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意說着,不覺間到了樺湖。
宮女成列遠遠跟在後頭,王昭容低聲說:“西樓,你姑姑也不容易。身爲孟大人的小女兒,本該安享一輩子榮華富貴。只是這宮裡,雖有一切,卻無法安享。即便身居皇后之位,可誰是個簡單的人物。宮裡的地位本就不是一定按品級而分,靠的只有皇上的垂憐罷了。”
西樓微笑着:“既然進來了,自然應該想清楚面對的是什麼。天下沒有什麼是捧在雙手裡送上的,得到什麼都要付出代價。”
王昭容怔了怔,“那麼,你對皇后娘娘,是什麼態度?按你的話說,豈非有袖手旁觀之嫌?”
西樓望向不明所以的王昭容,“我?自然是來探病的。娘娘與我說這些作什麼?”
她有些訕訕的笑了笑,而後道:“西樓,明人不說暗話。在宮裡謹慎是必要的,但有時也需要看清形勢。”
西樓有些意味的看着她,也不多說。
她淺笑,示意西樓看遠處的那個身影,“看到了她了麼?柳才人。前年進的宮,還是個嬌俏可人的少女,有過身孕,晉升過婕妤。以爲儀仗着這些,就能顯貴一世了。”
“然後孩子沒了?然後被貶爲才人?”
王昭容點頭,“不知是怎麼查的,總之後來結果是孩子沒了但責任在她自己。不過那會兒還沒貶成才人,是美人。後來她就很謹慎,不和任何妃嬪來往,偶爾有些神經兮兮的。又不知是哪位不安分的還視她爲眼中釘,趁機會下了手,就貶了才人。現在,連出來都少得很,成了驚弓之鳥。”
西樓看着那邊,一個女子的側面,站在湖的那一邊,良久不動。
“娘娘是想說,姑姑不可孤立無援?”
“西樓,你是聰明人,皇后的處境並不好。本宮平日與皇后關係也算得上親近,只是皇后爲人淡泊,否則何以落到如此地步。甚至連如今宮中的很多事情,都是由賢妃掌管。”她淡淡說。
西樓目光一轉,“竟是這樣。我曾聽說還有一位德妃,不知近況如何?”
她笑中帶着些許嘲諷,“如今正是在冷宮裡呆着,怪她自己不安生,偏要去動那許婕妤。”
西樓眯了眼,笑道:“如今宮裡都是懼了她?好似個個都躲着似的。”
“那是自然,不過暗地裡誰知道呢。但德妃的事兒,是個警告,目下誰也不敢輕動。許婕妤本人到不是個愛惹是非的人,只是明裡暗裡總會有些刀子朝着她那裡。”
西樓若有所思點頭。
看着她的樣子,王昭容心下一驚,道:“你該不會想她……”
她的話未說完,但意思卻很明確,她擔心西樓向許婕妤下手。
“別急啊,我又沒說什麼。”西樓笑得詭異。
兩人繼續慢步前行。
“臣妾參見王昭容。”柳才人正欲離去時,正巧碰上了她們,忙慌張行禮。
王昭容只淡淡說,“起吧,柳才人不必多禮。”
“是。”她低着頭,微微道。
王昭容與西樓未再理會,只是驀的聽到一聲驚呼,西樓頓時感到背後被狠狠撞了一下,倉皇向前傾。卻是柳才人突然向她倒過來。
西樓雖是疼痛,但是心裡清醒着,並未惱怒,只是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她便順水推舟,沒有刻意去保持平衡,任由自己向前倒下去。
雪雁忙上前來,只是有些距離,到了西樓跟前時,她已經摔在了地上。
“這……這可怎麼是好?”雪雁急得幾乎要流眼淚,忙和其他宮女將她扶了起來。
西樓喘着氣站起來,手臂連着手肘處,已經擦破了皮,甚至有血滲出。
王昭容冷冷看着宮女扶起柳才人,她的腿還在戰慄着,面色驚恐,“臣……臣妾不是故意的,是踩到東西了……踩到一個硬硬的珠子……”
“柳才人,你今日怎麼如此魯莽,西樓是鳳儀宮的貴客,皇后娘娘的侄女。本宮帶她在宮裡還沒逛一會兒就讓她受了傷,你說本宮如何向皇后娘娘交代?”
柳才人看着西樓,死咬着下脣,幾乎要咬出血來。一時間,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西樓看了一圈混亂的宮女與太監,已經沒人敢說話,包括申辯後的柳才人。霎時都安靜下來了。
“珠子?有什麼珠子?”王昭容左右看了看,地上並無她所說的。
柳才人低着頭,在地上看了一圈,突然淒涼一笑,“是臣妾不小心,沒有什麼珠子。”
西樓心裡有些冷笑,這樣就認命了,真是沒有意思啊。
“臣妾甘願到皇后娘娘那裡認罪。”她低聲道。
王昭容嘆了口氣,“我也不知如何說,西樓,你認爲如何?”
“姑姑尚在病中,不必去打攪了。”西樓淡淡道。
明顯看到柳才人的臉上瞬間白了,片刻後,說:“那……那臣妾只有去賢妃娘娘那裡請罪了。”
西樓淡笑道:“算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柳才人還是多多休息爲好。這腳不小心崴了,雖是你一個人的事,但有時候,就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柳才人看了看她,流露了一絲感激,更多的是一種死灰的絕望。
西樓轉身離去,王昭容也不再停留。
“會鳳儀宮,找太醫包紮一下吧。”王昭容看着她的傷,雖只是擦傷,但兩隻潔白光潤的手臂上添上這些外傷,着實有些讓人不忍看。
西樓拿着手絹,輕輕擦了擦,但眉間的皺痕也能看出她也疼得很。她直接放下手,讓寬大的袖子遮住,“沒事,目前不想回宮,還是不要讓姑姑擔心了。昭容娘娘,去你宮中如何?”
西樓思忖着,皇后身體目前有些差,又不願看太醫,那便隨她了。省得將太醫招了去,又橫生出什麼事來。
王昭容突然嘆了口氣,道,“西樓,探病這一說,不止我一個人不信吧。剛纔是個小把戲,試試你。看來宮裡又開始不安分了。”
“柳才人會如何?”西樓冷靜問道。
王昭容帶了一絲笑,“不過是第一個被推出來的。她也不傻,若是到皇后那裡請罪,便沒有什麼大事。若是賢妃那裡,就不是那麼好過了。”
“哦?”西樓微側了頭,疑惑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