見過他的容貌。若非親眼見到他殺人的方式與武功,只怕龍傾寒也不敢輕易斷言他是何人。
斷天意微微點頭,毫無被認出的驚訝。
“閣下似乎並不訝異?”龍傾寒沉下了嗓音,低聲問道。
“無甚可驚,正如在下也認出了你們的身份一般。”斷天意的聲音冷如冰霜。
龍傾寒一怔,也沒有多加細問他緣何得知,因爲,沒有那個必要。龍傾寒的眉頭微微一擰,正要張脣說話,哪知鳳璇陽卻快了他一步,“你可食過飯了?”
聽到這不搭邊的話,斷天意與龍傾寒都怔住了,雙雙冷掃了鳳璇陽一眼。
這兩人的冷眼讓鳳璇陽後背冒出了冷冷寒氣,他抖了抖身子,清咳一聲繼續道:“如若未進食,不如我們去飽餐一頓,交給朋友如何?”
“不必。”斷天意冷聲拒絕,轉身便要離開。
然,龍傾寒腳步一邁,攔在了他的面前,“且慢,我有一事……”
“聽聞附近的過亭酒肆,風景……嗯,醉仙釀不錯,斷兄不如一同前去品酒如何?”鳳璇陽的聲音恰巧地插了進來。
然斷天意已有些不耐,他沒有理會鳳璇陽,直接面對着龍傾寒,沉聲道:“龍少主,請讓路。”
“我只想詢問閣下一事,問完我自會相讓,不會耽擱閣下太久。”瞧着對方深冷的態度,高傲的龍傾寒自是不喜,但他仍皺着眉,忍着把話說完。
斷天意覷了龍傾寒一眼,發覺他並無敵意,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道:“何事?”
“敢問方纔那幾位死人口中所說的‘魔’……”
但“魔”字剛發出一個不完整的音,斷天意便喝了一聲,全身戒備起來,“龍少主,也是打算來搶‘魔月’的麼?”
龍傾寒一怔,知曉對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拱手出言解釋道:“不,閣下誤會了,我只望知曉這‘魔月’究竟是何物,只因我多次無意中聽到此物,一時好奇,是以……還望閣下解惑。”
斷天意不屑地覷了龍傾寒一眼,冷哼了一聲,邁步便走。
“唰”地一聲,冷劍出鞘,幽幽藍光一閃,便指上了斷天意的後頸,犀利的劍芒切斷了絲縷長髮,龍傾寒的話語如寒夜般淒冷,“若想走,便留下‘魔月’。”
斷天意眸裡驟起了波濤浪涌,嘴角扯出了一個笑容,“好。”此字一落,瞬間冷劍出鞘,足尖一點,旋即回身,朝龍傾寒刺去。
然,龍傾寒卻在斷天意回身那一瞬,不緊不慢地閉上了眼,收回劍鞘。
“蹭”幽澤劍回鞘的那一刻,冷劍也在龍傾寒喉前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斷天意幽幽地看了一眼龍傾寒,收劍回鞘,揚起了一抹微不可見的笑,“我輸了。”
輸在了冷靜之上,只被龍傾寒一激,便回身攻擊,而龍傾寒則是沉着的直面那把劍,於他這個冷漠的殺手而言,他已輸得徹徹底底。
“你想問甚,說罷。”
龍傾寒緩緩開口,“我……”
“不若我們先去過亭酒肆坐下,一同慢慢飲酒,再談如何?”鳳璇陽狠狠地瞪了龍傾寒一眼,插口道。方纔龍傾寒那收劍的動作嚇得他不輕,驚魂未定之下,便讓他生起了搗亂之心。
斷天意低眉思索了一會,便冷聲道:“鳳教主的提議不錯,那……”足尖一點,快速地邁步躍去,“在下先行一步,在酒肆裡候君而至。”
當最後一個字隨風飄到鳳、龍兩人耳裡時,斷天意已不見了蹤影。
“啊……啊……”事情轉變得太快,龍傾寒猶未反應過來,他呆呆地望着遠方,不自禁地啊了幾聲,想將準備說的話說完,可卻沒有聽衆了。
鳳璇陽趁機捏了龍傾寒的腰一把,啄了一口,“傾寒,我們也出發罷。”
“啊……”龍傾寒愣愣地回頭,然後啊地大叫了一聲,狠狠地一腳踹上了鳳璇陽的大腿,“該死的混賬!”
“嗷——”一聲悽慘的嚎叫在樹叢裡猛地響起,瞬間驚飛了所有的飛禽。
鳳璇陽將龍傾寒安撫下來後,便拉着他的手往過亭酒肆方向走去。哪知沒走幾步,便發現那隻“千里神駒”竟然識趣地躲在樹叢裡,慢悠悠地晃着腦袋。兩人還以爲它早溜了,卻沒想竟還在此處等着。鳳璇陽一樂,便誇獎道此神駒通靈性,龍傾寒則丟了他一記眼刀子道此驢太慢,跑不動。
不過最後,鳳璇陽還是唬得龍傾寒跟他一塊,坐着這個“千里神駒”悠回了過亭酒肆。
當他們倆到達之時,天色已經漸暗,而斷天意早已在那無聊得喝起酒來。他的桌下已躺着數壇酒罈子,可知已等候許久了。
龍傾寒瞪了鳳璇陽一眼,便走上前,歉疚地同斷天意說歉。斷天意也沒有怪罪,當下便邀他們倆喝起酒來。
鳳璇陽舉起酒盞便要給龍傾寒倒酒,可龍傾寒卻不着痕跡地移了開來,戒備地盯着他,一副防止他下藥的模樣。
鳳璇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嘆了口氣,便給自己倒了一杯,而後纔將酒盞遞給龍傾寒,讓他自個兒倒。
酒杯斟滿後,三人同時舉杯,“幹!”一聲落下,同時一飲而盡,放下酒杯。
數杯過後,斷天意與他們也漸漸熟絡起來。這時,龍傾寒纔開口道:“斷兄,不知方纔我……”
“哎喲——”一聲尖叫忽地從身邊響起,龍傾寒循聲望去,只見鳳璇陽將酒水灑了,流了一地,他皺了皺眉,便運起了功力,將酒水凝冰。
鳳璇陽扯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讚揚地點了點頭。
龍傾寒淡淡地收回了視線,繼續問道:“斷兄,你……”
“咦?傾寒的發上是甚?”鳳璇陽驚疑地說了一句,就伸出他的爪子,朝龍傾寒的頭上摸去。
龍傾寒的呼吸變得重了起來,他忍了忍,不再理會鳳璇陽的魔爪,繼續開口道:“斷兄,你……”
“哎呀,是隻蟲子,傾寒,你幾日未洗髮了?怎地會生蟲呢?”
龍傾寒全身開始發抖起來,他發覺打從跟鳳璇陽混在一塊後,他的脾氣愈發古怪,原本性子淡然的他,都常常會快被他弄得氣炸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道:“鳳教主,我昨日剛洗的發。”
“噢,是了,本座憶起了,昨日還是本座親手幫你洗的呢。”鳳璇陽故意曖昧地在“親手”兩個字上加重了音。
龍傾寒深深地吐出了幾口氣,他如冰一般的臉上開始慢慢產生裂縫,只待再來一把火,他便可爆發。他的雙拳攥了鬆,鬆了又攥,最後他嚥了咽口唾沫,直接一口氣問道:“敢問斷兄這“魔”……”
“哎喲喂——”鳳璇陽又插了一句話進來,捧着腹大聲地哀嚎。
龍傾寒已臨近崩潰,他側過頭,陰森森地問道:“鳳、大、教、主,敢問您又有何事了?”
看着那深冷的目光,鳳璇陽不由得渾身一抖,但他眼珠子轉了一圈,便皺着眉道:“我肚痛……”
這時,龍傾寒忽地扯出了一個笑容,他緩緩地湊到了鳳璇陽的耳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鳳璇陽一怔,這心都酥了。
但——
“滾到茅廁去!”重重一腳狠狠踢上,正中鳳璇陽膝彎……
“嗷——”
“叮”地一聲響起,鳳、龍兩人被嚇了一跳,擡眸望去,只見斷天意麪色有些鐵青地放下了酒杯,他冷冷覷了鳳璇陽一眼道,“龍少主不是想知曉這‘魔月’爲何物?在下便是告知你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