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有人想阻撓,他乾脆就把飛雲宮的奴僕都放出來,徹底攪亂這一鍋渾水!這是他在看見聖旨的時候就下的決定,只是眼下在聖上面前,卻不能這樣說。
“陛下此番遇刺,令臣很是擔憂。”江玄瑾垂眸道,“皇榜一貼,民間議論紛紛,少不得有說陛下不得人心之言語,自是要想個法子壓下去。臣思前想後,還是大赦爲佳。”
赦也不是隨便赦,死囚是不可能放出來的,怎麼看也是飛雲宮那一羣人合適,數量多、罪名又是莫須有的。
李懷麟點頭,突然嘆了口氣道:“要是皇姐還在的時候,君上也這般溫和就好了。”
江玄瑾頓了頓:“臣對長公主不夠溫和?”
李懷麟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您每次見她,都是不歡而散。”
以前相見,不管是朝堂還是後宮,說不了兩句話君上就會開始冷嘲熱諷,長公主又不是個軟性子,當即就會嗆聲,然後兩人就當着他的面吵起來了。
江玄瑾像是也想起了以前的情況,皺眉道:“八字不合。”
“皇姐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李懷麟認真地道。
江玄瑾聽得想笑:“長公主溫柔?”
她要是溫柔,落花河裡的水還不得倒着流?
“您別不信啊。”李懷麟嘟囔,“朕打小就覺得,要是君上肯好好和皇姐相處,說不定還能成一段緣分。”
“多謝陛下美意。”江玄瑾搖頭,“臣無福消受。”
和個養面首的女人有緣分?那還不如好好維持和白家四傻子的孽緣呢。
“阿嚏--”
白家四傻子正給雲嵐清倒茶,冷不防打了個巨大的噴嚏,震得房樑都抖了抖。
“失禮。”拿了帕子捂住口鼻,懷玉納悶地嘀咕,“誰在背後說我壞話?”
雲嵐清神色複雜地看着她,越看越覺得眼熟,連這打噴嚏的模樣都眼熟。可那麼多家奴在旁邊,他也不好問什麼,只能揉着額角仔細回想。
“大人能來宣旨,想必很得陛下信任啊。”放了茶壺,眼前這人笑眯眯地開了口。
雲嵐清回神,拱手應道:“不敢當,只是恰巧有事覲見,便承了這差事。”
說起陛下信任,他心裡還有些膈應。出使鄰國立功回來,年俸本是該升兩千石的,但不知爲何,升遷令遲遲不下,他頂着禮官大夫的官銜已經兩個月了。
“大人看起來心有煩憂?”她溫和地笑道,“在朝爲官之人,少不得有各種爲難之事。好在落花河離宮牆近,每天下朝,大人還能往河邊走兩步,散散心。”
這像是一句隨意的關心,雲嵐清聽了也就隨意地應下,沒有多想。
江玄瑾進宮兩個時辰之後方回,一回來便先領了旨謝了恩。雲嵐清交了聖旨,沒理由多耽誤,也就行禮離開了江府。
“你給我坐下。”看着江玄瑾,懷玉方纔那待客的笑容消失了個乾淨,叉着腰橫着眉,看起來兇巴巴的。
江玄瑾抿脣低頭:“我傷口疼。”
懷玉被他氣笑了:“非得進宮的時候怎麼不喊疼啊?回來倒是知道疼了?”
“進宮是有正經事。”
“什麼正經事非得現在去說?”
“晚說一天,事情就晚成一天。”
“得得得。”懷玉擺手,“我說不過你,先看看傷口!”乘虛拿了藥膏來,就看着夫人一邊數落一邊脫君上的衣裳:“真當自己是鋼筋鐵骨呢?瞧瞧,又全是血!你這樣還不得跟我似的在身上留疤?給你上再多藥有什麼用?就你這折騰的本事,這傷一個月之內能
結痂我跟你姓!”
悶哼一聲,江玄瑾道:“你本就隨我姓。”
出嫁從夫,冠夫姓,乃江白氏也。
懷玉翻了個白眼,惡狠狠地道:“老實點!”
換了藥,重新包了紗布,懷玉帶着他進內室,擰了帕子給他擦臉:“從明日起在家裡養傷半個月,別亂跑了。”
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江玄瑾搖頭:“恐怕不成。”
“幹什麼?”懷玉瞪他,“全朝廷只剩下你一個做事的人了?帶着傷都要爲國盡忠?”
“不是……”
“那就別說別的了。”擺擺手,懷玉道,“我會一直守着你的,誰來、說什麼、都沒用!”
乘虛聽得這叫一個欣慰啊,以前君上帶病上朝看文書,誰也沒法子多說他半句,現在倒是好,夫人噼裡啪啦一頓說,他竟然不吭聲了,看樣子真的會老實一段日子。
該早幾年把夫人娶回來的!
李懷玉捏着帕子抹上江玄瑾的臉,一下下的,力道極大,把他那原本蒼白的臉蹭出兩道紅痕來。
江玄瑾也不躲,漆黑的眼睛溼漉漉的,就這麼看着她。
懷玉氣着氣着就笑了,盯着他看了一會兒,一把就將他抱在懷裡,下巴蹭着他的頭頂跺腳道:“你怎麼這麼可愛啊!”
屋子裡站着的家奴腳下都是一個趔趄。
用什麼詞兒誇紫陽君都行,可愛……?掃一眼被抱着那人陡然陰沉的臉色,乘虛打了個哆嗦直搖頭。
只有夫人敢這麼說。
不過比起之前,君上的確是溫和了許多,周身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淡掉了,看人的眼神也不再冰冷,粗使的奴僕進來端水倒茶,偶爾還敢與他說兩句話。
這樣的變化不止墨居里的人察覺到了,江府衆人也有反應,江深連出去與人寫詩作詞都忍不住感嘆兩聲,英雄難過美人關吶,英雄冷冰冰?沒關係,美人熱乎乎的就行了。
於是一時間,感嘆英雄美人的文章便開始在大街小巷流傳。
傳就傳麼,就算把她寫成個魅惑人心的妖精,李懷玉也沒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畢竟之前這些人寫她都是寫什麼《郎豺女豹賦》、《禍國論》之類的,這麼一對比,妖精還算個好詞兒。
可是沒想到的是,有人看了這些東西,竟然當了真,還上門來問罪。
“玄瑾。”柳雲烈皺眉,“陛下大赦,是你的主意?”江玄瑾靠在牀邊,頭也不擡地改着公文:“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