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誰規定新郎必須迎親的?
心情不好,江新郎臉上一點笑容也沒有,不僅不笑,一張臉還越來越陰沉,搞得最後百姓們都猜:君上難道是被逼婚的?
乘虛很想提醒自家主子,這是成親,不是奔喪!人是他自己決定要娶的,就算不喜歡笑,好歹也表現得高興點啊!
可是,一靠近他身邊,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涼意,乘虛打了個哆嗦,沒出息地把準備好的話全嚥了回去。
多年的侍奉經驗告訴他,主子生氣的時候,還是別去招惹來得好……
於是,江玄瑾就獨自生着悶氣,從白府門口一路氣到江家,渾身氣息暴躁得喜娘都不敢給他遞同心結。
“怎麼啦?”感覺到落轎了,外頭卻半晌也沒動靜,懷玉忍不住小聲問了問。
靈秀不安地回答她:“奴婢也不清楚……君上好端端的,突然就不高興了,眼下站在江府門口,沒人敢靠近。”
又生氣?李懷玉一愣,接着就忍不住笑了:“他可真是個小公主啊!”
這麼壞的脾氣,比她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靈秀一聽她這話就嚇得一個趔趄,扶着轎子小聲道:“您可仔細些,叫君上聽見就不好了!”
“慌什麼啊?”懷玉道,“他又不吃人。”
這話剛落音,江玄瑾就沉着臉往轎子這邊來了。
靈秀被他這渾身的戾氣嚇得連連後退,抖着嗓子喃喃道:“也不一定啊……”
懷玉正想問什麼叫不一定,結果就聽得花轎的簾子“刷……”地被人掀開。
“拿着。”有人兇巴巴地把同心結塞到她手裡。
懷玉下意識地接住,感覺到他的暴躁,壞心一起,倏地一用力,反將他半個身子拉進了花轎。
“你……”江玄瑾愕然,伸手在轎門上,眉頭緊皺。
笑嘻嘻地將蓋頭掀起半個角,她睨着他道:“氣什麼呀?”
面簾搖晃,擋不住她一雙水光瀲灩的眼,這樣帶笑瞧着他,似花開春風,又似雲藏皓月。瞬間將外頭的嘈雜壓了個乾淨。
暴躁的氣息突然就褪了一點下去,江玄瑾板着臉看了她一會兒,終於還是悶聲悶氣地道:“人太多了。”
太多了,又全盯着他看,吵得要命,很不舒服。
這語氣,活像是小公主在撒嬌。
懷玉聽得這叫一個心軟啊,拉着他的手就哄:“你忍一忍好不好?等禮行完,我給你剝橘子吃!”
“不要。”
“哎呀,你聽話嘛。”她伸手理了理他的衣襟,柔聲道,“外頭的人一輩子也沒見過幾次天仙下凡,你大發慈悲,讓他們開開眼。要是覺得吵了,就當他們在誦佛經!”
江玄瑾一聽,認真地皺着眉頭思考起來。
外頭等着的喜娘見新娘子半晌不出來,哆哆嗦嗦地上前喊了一聲:“吉時到了。”
喊完,連忙退開三大步,生怕紫陽君回過頭來衝她發火。
然而,轎子裡的人抽身出來的時候,臉色竟然平和了下來,像是清風吹散了烏雲,一身戾氣盡消。
衆人愕然,接着就見他扯着同心結將蓋着蓋頭的新娘子牽出了轎子。新娘子身段苗條,一身花開富貴並蒂蓮的嫁衣好看極了,惹得四周的人嘰嘰喳喳地又讚歎起來。
李懷玉低頭就對江玄瑾道:“這是在背《觀音經》呢。”
“瞎扯。”
“你別不信,聽聽這嗡嗡嗡的聲音,像不像觀音經第一段兒?”
“閉嘴!”
懷玉委屈巴巴的隔着蓋頭道:“我安慰你,你爲什麼反過來兇我?”
沒理會她,江玄瑾牽着她就往江府裡頭走。懷玉看不見他的表情,以爲他還在生氣,一路上便喃喃不休地繼續小聲哄他。
然而乘虛在旁邊看得很清楚,他家主子從牽上同心結開始心情就緩和了,雖然依舊板着臉,但眼裡也算有了喜氣。可他偏不跟白四小姐說,就任由她低聲下氣地說好話。
無恥,太無恥了!
然而,更無恥的還在後頭。
江小公主掃了一眼門前的火盆,很是不耐煩地道:“不想跨。”
懷玉哭笑不得地道:“這還能不想的?是規矩呀。”
“跨了又沒有好處。”
好處?懷玉頂着鳳冠和蓋頭想了一會兒,小聲問:“你想要什麼好處啊?”
旁邊的人沉默片刻,悶聲說了一句:“算你欠我的。”然後便跨過了火盆。
懷玉這叫一個感激涕零啊,在喜娘的幫助下跟着跨過去,跟上他便想說多謝。
但是,話到嘴邊,她覺得有點不對勁,反應了一會兒之後大怒:“這是咱倆都得行的禮,我爲什麼要給你好處?”
江玄瑾頭也不回地道:“你答應了。”
“那是你詐我啊!”
“你答應了。”
“……”
李懷玉覺得,男人真是不能寵,一寵就容易扶搖直上九萬里,天高無頂海無際。
江府的宴席擺得極其壯觀,從前庭一直到正堂,架勢比之前江小少爺的生辰宴會大得多。巳時一過,席位上都漸漸坐上了人,但白家孃家席上始終只有零散的幾個影子。
剛開始還沒人說什麼,畢竟時辰還早,孃家人趕過來許是要慢些。但新人已經抵府,各處都要坐滿了的時候,有人注意到了不對。
“白家的人呢?那麼多張桌子,怎麼連一張都沒坐滿?”
“這怎麼回事?是不是還在外頭陪着新娘子呢?”
“沒有,我從外頭看了過來,新娘子身邊只有喜娘。”
議論之聲四起,轟轟亂亂響成一片,比方纔外頭圍觀的百姓還吵。
江玄瑾掃一眼右側的孃家席,眉頭微皺。
懷玉自然也聽見了,但她早就料到會如此,所以很是平靜:“他們唸的是觀音經的第二段,你別在意。”
還叫他別在意?江玄瑾有些惱,側頭便問身邊的乘虛:“怎麼回事?”
乘虛小聲答:“白御史在白府招待賓客,其餘的人……倒也有請過,說是來得晚些。”白孟氏等人說過不來,但畢竟是大門婚事,做得太難看也不好,於是她們就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頭,打算最後再慢悠悠地進去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