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京城裡面流言四起,南宮敬德在天牢中被夜煞公子所殺,至於原因,衆人猜不透,誰讓夜煞公子心思太過詭譎,不過多半是說夜煞公子是拿人錢財,爲人消災。
又聯想到近些時日夜煞公子在京城出沒,多半是因爲金主在此,那麼能請動夜煞公子的又是何人。不少人將目光看向了那莊嚴古樸的府邸,除了陸家,還有誰人。
只是陸家爲何要在此時殺了南宮敬德,那南宮敬德明明已經被判處了死刑了啊。
一時間又是爭執不下,倒是晉王這次立下大功,皇上賞了好些東西下來,至於景王則是被人彈劾,私自帶着府兵在宵禁時出府,不將律法放在眼裡。甚至還有人彈劾,景王與刑部尚書于謙過從甚密。
這些人多半是晉王的人,朝堂之上,東華帝怒火大起,當着衆人面將奏摺甩到了景王臉上,責罵他桀驁不馴,屢教不改,枉顧皇恩。倒是沒有說他與于謙結黨一事,衆人雖覺得景王被罵與預期差不離,可是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下朝之後,秦景淵走在最後面,他素來與這些朝臣的關係很冷淡,衆人也知道他的性子,所以在經歷幾次失敗後,甚少有人願意主動與之結交,但是多半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他。
“六弟,等等本王。”身後,秦清遠的聲音忽然傳來。
秦景淵偏過頭,看着來人,淡漠說道:“四哥有何指教。”
“本王只不過是好奇,六弟今日爲何引得父皇大怒。那些彈劾所說都不過是小事,父皇就算再生氣,也不該在衆人面前如此落你的面子纔是。”秦清遠嘆息說道。
秦景淵看了他一眼,淡漠說道:“結黨營私若是小事,那四哥改天也被人這樣參奏試試?”
秦清遠一噎,眼神微冷,他這是意有所指嗎?倒是沒想到他藏的這麼深,竟然一直在算計他,此次南宮家被覆滅,差點讓他遭受重創。好在他及時擺明立場,才贏得了父皇的信賴。
“六弟是非要跟本王作對嗎?你該知道識時務者爲俊傑!”一個沒有母族庇護,被父皇不喜忌憚的婢生子,有什麼資格跟他爭。當年,風光無限、尊貴無雙、佔盡天時地利的桓王最後不也是敗在他手中,被他親手給送上了刑場嗎?!
秦景淵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看都不看秦清遠一眼,轉身直接朝着前方而去。
看着那離去的身影,秦景淵心中一陣氣悶,眼神冷如刀,既然如此,就別怪他心狠手辣了。
端王府中笙歌漫漫,水袖繚繞,舞姬們各個舞姿翩遷,一雙雙秋水欲拒還迎的看着上方貴賓座上的人。
端王靠在軟榻上,神色慵懶,任由身旁美人端着酒杯喂着酒,眼角的餘光卻是看着下首端坐着的青衣錦袍少年,眉頭緊蹙。
青衣少年對面陪坐着的是崔志遠將端王的神情盡收眼底,知道端王這是即將發怒的前兆,心下不免擔憂,連忙衝着對面的少年使了使眼色。
可是少年卻像是沒有看到一般,兀自端坐着,不動不語。
“怎麼,本王府中的酒不好喝嗎?”端王忽然推開身旁的美人,坐起身,目光冷騖的看着青衣少年,眉目間盡是戾氣。
崔志遠連忙起身告罪,“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說着看着對面的少年使眼色說道,“凌家主,還不快敬殿下一杯,這宴席上,哪有不喝酒的。”
端王冷哼一聲,看着凌子楚,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崔志遠的話。
凌子楚看了眼桌上的玉杯,倏爾一笑,“實在是抱歉,凌某素來不飲酒。”
“你算個什麼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端王眼神一眯,震怒出聲。他素來受慣了萬人追捧,今日豈能在一個小小商賈這裡折了面子。
崔志遠是知曉端王的脾氣的,雖不知道今日端王爲何發難,但是他素來都知道這位主子的脾氣不大好。他揮退廳中的舞姬,衝着凌子楚小聲說道:“凌家主,還不快向殿下賠罪,你也是的,小酌一口賠個罪事情就罷了,殿下大度,不會跟你計較的。”兩邊都不能得罪,崔志遠自然知曉要給雙方一個臺階下。
凌子楚擡眼看了端王一眼,清俊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衝着他拱手一禮,“今日多謝殿下款待,看殿下心情好像並不大好,那凌某也就不叨擾了。”說着,轉身欲走。
崔志遠見凌子楚去意已決,心頭頓時慌亂不已,連忙說道:“凌家主且慢,這都是誤會,是誤會。”
“你想走,有問過本王沒有?!”端王拍案而起,怒火騰騰的看着那桀驁的少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如此忤逆他。
凌子楚腳步一頓,回過頭來,對上那盛怒的眼眸,“殿下以爲身爲一介親王便能主宰一切?凌某不才,卻也知道如今這東華做主的還是當今聖上,怕是當今聖上見到凌某也未必會如殿下這般強迫凌某。”
崔志遠見狀,連忙衝着端王使了使眼色,這凌子楚說的可是實話,淩氏商行富可敵國,其經營行當滲透於各行各業,得罪了他,他一個不高興撤銷了在東華的經營,到那個時候,東華怕是很快就會陷入危機,若旁的國家趁虛而入,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各國素來對凌家人都頗多尊重,據說凌家家主每到一國,帝王朝臣無不鄭重待之,可比那些出身貴胄的人還要受重視。其實不只是因爲凌家富有,還因爲凌家是幽州之主,眼前這位凌家主就是幽州的少城主。說到幽州,不得不說到幽雲十六州,那裡自古是兵家必爭之地,其間各種勢力紛雜,極爲混亂,各國都有心插手內政,可惜當地豪紳勢力太大,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各國通常對之都十分放任不管,可是獨獨這幽州完全掌控在四國皇族之外的人手上,治安極爲有序,民風淳樸,百姓富裕,獨樹一幟。
“凌家主,殿下不是那個意思,殿下爲人素來直爽,所以纔會想着與你暢飲一番,並沒有看低家主的意思。”崔志遠再次充當和事佬,“這酒家主喝不了,不若讓在下代替家主吧。”
對於凌子楚的話,端王知道是事實,凌家的地位素來都是超於常人,可是讓他主動認錯,那是不可能的。
“崔先生客氣了,實在是凌某年歲還未及冠,家中長輩不允許飲酒,衆所周知,凌家家規甚嚴,凌某不敢觸犯。”凌子楚衝着崔志遠歉聲說道,“不若以茶代酒?”
“對,對,以茶代酒!”崔志遠連忙吩咐人倒茶,又走到端王面前幫他斟了一杯酒,遞到他手上。
這話算是給了彼此一個臺階下,端王的臉色也跟着和緩了一些,終是端起了酒杯。
“在下敬殿下一杯,算是賠罪。”對面凌子楚率先舉杯說道。
端王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直接將酒喝完。
凌子楚見狀,也將茶水喝完。
“這話嘛還是要說清楚的好,免得生了誤會。”崔志遠一旁笑着說道。
端王重新坐到座位上,凌子楚卻是依舊站着。
“凌家主,快請坐。”崔志遠招呼着,同時問道,“不知凌家主這次打算在蒞陽城呆多久?”
凌子楚沒有坐下,而是放下手中的茶杯,淡然說道:“這邊近來有些生意要安排,興許要待上一段時間。”
這話一出,崔志遠眼底一亮,隨即笑着說道:“是啊,看凌家主的樣子,應該是第一次來蒞陽城,是該多停留段時日,好讓咱們盡地主之誼纔是。”
“多謝殿下厚待,凌某在此處有朋友,就不麻煩殿下了。”凌子楚婉轉拒絕,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時辰也不早了,凌某就先告辭了,今日還是多謝殿下款待。”
端王聞言,臉色驟變,目光冷騖的看向那纖弱的少年,正準備發怒,崔志遠卻是在他前面開口了,“即使如此,我們也不便挽留,讓在下送家主吧。”
“不必,凌某識得路,請留步。”凌子楚說着,微頷首,直接朝着外面走去。
端王看了崔志遠一眼,冷哼一聲,“如此一個不識擡舉的東西,你竟然敢推薦給本王,他難道不知道,本王是有意招攬他嗎?”
崔志遠看了空無的門口一眼,轉而看着端王搖頭說道:“殿下息怒,若是這凌子楚輕易的被殿下招攬到,可見他並不是真心,這種人素來有幾分傲骨,第一次拒絕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殿下要有耐心。這商人重利,只要殿下開出的條件讓他滿意,還怕他不好好替殿下做事。”
“一介商賈,真的值得本王費心思嗎?”端王皺眉,眼底滿是懷疑。
崔志遠微微一笑,神色間帶着幾分莫測高深之色,“殿下,可能不知道幽州的一句傳言,得子楚可得半壁江山,說的可不單是他的財力,還有他的智慧。這次南宮家倒臺,不得不說有着凌子楚的功勞,不然誰能一下子拿出五十萬兩官銀。若不是晉王這次聰明,怕是他也要受牽連。這種人性情狠絕,誰得罪他下場都不會好,所以我們只能結交,不然他跟了旁人必然是一大威脅。”
端王聞言點了點頭,眉心閃過一絲戾氣,“齊妃那個賤人,竟然在這個關節有了孩子。”
“殿下是怕陸家有變動?”崔志遠低聲說道,“齊妃肚子裡面是男是女尚不可知,殿下擔憂的過早了。”
“本王不要這種不確定的答案,既然凌子楚厲害,必然得爲本王所用!”端王眼底盡是狠絕,“否則誰也別想得到。”