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玄瑾回頭看她:“怕什麼?”
“老太爺那麼喜歡小混蛋,還在翻書給他起名字呢,突然去跟他說孩子要姓李,他會氣死的!”懷玉想着想着就打了個哆嗦,“他這兩日都抱着兩個小傢伙睡,寸步不離!”
微微一哂,江玄瑾道:“你想多了。”
懷玉瞪眼,能是她想多嗎?哪個婆家忍得孩子隨娘姓啊?更何況是江家這樣的大戶人家。
然而,跨進鴻願閣,懷玉發現,自己好像是真的想多了。
老太爺脖子上吊了兩個布兜兒,一個兜兒裡塞着一個小傢伙,他也不覺得脖子酸,一手拍着襁褓,一手捏着筆在桌上寫着什麼。
“哎,你們來了?”老太爺樂呵呵地放了筆,把桌上的宣紙拿起來,“快來瞧瞧,哪個名字好?”
半張桌面那麼大的紙,上頭用小楷寫滿了字,懷玉看了一眼,全是名,沒有加姓。
江玄瑾道:“有件事想同父親商量。”
“哎,我知道。”老爺子擺擺手,“外頭那麼大的動靜,爲父又沒聾,還用得着你來說嗎?哥哥姓李,沒關係,但……”
轉頭看向李懷玉,他抱緊了小禍害:“女娃一定要姓江,行不行?名字我都想好了,綏綏,‘有狐綏綏,在彼淇樑’,綏這個字好!特別好!你聽我說……”
“等等。”瞧他有滔滔不絕的意思,懷玉連忙先讓老爺子打住,“您……不介意小混蛋姓李?”老太爺抿脣:“玄瑾說了,這兩個孩子都是你拼着命生下來的,咱家一沒照顧好你,二沒幫上什麼忙,你肯帶孩子回來,已經讓老朽很高興了。再者說,這孩子有福氣,跟着姓李,將來便是君臨天下,大局
之下,哪裡還能計較這姓氏?總歸都是老朽的親孫兒!”
懷玉很震驚,看看他又看看江玄瑾。
江玄瑾滿臉淡然,一副“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表情。老爺子雖然喜歡孩子,但通情達理得很,只要還讓他抱孩子,別的都好商量。“你放心,還有焱兒在,江家老二那邊也有個姓江的男娃呢。”看她滿臉錯愕,老太爺還反過來安慰她,“雖然老二那姬妾小氣又多疑,不肯把孩子給老朽帶,但那孩子也姓江,會繼承江家香火。你要是實在
過意不去,以後緣分到了,再多生兩個也無妨。”
“不行。”一聽這話江玄瑾就黑了臉,“不生了。”
老太爺一愣,瞥他一眼:“又不是你生。”
“那也不行。”他皺眉,渾身隱隱有戾氣,語氣都帶了頂撞的意味。
懷玉知道他在想什麼,連忙拉了他的手小聲哄他:“不生了不生了,你別激動啊,我這不還是好好的?”
運氣好纔是好好的,萬一運氣不好呢?江玄瑾陰着臉繃着下巴,一副沒得商量的樣子。
江老太爺唏噓:“我就隨意說兩句,生不生的,還不是你們做主?”
“是啊,我做主。”懷玉笑道,“爹還是看看小混蛋取什麼名字好,別理他別理他。”有她打圓場,老爺子就又笑了起來,指着紙上的名字道:“老朽讓人算了八字,哥哥的八字重,想給他取個大點的名字,但又怕壓不住。如今倒是好,再大的名字他也受得起,就取這個宸字,加上李家皇室
的輩字‘凡’,作凡宸如何?”
“好。”懷玉拍手,“這名字好聽。”
一得誇獎,老太爺更是高興,樂樂呵呵地抱着兩個孩子搖搖晃晃地在書桌邊來回:“綏綏呀,凡宸呀,總算是有個像樣的名字了,等會就讓崇兒出門打兩把金鎖回來……”
“別!”李懷玉連忙擺手,指了指這滿屋滿院的東西,“他們還小,用不了那麼多的,等他們滿週歲了再張羅不遲。”
“你們年輕人哪裡懂這些規矩?”老太爺哼了一聲,“小孩子有名兒了就得打金鎖戴着,保平安納吉祥……哎,你倆事情說完了吧?說完了就出去走走,別總在我這屋子待着。”
李懷玉這叫一個茫然啊,同江玄瑾一起被老太爺趕出了門,還有點回不過神。
“在想什麼?”江玄瑾問她。
眨眨眼,再眨眨眼,懷玉抱了他的胳膊,感嘆道:“我是在想,老太爺果然是公平的,是爲了補償我,所以才讓我遇見你。”
江玄瑾睨她一眼:“你昨日與我拌嘴,還說遇見我是孽緣。”
“嘿嘿。”心虛地別開眼,懷玉道,“是孽緣沒錯呀,孽事盡消之後擁有的好緣分,簡稱孽緣!”
“你再接着編。”
“堂堂紫陽君,跟小女子計較個什麼?”她鼓嘴。
停下步子來,上下打量她,江玄瑾很不敢置信:“小女子?”
她這樣的人都算小女子,天下還有沒有臭流氓了?
李大流氓耍賴似的抱着他,又是親又是蹭的:“人家在相公跟前,就是個小女子呀~”
“閉嘴。”
“嚶嚶嚶~”
又氣又笑,江玄瑾覺得受不住了,乾脆一把將她拉過來,背在了背後。
眼裡光芒瀲灩,懷玉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子,搖晃着腿道:“以前我讓你背,你死活不肯,現在怎麼倒是主動想背了?”
江玄瑾一頓,想起很久以前的江府花園,她腳踝傷了,死乞白賴地要他背,他板着臉,一臉冷漠。
嘴角微勾,江玄瑾道:“那時候,沒這麼喜歡你。”
現在是喜歡你得很,所以,要怎麼背都可以。
像一大把糖化在了舌尖,李懷玉笑得眉毛不見眼,伸手死死地抱緊了他!
“我以前很喜歡你,現在也很喜歡你!”
步子一頓,又繼續往前走,江玄瑾面朝着前頭,雲淡風輕地道:“知道了。”
“不不不,你纔不知道呢!”懷玉跟他比劃,“你以前去龍延宮教懷麟的時候,路上總能碰見我是不是?其實我是故意在宮道上堵你的,有一回還假裝腳崴了,讓你送我回宮,你可記得?”
江玄瑾神色複雜:“想不記得也難。”那是個炎熱的夏天,丹陽長公主穿了一身十分華麗複雜的宮裝,踩着綴滿珍珠的繡鞋,以猛虎下山之勢,直直地撲摔在了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