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有點惱,白梁氏道:“凡事都講個變通,他好歹也是咱們白府的女婿,幫自家人謀個官職怎麼了?放他那裡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他一句話能辦成的事兒就一定要給你辦?”挖了挖耳朵,懷玉痞笑,“各位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你們是幫過他的忙啊還是救過他的命?難不成就因爲沾親帶故,便可以這樣不要臉地要求別人?”
這話直白,臊得幾個人頓時坐不住,白梁氏一怒就拍了桌子:“白珠璣,咱們這麼多人低聲下氣地求你,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摸了摸自己的臉,李懷玉靠着欄杆笑:“是啊,你們能把我怎麼樣?”
語氣之囂張,氣得涼亭裡所有人都急眼了。白劉氏張口就道:“你別以爲嫁給紫陽君就高枕無憂了,你自己做過什麼齷齪事,自己心裡還不清楚?逼急了撕破臉,我們不好,你也別想好了!”
這話說得有點莫名其妙,懷玉低頭想了許久:“我做什麼齷蹉事了?”
冷笑一聲,白梁氏道:“你成親當日三十六擔嫁妝是怎麼來的,當真以爲沒人知道?”
送嫁妝的人細心,專門讓白府的人去擡,可白府的家奴又不是沒眼睛沒嘴巴,看見什麼了定然是要說的。
懷玉頓了頓,深深地看了這羣人一眼,然後起身拍了拍裙子。
“走吧。”她道。
衆人都不明所以,白劉氏皺眉問:“去哪兒啊?”
“還能去哪兒,去找我爹啊,不是要說我嫁妝的事情?”懷玉挑眉,“在這裡說有什麼意思?去當家的面前評理才行啊。”
這些個剛纔氣勢洶洶的人,一聽這話又立馬焉了,磨磨蹭蹭的,沒一個人肯動身。
還有十二擔嫁妝,在白梁氏的院子裡藏着呢……
冷眼看着她們,懷玉暗暗搖頭,心想攤上這麼羣親戚,也是白珠璣倒了八輩子的黴。
說也說過了,嚇唬也嚇唬完了,李懷玉以爲這件事能就這樣翻篇兒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是她太天真了。下午動身回江府,江玄瑾與她正在車邊同白德重告辭,眼瞧着要上車走了,白梁氏突然就上前來朝江玄瑾道:“君上可要將珠璣看仔細了,大把人搶着要她呢!人家陸掌櫃還給她添了三十六擔嫁妝,生怕您
對她不好!”
這話大大咧咧地響在白府門口,一瞬間四周都安靜了。
京都第一富商陸景行,給隔壁出嫁的四小姐白珠璣添嫁妝,還添成了三十六擔,這是個什麼情況?
白德重當即呵斥白梁氏退下,李懷玉也沉了臉,目光陰鷙地扭頭看她。
白梁氏笑得分外得意,連被白德重當衆吼了也不在意,只捏着帕子踮着腳,一臉看好戲的神情望向車邊的江玄瑾。
這麼響亮的聲音,江玄瑾是不可能聽不見的。以這位君上的身份,會怎麼看待這個有別的男人給嫁妝的夫人?
惱怒嗎?還是羞憤?衆人都有點好奇。
感受到了背後灼熱的目光,江玄瑾慢慢轉過了身,墨色的眸子掃了白梁氏一眼,然後看向旁邊那有點氣憤的人。
李懷玉也在看着他,眼裡沒有慌張,只有着急,像是生怕他上了人家的當,攥着手就想張口給他解釋。
然而,話沒出口,就被他伸手按回了喉嚨裡。
修長的手指按着她的脣,輕輕撫了一下,面前這人放柔了眼神,認真而誠懇地看着她的眼睛道:
“我會對她好的。”
一貫清冷帶佛香的聲音,在說這話的時候竟染上了凡塵情意,六個字纏綿着從脣齒間滑出去,尾音還帶了一抹笑。
再眨眼,漆黑的眸子裡突地就點了燈,一盞盞地亮起來,溫柔地將她包裹住。手從脣上抹過,放在她耳側,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
“伊人珍貴如廝,當護手裡心上,生莫敢忘。”
一字一句,如同許諾,深情而鄭重。李懷玉傻了,臉頰感受着他手心的溫度,眼裡看着他溫柔的眉目,耳裡再聽這一句低吟慢訴,頓時感覺心口“轟……”地炸了一聲,炸出來的緋紅從脖子一路爬到了額頭,整張臉紅得跟一口氣抹了三盒胭脂似
的。
這人可真是……人家在告狀呢!他不聽什麼陸景行,也不聽什麼三十六擔嫁妝,怎的就只聽見了最後一句話?
平時她怎麼逗也逗不得他笑,眼下這一勾脣,卻像是一陣風把整個京都的春意吹來了,嘩啦啦地全溢在他眉梢。
要人命啊!
她傻了,白府門前的衆人更是傻了,誰也沒見過紫陽君這副模樣。原先他是花立高嶺,碰不得惹不得,眼下他卻是自己伸下枝蔓來,將花開在了白四小姐面前。
一朵沒有刺的花,不含冰雪,花色動人。
微風吹過,白府門前一時全是咽口水的聲音,誰也沒敢再多說半句話。
車簾放下,回江府的馬車搖搖晃晃地走上了官道。
李懷玉這叫一個滿心歡喜啊,捧着臉沉浸在方纔的場景裡,嘴角都咧到了耳後根,傻傻地笑了好一陣兒。
然而,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往旁邊一看。
江玄瑾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眼神陰沉,渾身都籠着冰冷的氣息。
笑意一僵,懷玉眨眨眼,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連忙起身去外頭的車轅上蹲了會兒,然後再掀開簾子一看。
車廂裡一片陰暗,江玄瑾擡眼看她,眼裡冷意比平日更甚。
被看得打了個哆嗦,懷玉搓搓胳膊,驚恐地問:“你是誰?我方纔那溫柔深情的夫君呢?”
江玄瑾極爲不友善地嗤笑一聲。
感覺到這人的怒意,懷玉覺得自己很無辜,方纔還好好的呀,怎麼車簾一落,這人的柔情就像是被關在外頭了一樣?
“進來。”他寒聲道。
懷玉抓着車轅直搖頭,他這副樣子,誰進去誰傻蛋啊,萬一被凍僵了怎麼辦?可……再一看他那活像是要馬上出來凍僵她的眼神,認真思量一番,李傻蛋還是坐回了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