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看到錢，就覺得我賄賂你，然後一氣之下，把給我的機會收回去，我還是以後給你吧。”
“錢？”劉教授沒想到那裡面真是錢。
“嗯，昨晚王亞飛找到我，說要給我診療費，我覺得這錢是認可我和你的工作能力，不應該不收，但現在我沒執照，拿了就等同無照行醫，所以想交給你。”
原來是這樣，劉教授點頭，拿過信封打開一看，眉頭又皺起來了。
“怎麼要人家這麼多？！”
“...這還多？怪不得您研究一輩子，還住筒子樓。”
“我有房子，只是賣了——這些都退回去，剩下的這些留下給你師哥師姐們做研究經費，這個給你。”
劉教授從兜裡掏出20塊錢，小倩欲哭無淚。
“老師，我在你心裡，就值20塊錢麼？”
王亞飛給的這幾百塊本來就不多，老師還給退回去那麼多，到她這就給20，這樣做會沒朋友的！
“你在我心裡是無價的，不能用錢的俗物來衡量知道嗎？王亞飛的家庭條件也不好，他一個小兵能有多少錢？”
“那看病到哪都要花錢，不能因爲我們不開藥就一直做廉價勞工，老師您這是擾亂市場價格，真的，同行們會恨你的。”
小倩看病收費一直不低，混的如魚得水各行各業都有她的關係，反倒是老師一直關注社會底層，治療費一省再省，卻得罪了很多同行。
“陳小倩，你將來會朝着哪個方向發展？”
“我打算走高端私人諮詢，這塊目前還是空缺的——我不這麼做，也會有人這麼做，而且不能讓我們國家的肥羊都跑到國外去給別人送錢，而且我們這邊的倫理綱常，老外也不見得懂。”
言下之意，將來倩總不求最貴，但求最貴，使勁的宰肥羊！
小倩想把醜話說在前面，她的大方向不會改變，她做不到老師這樣的清高，低價甚至是免費也不適合用在有錢人身上，身份和地位到達一定高度的人，便宜他會覺得看的不好。
出乎意料的，劉教授並沒有對小倩直白的話感到憤怒，而是平靜的點頭。
“人各有志，我不勉強你做跟我一樣的人，而且你說的，也不無道理，高端私人諮詢市場的確還是空白的，只是——”
“只是我不要忘記劫富濟貧，不要把什麼都跟錢掛鉤是嗎？老師您放心，我以後如果真能起來，我除了給有錢人看，我也會在適當的範圍內，接一些廉價的單子回饋社會。”
她前世就是這麼做的。
劉教授搖頭，“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我只是想告訴你，收費高低不是衡量一個醫生的準則，你將來只要時刻記得你的職業，以及享受職業帶給你的快樂，有時候我們的成就感，不止來自金錢，還有其他的東西會讓我們快樂。你是個有天賦的孩子，我不想看到你成爲一個金錢機器，希望你能享受到當醫生的快樂。”
這些話，劉教授前世沒有對小倩說過，小倩聽完觸動頗深。
“所以老師，您經常接免費的單子，也是爲了享受快樂嗎？”
“是啊，每一個諮詢者，都能給我不一樣的感受，接觸她們，感受她們的世界，從而提高自己，這是錢沒有辦法買來的。”
“那您提高了這麼久...怎麼還是一副舉世皆濁我獨清，衆人皆醉我獨醒的不招人待見的樣子呢？”
劉教授突然很想抽她，這個小丫頭，是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老師，其實有個問題，我想問您，這事兒憋我心裡也挺長時間了，就是關於胡美靜的事。”
今天話聊到這個地步了，小倩也不想藏着掖着，直接把胡美靜的事兒提了出來。
“她怎麼了？”聽到胡美靜，老師馬上變的很認真。
“我在給楚軒做治療的時候，也給美靜做了一套測試題，您知道，一個家庭種出現一個心理問題的成員，通常家庭其他成員也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結果我發現胡美靜...”
“她有些內向，是嗎？”
“一開始是那樣的，可是後來我發現，當我提到兩個靈魂的理論時，她反應有些異常，想到她是您的乾女兒，所以我才問您，看您——”
小倩儘量把話說的圓滑沒有漏洞，劉教授卻是搖頭，伸手彈了小倩的額頭一下。
“你是發現了什麼吧，就知道瞞不過你，你太聰明，胡美靜不是雙重人格，而是交替人格，也就是心理學講的背離性逃遁症，她的身份，你應該也知道了，再裝下去就沒意思了，小鋼炮你真是個鬼丫頭！”
小倩先是一愣，然後臉微熱，感覺自己繞了這麼大一圈兒，絞盡腦汁的想掩蓋目的，卻被老師一眼看穿。
真不愧是博導，智商就是高，輕鬆就看穿了小倩，小倩看她這麼直白，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了。
“是，我知道了，她是交替人格，但我不太明白...老師，您冒着這麼大的風險，承受着內心的傷痛去做這件事，到底是爲了什麼？”
既然都是聰明人，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小倩平心而論，她非常心疼老師。
“就知道你是擔心我，所以我纔不生氣...孩子啊，你今年多大了？”劉教授嘆了口氣，對着小倩問道，這一刻小倩感覺不到她平時的高冷知識分子的孤傲，只像是個長輩。
“我19了，但是我測試過自己的心理年齡，已經40多了。”
劉教授淡笑搖頭，“就算你心理年齡40多，你在我眼裡，還是個孩子，可能你這個歲數的小孩，沒辦法理解我的舉動，其實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原因有二，一個是從我醫生的職業來看，我有義務對交替人格做出我認爲合適的治療方案，但更重要的原因是——”
劉教授看向遠方，小倩突然明白了。
“是因爲，您想完成兒子的心願，照顧好他在乎的人嗎？”
劉教授點頭，又搖頭。
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