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着齊子嵐,第一次,董二三知道了憐憫這個詞,她發自內心的,憐憫齊子嵐。她曾覺得她很可憐,後來認爲那個背上有胎記的男孩子纔是可憐的。可,他們的可憐,來自於他們沒有親人,沒有家。可是,齊子嵐,他有親人,甚至他們都很愛他,爲他生爲他死,可他,卻比他們都要更可憐。
命運的難以評價,就在於此。難言,且迷惘。
多年之後,齊子嵐被人稱爲董二三的影子,世人都傳言,他是個美麗絕倫的奇男子,比董二三袁素涼等等,都美,因爲怕別人覬覦他的美貌,才躲在暗處。但是,誰又知道,那個穿着風衣帶着禮帽,和他們擦肩而過的男子,就是他們嘴裡的傳說人物呢。
不過現在這時,董二三隻是想確認他的本質。
“認識我?”她長大後的樣子,和小時候差不太多,被認出來也不稀奇。董二三直接開門見山,“要是認識,直接承認,看在...這種情況的份上,我會幫助你。要是不認識...”董二三眯眯眼,“你爺爺沒教育過你,見了長輩要問好嘛?”他連一個人都沒叫。
齊叔一直坐在旁邊,不動聲色的看着。他要開始挽回這個孫子,希望還來得及。
齊子嵐低下頭,無聲的要走開。董二三眉頭一皺,這是什麼意思?否定?不屑?擡腳想追他,誰知踢到了一個那時被她掀翻在地的茶碗,茶碗滾了一滾,正好滾到齊子嵐腳邊,啪的一聲,裂成了兩半。真不是董二三腳勁大,是那茶碗本身就一道裂紋,被這麼三折騰兩折騰的。不裂開纔怪呢。
這是,齊子嵐不知道啊。他還以爲是董二三誠心扔過來摔碎的。又氣又急得跳起,側身怒瞪着董二三,“這是我家的碗!!”他雖然剛四歲,但是他懂很多了。他已經識字了,還自學了算數,現在在學乘法,這些是他覺得自己最大的本事。但他也知道,家裡窮,連吃飯的碗都沒一個好的。這待客的碗。都算是最好的了,還被這丫頭這麼摔碎,齊子嵐心裡本來就憋着一股火。瞪了董二三半天,忽的就撲了上來。
董二三從接觸到他的眼神,就心裡起了防備,她對敵意最敏感了。同時也確定,他就是一個小孩子。不然誰會爲了一個碗拼命啊?眼見他撲了過來。心跳快了一拍之餘,也趕緊閃開了。小胸脯子起伏了幾下,董二三心裡嘀咕,看來和張媽和董丞打拳,還真不是白費的。但是腳下還是不穩的差點摔倒,側身扭了一下。躲開能被齊子嵐抓得到範圍,坐在了地上。
今天董二三穿的,是老祖宗一件舊衣。被董丞改的連衣裙,布料上原本帶的花色,是団紋的牡丹,純織出來的,精緻好看。這麼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的土,董二三是真的有點心疼。一半心疼董丞的辛苦。一半心疼這件衣服的料子,她還想和張媽研究出來織這種料子的方法呢!!
“還看什麼看?拴住了你孫子,不然,瘋了老的,還得瘋了小的!!”董二三看向齊叔,“我會扣錢賠償我這件衣服的。”反正存摺在他們手裡!!
齊叔趕緊過來,拉開孫子,衝董二三瞪瞪眼,也不敢說什麼。萬一她真的獅子大開口怎麼辦?錢再多也不禁扣啊。再說,要是鬧得厲害了,被董丞他們回來看見,也不好。
“孩子嘛,鬧着玩,你這小姑娘,就是嬌氣,一點也不合羣!”
“把你孫子拴上鍊子,我就跟他玩,喂他一根骨頭什麼的。”死咬着齊子嵐是那啥就對了。
“你會不會好好說話?兩面三刀的孩子!”
“某個僞君子是變臉變得習慣了,一時見着兩面三刀就覺得陌生了吧?別見外啊,您不就是這麼修煉成精的!”
打嘴架董二三是不會輸的。齊叔哼了聲,低頭拉着孫子,“小嵐,你看見沒有?爺爺本來想給你找個夥伴,結果...她不好。咱們以後不理她,躲着她走,知道不?”絕對不能讓孫子靠近她,等孫子大點了,在一塊,那時才安全點,免得被帶壞,情誼也不會少多少。
齊子嵐一直在瞪着董二三,聽見這句話,居然搖了頭,“我要跟着她!!”他一定要跟着她!!
這絕對不是神馬忠犬滴節奏,相信瓦。
董二三的眉頭,比齊叔皺的還嚴重,“我可不是什麼肉包子。”他,難道......董二三深深的看了眼齊子嵐,哈,老東西,你的算盤,算計了所有人,可你永遠都算不到你這孫子的變數了,“好啊,跟着我,有骨頭!”這老頭要心機有心機,要狠有狠,以防他做出什麼事,還是拿住了齊子嵐爲好。
齊子嵐眼珠動了動,甩開齊叔,衝進了廂房裡。齊叔臉上的顏色,那叫一個難看,他想出的挽回孫子的辦法,看來不行啊,看來要編另外一套說辭了。董二三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可是不會提醒一句的。
這時,忽然外面有人叫門。齊叔整整衣服,慢悠悠的扭了出去。董二三看了眼廂房,那孩子在看着她。不過董二三可沒有進去的心思,就扭頭拍着身上的土。
不一會,齊叔面帶焦急的進來,“二三,家裡就先交給你了,紅梅出事了,我得去看看。”完全是把董二三當大人的交代口氣。董二三也不會和他較勁,沒好氣的擺擺手,“快去快回。”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齊叔穿上外出的布鞋,噔噔就走了出去。同時,齊子嵐也閃了出來,往門口跑。董二三也不管他,老頭說讓她看家,沒說幫他看孫子。心裡異樣的感覺又生了起來,一般來說,應該是囑咐她照顧好齊子嵐吧?
董二三已經開始意識到問題的所在了。
齊子嵐快到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住腳步,回頭看着董二三,“你跟我一塊去。”語氣堅定又自負。董二三無語。“我爲什麼啊!”齊子嵐抿抿櫻桃嘴,“你,跟我一塊去!”董二三不動,這孩子也真不愧是那老頭的血脈,一樣的自以爲是!!
又跑回來,齊子嵐拉住董二三,他比董二三大一歲多,個頭在同齡孩子中算矮的,但是相對於董二三來說,還是高了不少。董二三知道這孩子是個豹子脾氣。抽不冷就炸毛,也沒揮開他,“你想去找你爺爺你媽媽?你去了又能怎麼樣?小孩子。還是在家數螞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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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子嵐到也不是魯莽的孩子,並沒有扯着董二三就走,“我是這家的男子漢!”
......
什麼?董二三掏掏耳朵,“你說你是什麼?”她覺得自己大概聽錯了。
“我是家裡的男子漢,頂樑柱!!”他會比他爸爸更強!!齊子嵐用奶聲奶氣的口吻。說着斬釘截鐵的話。陪着美麗的包子臉,這要是董丞在這裡,早萌的一臉血了。就是海赫格在,也會摸摸他的頭的。可惜,他面前站着的,是董二三。
“啊。是哦,好大的頂樑柱啊....”這什麼孩子!!董二三最受不了這樣的宣言,空頭支票一張。聽着好聽,轉頭一點用都沒有。更別說,這還是一個孩子的覺悟,齊家好家教啊...哼,齊老頭。看你以後怎麼教育你這個男子漢孫子!!
齊子嵐眼睛瞪的圓圓的,“我說的是真的!!”她不信!賭氣的扭頭。忽然想起要去找爺爺和媽媽,“走!”擡腳就往前走了。被他拉着的董二三沒辦法,只能隨着他的腳步。
“你爺爺讓我看家的,你讓我跟你走,到時,你家裡丟了東西,你們可別賴我。”如果這家裡真有值得偷的東西。
齊子嵐腳下一頓,猶豫了一下,轉身踮着腳,把廂房的門鎖上了。說來容易,但是鎖門這件事,對一個幼童來說,還是很吃力的。一大會的功夫過去,齊子嵐才鎖好。拉着董二三就出了門。
可是,沒走多遠,就迎到了齊叔和紅梅一行人,紅梅被人攙着,頭髮有點亂,好像受了什麼驚嚇。齊子嵐放開董二三,快步跑上前去。紅梅有些神思不屬,齊子嵐和她說了好幾句,她才低頭看見他。可就是摸摸頭,虛弱的笑了笑,又被旁邊的人截過去說話了。大人的腳步,總比孩子的快而大,也沒準是着急送紅梅回家,包括齊叔和紅梅在內的這些大人,漸漸的拉開了和齊子嵐的距離,直到遠遠的,只剩下齊子嵐一個。
董二三看着這一切,終於明白了。
走到她身邊這些人,好些都向她投來好奇探求的眼神,紅梅一看見董二三,甚至眼淚都下來了,“大小姐啊,我把錢弄丟了...”董二三一直面無表情,可聽見這句,心裡還是無語了一下,這位真是富家太太的命啊。
“你別說啦,你自己都要被人拐了,還在乎錢!”路人甲。
“聽說不少錢呢,那些人沒準就是奔着錢來的!”路人乙。
“我看懸,紅梅長的白淨,那就是拐賣婦女額!”路人丙。
啊,原來又碰見了柺子,錢丟了,人回來了,挺好。董二三看看遠處,董丞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她想回家。
齊叔止住衆人,“這是教區海先生家的大小姐,你們都沒見過,今天跟着過來玩玩,別說這些了,嚇着人介孩子。”都說了這麼多了,您這阻止的也晚了點吧?董二三神色坦然的接受着打量,對海先生這個稱呼,已經不稀奇了。可從這老頭嘴裡說出來,總有點特殊的味道。
一羣人走過去,去了齊家。董二三任誰叫她,都沒動,就這麼站着,看着齊子嵐。
一個沒有存在感的孩子。連他親人都在忽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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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如弄定時更新呢,今一更,明雙更。這幾章有點沉重哈,可小嵐是重量級人物啊,暫時只這一次出場,不能不寫啊。就這麼不喜歡看啊,掉收掉的好狠,十多個啊,瓦這得多難受啊。。。。感覺木有激情鳥
ps:
感謝【獨行御風】大大滴賞,謝謝~~~撫慰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