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村證券的股票要漲?
看到住友務信誓旦旦的模樣,北川樣的表情又是一呆。
“住友桑,您不會也信了剛剛那位神婆的瘋言瘋語吧?”
作爲金融從業人員,北川洋是絕對的唯物主義者。
通過祈禱神明來決定買哪支股票?開什麼玩笑?
與其這樣做,還不如幾家金融機構坐在一起,合謀做多某隻股票來的靠譜。
面對他的驚訝,住友務卻是不以爲意的笑了笑。
“北川桑,坐在外面的婆婆本名尾上縫。高等民校畢業,陪酒女出身。
然而神奇的是她指哪支股票,哪支股票第二天就會暴漲。
外界都傳聞,尾上神婆可以和神明交流,獲得蛤蟆的神諭。
因爲聲名遠播,很多銀行的社長、信貸會社的常務都慕名而來,成爲她的座上賓。
久而久之,這樣的聚會已經被業內人士尊稱爲‘縫會’。”
隨着話音的落下,坐在他對面的北川洋表情越加不可思議。
“住友桑,這…這是不是太荒唐了?”
雖然有種種傳說佐證,但北川洋依舊對所謂的尾上神婆抱有極大的懷疑。
二三十年代的高等民校畢業,那不就是小學嗎?
一個小學畢業的女人,能比專門從事金融業的社長桑們,更加了解股市的變化?
看到北川洋皺起的眉頭,住友務再次哈哈大笑起來。
“北川桑,你要問我信不信剛剛尾上神婆的預言。老實說,鄙人也是相信的。”
北川洋瞪大了眼睛,似乎像是重新認識了住友務一樣。
不過後者並不以爲意,反而不緊不慢的解釋道。
“但如果北川桑,瞭解了其中的詳情,想必您也就不會驚訝了。”
“住友桑…?”北川洋更加模糊了。
“北川知道現在坐在外面的那些人,能動用多少資金嗎?”
住友務看着包廂外正陷入狂熱氣氛的大廳,目光迷離。
“這些銀行的頭取,信貸會社的負責人,明天一定會動用巨資去買野村證券的股票。
他們中隨隨便便的一人,就可以決定幾十億日元,幾百億日元的去向。
請問北川桑,這些人加起來幾千億甚至上萬億日元,有針對性的涌入股市,野村證券的股票如何不漲?”
住友務的一番解釋,讓北川洋露出恍然之色,同時他又有些哭笑不得。
所以到底是尾上神婆的神諭靈驗,還是這些座上客的財力驚人?
而在最開始尾上神婆的名聲,又是怎麼傳開的呢?
那時候總沒有現在的座上賓,追隨她身後在股市上衝鋒陷陣吧?
“尾上縫的名聲真正得到傳播的時機,是在廣場協議前夕。”
似乎知道北川洋心裡在想什麼,住友務再次補充了一句。
聽到“廣場協議”幾個字,北川洋心底的謎題總算解開。
尾上縫在廣場協議前夕,曾和這裡的酒客信誓旦旦說過某些股票會漲。
而在這之後,事情果如尾上縫所說的那樣,她指出的幾支股票確實上漲明顯。
其實那時候因爲日元升值的原因,霓虹的股市已經應聲而漲了。
不過霓虹人本就迷信,加上尾上縫言之鑿鑿稱自己受到了神明的啓示。
於是她的這番作態,還真唬住了一些人。
而後將信將疑的人們,讓她再次預言一波股市看看。
尾上縫也沒含糊,隨口就說了幾支股票,在第二天這些股票又無一例外的漲了。
一次是巧合,兩次總不能也是巧合吧?
在這種心態下,越來的越多的人來“惠川”居酒屋,請示尾上縫該買哪支股票。
趁着日元升值,霓虹股市集體飛昇的時代潮流,尾上縫言之必中。
於是慕名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向尾上縫請示神諭的也不再是普通酒客,而是變成了現在的企業社長桑及高管。
見機的尾上縫也十分懂得包裝自己,她把居酒屋重新裝修了一遍,單獨留出了一塊別緻的平臺用作她的打坐之地。
同時她預言股票也不再是隨口一說,而是找來一塊金蟾雕像,用來充當和神靈溝通的媒介。
並且尾上縫把每日集會改成了一週一次,且拒絕透露內幕消息。
這一套玩法簡單的說就是增加儀式感,且提高進入這裡的門檻。
有了這些改變,那些社長桑們反而對尾上縫越加信服,此時外面坐着的甚至不乏興業銀行的某些管理層。
隨着賓客的質量越來越高,尾上縫每次預言之後,第二天必定有大筆資金擁有股市。
於是原本即使不會漲的股票,因爲這樣的集體衝鋒也會迎來突然的暴走。
這就是所謂的尾上神婆的神諭,諷刺嗎,魔幻嗎?
皇帝的新衣在衆多擁躉的吹捧下,似乎有了化虛爲實的跡象。
聽了住友務的解釋,北川洋心底瞭然的同時,又有些好奇。
“住友桑,既然你都明白這些事情,那爲什麼還…”北川洋看着包廂外極度魔幻的一面,有些想不明白。
住友務輕笑一聲,“北川桑,在這裡有沒有感受到一股特別的力量?”
“特別的力量?” “沒錯,那是金錢的力量,或者說是財富的慾望。”
住友務目光轉向外間,眼神中竟然透着一股着迷。
“慾望的力量但當真是強大無比,一向理智冷靜的銀行頭取,都能成爲一個小學畢業的老婆婆的信徒,是不是很不可思議?
更不可思議的是在這種虛妄之下,尾上神婆自己可以動用資金可以高達近萬億日元。”
“多少?”北川洋驚的直接站了起來。
“一萬億日元哦~”住友務笑的無比開心。
“她…她哪來的那麼錢?”北川洋瞠目結舌。
“貸款”住友務輕輕吐出了一個詞。
見北川洋還有些迷惑,住友務又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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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貸款來自各大銀行,富士、債券信用銀行、角丸證券、山一證券。
哦對了,大阪的興業銀行也貸了幾百億日元給她。
喏,包廂外面就有大阪興業銀行的員工,他們甚至搶着爲尾上神婆打掃衛生呢。”
如果說剛剛北川洋的表情是震驚,那麼此時就是惱羞成怒。
作爲興業銀行的常務,他竟然不知道關西這裡的同事,竟然膽大包天的敢給一個老婆婆放貸幾百億日元。
更丟人的是他們竟然還成爲了這裡的座上賓,還搶着給別人打掃衛生?
興業銀行的臉,都快被他們丟盡了!
唰~,憤怒的北川洋下意識的起身,就想朝門外走去。
“北川桑~”
北川洋剛走到門口,身後就傳來住友務的聲音。
端着酒杯的住友務微微呷了一口清酒,隨後才慢悠悠的開口。
“關於富士重工的事情感謝您的垂詢,不過住友暫無持股的打算,還請見諒。”
站在門口的北川洋張了張嘴巴,想說些什麼。
不過見住友務淡然的表情,北川洋微微欠身後就離開了包廂。
不一會兒,外面的大廳內再次響起了一陣喧譁,並且還伴隨着幾聲爭吵。
住友務不屑的笑了笑,興業銀行的人真是一幫蠢貨。
連拜神婆祈禱神明,根據神諭買股票的事都幹得出來,真是愧對它國有銀行的背景。
就信業銀行這樣亂糟糟的奇葩管理模式,還想說服住友去富士財團嘴裡搶食?
雖然住友銀行和富士銀行打的不可開交,但這不意味着住友財閥就要和富士財團大規模的交惡。
大財團之間的競爭一向剋制又謹慎,營銷手法、業務推廣方式彼此可以激烈競爭。
但是如果住友財閥在彼此銀行競爭的基礎上,再去收購富士重工的話,那就意味着衝突升級了。
這不僅不符合住友的預期,同樣住友也會收到經團聯的警告。
破壞規矩的事,他住友務纔不會幹呢。
再說了最近住友正在謀求對馬自達的控股,和富士重工比起來。無疑馬自達廣闊的銷路及品牌知名度,更值得住友去投入資源。
富士重工雖然口碑還行,但終究還是太小衆了。
全球市場一整年的銷量還沒有80萬臺,比起豐田、日產這些,差了幾倍不止。
住友財閥即使想在汽車工業佈局,也不會選擇富士重工這樣的小衆品牌。
豐田、日產、本田已經是有主之物,那麼退而求其次,馬自達就是最好的選擇。
此外在70年代馬自達第一次遭遇經營危機的時候,住友銀行就曾給過大力的支持。
那時候住友財閥藉助機會,其實已經持有了馬自達的部分股份。
但因爲持股比例不多,住友沒有佔據主導權。
所以這兩年隨着馬自達再次實行擴張政策,住友銀行再次全力支援馬自達。
所有的這些動作,都是爲了謀求對馬自達完成控股。
因而面對送上門的富士重工,住友務再三思慮後還是婉拒了北川洋的主動邀請。
又獨自喝了兩杯清酒,住友務整理一下西服的下襬,然後起身施施然的離開了包廂。
“住友桑,記得下次再來喲~”尾上縫殷勤的聲音,在後面遠遠傳來。
住友務頭也不回的擺擺手,就徑直上車離開了這裡。
他來惠川料理店並非是爲了,向所謂的尾上神婆請示神諭。
他僅僅是想靜靜的坐在包廂裡,看着外面一大羣所謂的大人物在慾望的驅使下,醜態畢露。
每當看到那狂熱的情景時,住友務就在內心裡提醒自己。
瞧瞧吧,面對慾望一旦失去了理智。
那些所謂的大人物,那些被世人稱許爲足智多謀的人,都會成爲慾望的囚徒。
汽車後排閉目養神的住友務,嘴角微微露出笑容,也不知道這場瘋狂還要持續多久。
其實還有一點他沒告訴北川洋,住友銀行也給尾上縫放了幾十億日元的貸款。
但前提嘛,是尾上縫買了住友銀行幾百億日元的證券。
世人多愚昧,虛妄皆纏身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