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無波的河面下激流暗涌,危險四伏,河深處更是生活着許多古老的生物,它們耐心的潛伏着,警惕着周遭發生的一切,時刻準備着獵食與反獵食。
水中的世界沒有光亮,到處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粗大的水草瘋狂的在黑暗中蔓延,肥碩的魚蝦四處遊弋着,尋找着活下去的希望。
猛然,水中一點霞光逸散,隨後是無限的光明驅散了黑暗,帶來了強大的生機。
霞光中包裹着一人,一狐。
人,是法海;狐,是雪狐。
一人,一狐墜落懸崖後便昏迷過去,唯有雪狐臨昏迷前施展的護身霞光還沒有消散,隨着河水漫無目的遊蕩。
慢慢的一人一狐,下沉到河底中,慢慢的一些泥沙漂浮過來,覆蓋在上面,淹沒了一切,就像歷史的天空下,有無法觸摸到的真實,誰也不知道這裡埋葬着一人一狐。
昏迷中的法海,感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了,無悲無喜,虛無飄渺,他覺着自己的身體上壓着一座百萬重的雄山,壓得自己喘不過起來;又感覺自己修行加身,萬塵不染,淡然出塵猶如神仙。
難道我就這樣死了嗎?還是我已經成仙?
法海不由得自嘲一笑,自己還真是多災多難啊,自下金山寺以來,基本上一步見鬼,二步殺人,三步逢妖,四步逃遁……
這麼一想,還真有點意思,自己似乎和西遊記中的唐僧師的經歷很相似啊,也都是步步逢災,處處有難,不過,人家唐僧還有齊天大聖,天蓬元帥,捲簾大將伺候着,最差的坐騎都是東海龍宮的龍三太子。
可自己呢,好像只有一隻雪狐始終陪伴在身邊,哎,老天呢,同樣是和尚,做人的待遇怎麼就差這麼多呢?
,難道是因爲歡喜佛賜給我的那個紫金鉢惹來的晦氣,據說那個紫金鉢是唐僧的飯缸子,我用了他的飯缸子,豈不是砸了他的飯碗?
就這樣無聊的想着,思緒如天上的白雲飄蕩,魚龍漫衍變化不定,一時思接千載,視通萬里,一時混混沌沌,似睡似醒。
法海不知道自己想着什麼,更不知道下一步會想到什麼,一個念頭生出,一個念頭覆滅,生生滅滅,無窮無盡,剎那的時間,早已經是無數的念頭生滅變化。
開荒決不知道什麼時候慢慢的自動運轉起來,一股玄妙的氣機圍繞在法海的身體旁邊,神與氣合,道與真遇。
法海感覺好像人在耳畔唸經,心態平靜如水,神到氣到,氣隨神至,大定真空,物我兩忘,所有的氣機都消失了,所有的血脈都沉寂了,所有的呼吸都消失了,他好像一個死人,靜靜地躺在一層霞光中,安詳的躺在河底,任由河水沖刷,任由泥沙覆體。
“清清元神,寂照長明,心死神活,一靈獨覺;靈覺似飄似存,又綿綿不斷,後天呼吸已盡,先天玄關之始,璇璣停輪,日月合璧……”
有人在耳畔誦經?是神佛還是天仙?
一股特殊的靈敏自身體中竄了出來,好像身體上爬出了無數的觸手,撫摸着大地,撫摸着山川,撫摸着一條條河流,撫摸着一尾尾魚蝦,真實而可愛,美麗而自然。
此時的自己好像化爲了山川大地,好像化爲了花草鳥獸,象山一樣沉凝,厚重,像花一樣風流,多姿,像神獸一樣氣勢磅礴,像流水一樣自然而然…….
自己就是這一片天地中的水,石,山,木,這片天地與自己合二爲一,自己與天地萬物爲一,萬物就是自己,自己就是萬物,好像自己觸摸到了這片天地的真實。
天地在自己眼中在沒有秘密
轟隆…….
沉凝的血脈恍如電閃雷鳴,雄渾的氣血劇烈沸騰起來,一靜一動,璇璣停輪,日月合璧,無盡的真氣自福田中奔涌而來,扣動先天玄關。
漆黑的河水中,一片瑞彩浮現,照耀出無盡的光輝,光輝中一頁金書,一片貝葉在沉浮,金書,貝葉上面流轉出無數的文字,圖畫。
這些文字宛如活物,在虛空中不住遊動,沒有人知道這些文字如何寫成,也沒有人能夠臨摹上面文字,但又莫名其妙的知道,這些文字是什麼意思。
伴隨着無盡文字的是一幅幅圖案,有仙女在唱歌,有天使在舞蹈,也有佛陀在吟唱,更多的是一層層十八重地獄的虛影在輪轉,賞善罰惡,因果隨身…….
一股至強至大的力量以這片金書貝葉爲中心鋪天蓋地的向四處洶涌澎湃而去,如滾滾長江,似滔滔大河,在天地間浩蕩起伏。
如神醒來,似魔度世…….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
斷崖下一處密室中,六位風華絕代的女子正在吞吐天地元氣,草木精華,驀然感到一股古怪的氣息震盪天地,威懾心神。
白日哪位宮裝女子坐在當中,另外五位坐在五行方位,其中一位相貌清秀,身段婀娜的是名叫雪娟的女子。
而此時出聲的則是宮裝女子,是她們的公主。
“公主,好像是玄陰鬼氣?這東西只有陰曹地府,十八重地獄才能擁有,對我們鬼修而言,這是天大的機緣,不能錯過。”
這位五位女子,穿着五色的衣服,青黃黑赤紫,青色的木,黃色的土,黑色的水,赤色的火,紫色的金。
雪娟穿的是一件黑色衣裙,神秘而朦朧,清秀而嫵媚,說話的是一位身着青色衣服的少女,她明目皓齒,顧盼生輝,細細感受了一下天地元氣,立刻興奮起來。
雖然興奮,卻目光看着端坐當中的宮裝女子,只要宮裝女子不發話,縱然天大的好處就在眼前,青衣女子也不會徑自離去。
這世間除了公主的安全,在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死過一次的人,更明白生的意義,人死了可以在機緣巧合下幻化成鬼,繼續修行,鬼死了,是不是就從此煙消雲散,永不超生呢?
鬼修?
誰能想到這樣一羣美麗的女孩兒,不是人,卻是一羣鬼呢,或許有時候,鬼比人活的更加真實。
“走,去看看,這地方不應該出現這麼濃厚的玄陰鬼氣,縱然是鬼王,也沒有這樣深厚的鬼氣。”
宮裝女子眉頭微皺,時時流轉着一抹醉人的憂傷,就算是鬼修中最誘惑人心的玄陰鬼氣就在眼前,也不能讓她有一絲的驚喜。
她的眼中不時有憂傷流轉,似乎在思念着一個遠去的身影,又似乎在等待着一份遲來的眷戀?
只是千年以後,人在何方?
天色早已大亮,無窮無極的金輝噴薄而出,照耀着世間的大多數角落,卻照不破斷崖上空一片繚繞的雲霧。
六人順着天地元氣波動,感應着,不久就到了大河旁邊。
“怎麼是這裡?公主,難道不久前掉落在河中的人還沒有死?這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動靜嗎?”。
雪娟一身黑色的衣裙緊緊的貼在身上,玲瓏的身段更顯得凹凸有致,清秀的面孔,魔鬼的身
材,更給人一種最原始的誘惑,使人不由得想要撲上去肆意褻瀆。
轟隆……
宮裝女子剛要發話,滔滔長河上面忽然波濤洶涌澎湃,驚濤拍岸,捲起千重巨,一座座水山涌動到了高空,濁浪滔天。
“我感受到一股強大的氣機,好像幽冥的氣息在跳動…….”青衣女子秀眉微蹙,有些疑惑:“莫非是幽冥地府的門戶洞開,泄露出來的。”
“斷不是幽冥地府的門戶洞開,的確是龐大的玄陰鬼氣醞釀在下面,或許是儲存在一件寶物中,只是現在,這件寶物覺醒了….”赤衣女子靜靜感應了一下也說道。
“二位姐姐說的都不錯,小妹我能夠溝通大地,感受卻有些不同,我感覺這洶涌澎湃的玄陰鬼氣中有無上的威嚴,好像陰曹的律法搬上了人間。”另外一位黃衣女子周身閃耀着土黃色神華,瑞彩千條,光芒萬丈。
“要不,我來動手,看看到底是什麼在作怪?”
紫衣女子眉毛一挑,殺氣騰騰,手中凝成一杆長槍,紅纓飄揚,直指天空上的一座座水山,一抖之間,槍花亂濺,勢能弒龍縛虎。
“不要輕舉妄動,看看再說。”
宮裝女子恍如感覺到了一絲來自靈魂的熟悉,好像一位至親至愛的人出現在眼前,不由得淡化了眼中的憂傷,甚至有些欣喜的說着:“我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昏迷中的法海跟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不知道金書貝葉流轉着霞光神輝,不知道身在河底,河面上卻風起雲涌,水山重重,更不知道有六位天仙一樣的美人兒在注視着這一切。
此時的法海混混沌沌,無聲無相,無形無色,只覺得道法自然,身體所有的生機頓時消失,與天地萬物爲一。
神到氣到,氣隨神遊,大定真空,寂然觀照,冥冥有應也,股股強大的真氣自福田中奔涌出來,一股先天至精自幽冥大福田的靈泉中透出,與真相遇,與天相合,與神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